虽然莫南甩了艾英一巴掌,算是帮助顾北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少年似乎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步行街的大家,小学的小伙伴们,这些弥足珍贵的人儿让他遗忘了很多东西。
可是,遗忘了,并不代表不存在了。
这一刻,少年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个来自外地、寄人篱下的笨小孩。
尽管顾北这一夜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其实只是把内心那一抹心凉隐藏起来罢了。
随后的几天。
年关将至,来的不仅是春节,还有寒潮,返夏了一段时间,凛冬之兽再一次向这一片土地露出了獠牙,不光气温骤降到10℃以下,还有阴雨绵绵的天气。
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春节下雨更难受的事情了。
顾北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讨厌阴雨延绵似乎是常理之中。
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少年不再在意阴雨延绵的天气,因为他的一生本就滴滴答答。
又也许,顾北有一天会明白——他喜欢的不是夏天,而是那个邂逅莫南的夏天,可是那个相同的夏天永远不会再来了,如同童年的纸飞机,再也飞不回他的手里。
……
与此同时,年关将近。
小伙伴们都有了各自的行程,汤园已经说过了,年前几天便是要去外婆家;郎漫是少数民族,肯定是外地人,属于那种有资格风光回家的外地人,毕竟家里在南方赚了不少钱,跟着父母乘坐飞机回去了老家。
至于谢家兄弟,他们也不在故里小镇过年。
谢妈妈让他们跟着其他亲戚出去旅游了,尽管没有明说,但是谢妈妈大概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一听到亲戚们要趁着春节出去玩,连忙拜托他们带上自家儿子…谢妈妈肯定不能跟着去,谢爸爸只是瘫了,人还活着,总得有人看着。
谢宇临自己家没钱,却好歹是南方本地人,总是有那么几个有钱的亲戚,带他们去旅游是正常的事情。
有时候,顾北也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谢宇临,还是羡慕谢宇临?
再说说顾家的情况。
大年三十,老爸老妈终于放假了,却是没有去任何地方的打算,前面已经说过了,由于违反了一些老家政策,顾北老家已经被推平了,加上父母一事无成,还可能面临高额的压岁钱…最近几年都不回老家了。
对于老父母而言是最近几年,对于年纪八九岁的顾北而言已经失去了老家的概念。
父母决定窝在故里小镇过年,约上三五老乡或者工友,整天在家里打牌打麻将。
唯一的好消息是——倒霉了一辈子的老爸在工厂的年夜饭上,抽奖,中了一台彩电,家里迎来了有电视机的日子。
见到那一台电视机,顾北想起了自己的电脑,更加沮丧了。
由于公司今年的绩效不好,舅舅没有年终奖,这也是他没换新电脑,旧电脑没能给顾北的原因。
此外,他可能是觉得今年没赚够钱,春节都没来故里小镇,听说是待在市区摆摊赚钱。
舅舅都这么努力了,顾北再也没办法抱怨了,再抱怨了,又会被老妈说自己不懂事了。
除此以外。
从大年二十五的海宴到春节来临,顾北的心情一直都很沮丧,他时常都会想起艾英那天说过的话——你好恶心,臭外地的…
虽然以前也被陈嘉飞这么骂过,但都没有这次这么难过。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在莫南以及一众好朋友面前被骂了;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
有一点点痛苦,真的只有一点点。
……
除夕夜。
家里的饭菜还算丰盛,至少有鸡有鱼,可由于父母都在跟老乡们打牌的缘故,所以都是顾北与顾倩倩一起煮的。
吃过晚饭之后,老爸大抵是觉得无聊,又出去打牌了。
老妈则是兴致勃勃地待在家里的客厅看电视,没有看春晚,她对于那些节目都不感兴趣,一头栽入了肥皂剧的海洋里,她不爱看那些合家欢的电影电视剧,总喜欢看各种各样哭哭啼啼的剧。
一边看,一边不时咒骂电视剧里面的人物。
“呜呜呜,女主角太惨了,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快点跟总裁在一起吧。”
“哎,这女主的父母真不是人!”
听着老妈对着电视剧咒骂的内容,顾北一个悄然回眸,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顾倩倩身上,由于角度问题,虽然看不清楚顾倩倩脸上的表情,但是能见到她握紧了拳头,恰好这一会儿,电话响了,顾倩倩这才跑过去接了电话。
貌似是班上一个叫做刘白的妹子今晚找顾倩倩一起出去玩。
她便是出门了。
顾倩倩是一个有很多怪癖的人,她在家里一定会锁门关窗,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喜欢把自己关在一个盒子里。
她最灿烂的时候,就是出门的时候。
还有,她走路的时候很喜欢回头,几步一回头。
等到顾倩倩出门以后,顾北仍然是待在家里的客厅,继续观察老妈,也不是真的想要观察她,纯粹是无聊。
若干年后,当顾北回想起今夜的一幕时,他又会有更加深入的思考——有些人,是否一辈子都不会进行换位思考与自我反省?正如老妈一样,看再多的肥皂剧也没用,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种种,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晚八点多。
顾北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还是出门了。
他本来是想和以前一样,沿着沿海大道,前往海边别墅,一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在莫南面前被艾英羞辱的事情,他还是没去了…转而去了镇中心的步行街,这里倒是很热闹,充满了春节的喜庆氛围。
顾北还想去休闲小站坐一下,虽然不多,但自己的确有一点点钱,刚刚走到休闲小站门口附近,远远地,便是见到了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再靠近一些,透过玻璃墙壁一看,原来是温家一家三口在吃年夜饭。
温妈妈还是第一次出场,与温禾一样温柔的阿姨。
顾北看了一眼,还是默默走开了,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志豪哥的店里,这一回倒是营业中,只不过,跟没营业也差不多了。
因为…志豪哥喝醉了,趴在收银台上,呼呼大睡。
志豪哥是有家里人的,也在故里小镇…可是,因为志豪哥以前太过于叛逆了,所以关系很僵。
虽然听说过关系很僵,但是没想到僵到年夜饭都不回家那种。
仔细一想,前不久的海宴,志豪哥没去吃饭,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一不小心又想明白了一些残酷的事实。
那些别人灌输,死记硬背的道理往往记不住。
那些幡然醒悟的道理往往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