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那场维岚大赛,这不是我第一次独自走在古老地道。
比起亚特兰提斯那种阴冷的地方,这里很好了,真的。
这条地道感觉和火妖精洞穴的比较像,不同的是墙上没有任何壁画,就只是很单纯的砖墙。
这里应该跟学校差不多老吧,学校的校舍几乎都是重建过的,反而比这里更新,如果创校初期就有这间密室,那也差不多两千岁了。
说真的,我对建筑物或遗迹的年份判断没有这么强,但是这里的每一块砖头都在散发着「我很老」的气息,所以才会这样猜测...... 听起来是瞎猜没错,不过我就是有很强烈的感觉,岚斯洛落成多久它就该在这里多久。
走了一大段,并没有碰到任何陷阱或岔路,比亚特兰提斯容易很多。
才这么想着,第一个Y字路口就出现了。路的交叉点竖立着一块石碑,上头刻了一些字:「左边拥有智能、右边拥有勇气,自取所需,若两者皆求,则由深渊坠落。」
死了,一下就碰上这种需要动脑的问题。
这段话绝对有什么蹊跷、暗示、密语,总之就是那些我想破头都找不出线索的谜语。
现在回头也没有路可以回去,我刚刚检查过了,入口完全密合,显然要走到终点才有办法出去。
左边是智能、右边是勇气,两样东西并不对等,感觉走哪边都不对。
依照上次的经验,我试着倚靠风元素来寻找出路,却发现气流几乎是停滞的,没有任何线索可循。
「到底该怎么选啦......」我不自觉地将手放到石碑上,轻轻一个使力,指尖前的石块居然松动了!
难道有什么机关可以启动?
不敢随便毁坏古迹,我减轻力道将整块石碑按压过一遍,发现并不是它整个在松动,而是只有小部分字块能够移动──正好就是「智能」和「勇气」那两块字。
原来「自取所需」是指真的把它们取下来吗!?
那么,取哪个才对?
「『若两者皆求,则由深渊坠落。』」是说太贪心就会受到报应?
总感觉选右边不是、左边也不是、不选也不是,但也没有第三条路了。
第三条路......
我想对一个能操纵风元素的人来说,坠落并不是太糟的事情吧?
深吸口气,我一次将两个字块一起取出。
「咦?」
脚下一空,地板竟然凭空消失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下坠了两三公尺才聚集起足以缓冲的元素,能控制降落速度后我才发现下方数公尺的地方有火光。
看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和上头那块差不多的石碑竖立在我落地处的旁边,刻的句子是:「拥有足够的勇气与智能,才能做出正确决定,并执行。」
站稳脚步后我才发觉,这一块地板的材质并不是石砖也不是土,而是某种踩起来感觉软绵绵的植物,看起来很像一球又一球的西兰花长在地上,应该是为了其他属性的学生设计的。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下来的都是学生?那个青年说过只有岚斯洛的人才能进入,且如果前面的关卡单纯是刁难外来闯入者用的,绝对不会在下面刻个这么具有教育与启发性的话语。
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这种关卡,我只希望不要再有脑筋急转弯了。
我继续往前走,那种软绵绵的植物让前进变得有点困难,脚一直陷下去还会沾到一大堆恶心黏液。只是要作为缓冲用的话,它也绵延的太长了吧!
可能是因为这些植物,下面这条走道相当潮湿,不像前一条那么干燥,左右两边的砖墙倒一直没变就是。
这次并没有走很久就碰到关卡了。走道尽头出现一个开阔的空间,无论是地上、墙上还是天花板都长满了软绵绵植物,让体育场大的房间沾满黏液。幸运的是,照明用的火炬不会受到黏液影响,依然尽责地发出光亮,也因此我才能清楚地看见──在这房间的正中央,一头毛绒绒的巨兽躺在地板上打盹,还发出打呼声。
…… 脑筋急转弯真是太美好了,为什么不多来一点?
按照一般剧情套路,我铁定是要打败牠才能继续前进吧?可能出口在牠巨大的身体下方或牠身上绑着钥匙之类......
不是才说了我最好永远不会需要用到风之殇的武器型态吗?我欲哭无泪地将扇子转换成长弓。
事先聚集好一枝银色箭矢在弓弦上后,我踏出脚步,一脚陷进西兰花堆中。
打呼声停止了,绒毛巨兽快速抬起头。
以怪兽来说,牠长的还算挺可爱,深色的绒毛脸上镶着两颗大大的水蓝色眼珠,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五官,连四肢的位置都只能从光影来判定,牠几乎全身上下都覆满了绒毛。
原本我还在想牠除了体型大一点外应该没什么杀伤力、而且那对蓝眼睛挺漂亮的,没想到我只是往前一步,那对餐桌大的眼珠竟瞬间转成血红,毛绒绒的巨手朝我挥过来,就像要打蚊子的苍蝇拍。
我差点和那些西兰花一起变成黏稠的果酱。
牠的体型明明就这么笨重,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啊!
趁牠还没拔起手,我放开风元素箭矢,让箭矢朝牠的手臂笔直射去。
『飒!』
弓弦发出清脆声响,箭矢确实射中目标,不过巨兽只是眨了眨眼,一点吃痛的样子都没有,这对牠来说恐怕跟蚊虫叮咬差不多。我是很害怕夜生物没错,但在这种情况下,我还真希望牠是那些一打就碎的黑色怪物啊!
拔出手,牠再次发动攻势,这次不只是手掌了,牠移动整个巨大身躯朝我扑过来。
呜啊,这下子绝对不可能闪过,牠的身体几乎占据半个房间,除非我能瞬间移动到房间的另一头,不然就只能被压成肉酱。
灵机一动,我往旁边扑上墙壁。就跟我预料的一样,那些西兰花足够把我黏上墙,我以一球又一球的西兰花当立足点灵活地爬到比巨兽还高的地方,让牠扑空,在地板上制造一大片龟裂。
感谢银之风的体质,血缘解封后我比以前敏捷多了,虽然体能还是不怎么样。
牠大幅移动后我终于看见这房间的出口,就在入口的正对面,只要我能稍微制住怪物的行动,我就能沿着墙壁爬过去。
牠显然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守卫出口,就算扑空让牠一连发出好几声哀号,牠仍然快速退回另一边,用自己的大屁股挡住走道。
那张毛绒绒脸上开出红色的巨大裂口──牠张大嘴对我吼叫,顺便送来可怕的口臭。
这简直是煎熬!好像单独对付大怪物还不够似的,还得要全身沾满浓稠黏液、吸入怪物制造的恶臭才行吗!?
我不悦地招来龙卷风驱除臭味,一路朝怪物卷过去,牠的绒毛因此被拉起了好几撮,露出粉红色皮肤,看起来真是又痛又恶心。因为腹黑会长常常拿这招来对付男朋友,不知不觉我也做得相当顺手,不过弄出来的龙卷风规模仍比不上她...... 可见她每次都是多么认真地想宰掉副会长。
说到会长,现在的情况让我想起她在学期考试时对付瑟摩拉的场景,面对比自己大上许多的怪物,她可赢得轻松愉快。
我记得她那时是利用能提高气压的阵法去限制瑟摩拉的行动──
「呜嘎嘎!」毛被拔掉显然激怒牠了,那长满利齿的嘴向我咬过来,我赶紧招集风元素跳到另一面墙,让牠吃到满口黏液西兰花。
──我还没像会长他们那样可以凭空弄出阵法,更何况是要对付这么大速度又这么快的巨兽,就连画个小型的都来不及。
牠再次举起巨掌,想打落我这只跳来跳去的苍蝇,我也再次避开,但是身上的黏液让我的速度渐渐减慢,恐怕再多移动几次我就会完全动不了。
上次会长也面临来不及闪躲的状况,那时她做了──
怪兽的另一个拳头砸向我,这次我差点因为被黏住而躲不掉,黏液开始变得像口香糖一样充满黏性和韧性。
──会长使出风之牢笼保护自己,不过瑟摩拉的体型和现在这个完全不能比,牢笼大概一下就会被牠打碎,就算我能加强牢笼也无助于我逃出去。这怪物的毛和皮相当厚实,那个时候还能割伤瑟摩拉的龙卷风顶多只能拔起牠的毛,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对了,我没必要击败牠,我只是要出去。
风之牢笼一开始就是设计来关住敌人的,会长是变相应用来保护自己,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把牠的行动牵制住!
既然画不出那么大个阵法,弄个相似作用的东西就行了吧!
为了制造出聚集元素的空档,我不断对牠发射箭矢,并像上次大量铲除夜生物的时候一样,让箭矢的攻击扩散出去,去掉牠更多的毛。
牠被这种攻击弄得很烦躁,不断想要抓住打过来的东西,很可惜风之殇的箭矢是抓不到的,因为它们是由空气组成──并非抓不到,而是什么都不可能抓到。
在牠到处乱抓的这段空档,我将操控元素的范围扩大到整个空间。
学会「送音」之后,这种大规模的控制变得很容易。风在怪物周围刮起,围着牠快速地转起圈来,形成一圈风墙。
如果只是单纯的风墙,牠应该能很容易突破,但我同时把这个房间里的所有西兰花都一起卷起来,这让突破难度一下升高很多,如同一只蝴蝶想要穿过蜘蛛网。
即使我是传人,要维持这样的风势仍相当耗费体力,也不知道牠什么时候会突破风墙,我的速度必须加快。
跳下墙壁,我从风势较小的地方穿过房间,我特地在最左边保留了一条路,并未让整个房间都进入风墙范围。
看见对面走道旁立着的石碑后,我知道我又通过了一关。
「战斗者适能生存,强者以力取胜,智者不战而胜。」
强者与智者...... 我这次是一半一半吧,我没有击败怪物就通过,却也不能说是没有经过战斗。
武器在这场战斗中没派上什么用场,我几乎是靠元素操纵能力取胜,话说我刚刚做的那些罗碧应该也能办到,在战场上不至于显得这么无力啊?
「妳是生于银之风一族的特例。风之纹章灵体确实能把风元素操纵自如,却不具有杀伤力。灵体所代表的是风族的『声乐』面相,身为我的宿主,妳其实不该拥有实体纹章才有的『锐利』。那部分的力量理应使妳脆弱,却因血缘而成为优势。」
对了,上次泠安硬是帮我治疗后整个人显得很虚弱,但是大多数水族的专长反而是治疗,伊洁说过这是因为水之纹章具有「冻结」和「治疗」两个特性,而泠安过强的「冻结」性让他几乎不能使用治疗能力。
看来我的运气还算挺好的,至少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不会只能唱歌和射箭,毕竟弓箭是远距离武器,要是敌人杀到面前就完了。
「那是妳的幸运,也是妳的不幸,妳身上有许多机率微乎其微的巧合,几乎该说是奇迹...... 或是命运的安排。」风之殇再次提到那两个字,「妳的诞生使这次的『大预言』充满变数,就连贤者都无法肯定地说出妳的未来。」
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幸法......
还是不要庸人自扰想太多,专注于眼前的事比较好。
我花了一点时间试着把黏液弄掉。那个巨兽似乎在我通过以后就又趴回去睡觉了,牠被我剃掉的毛开始慢慢长出,连凹陷龟裂的墙壁都渐渐在复原,等待下一个学生下来受罪。
从这一段走道开始就看不见西兰花了,但我身上的黏液依然难以去除,要不要干脆唱幻界圣曲聚集点水元素...... 算了,这样有点花时间,也不知道会聚集多少过来,回去再洗澡好了,反正我不是要穿这件制服去舞会。
想到这,不知道我下来多久了,应该已经到了或超过午餐时间,我的肚子有点饿。
最好是来得及回去。
拖着黏答答的脚步,我准备迎接下一个关卡。
其实一个人冒险也没这么糟(别说我还有个风之殇,他的安静程度让他的存在近乎于零),我这一个多学期以来确实有成长,刚入学时没有伊洁、泠安和米菈在身边的话我几乎什么事都不会做,碰上刚刚那种巨兽可能看一眼就腿软放弃了。
当然目前还是没有办法独自打败牠啦。
『妳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从前方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
我的声音。
噢拜托,不要是我想的那样,每次跟「考验」有关的那些东西都一定要有这关吗!?
『那很老梗没错啊,不过每次都很有效,妳得承认这点。』
「我」从走道的另一端走来,带着让人看了会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笑容。
「让我猜,我得打败妳才能前进?」所谓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嘛,有许多动漫主角最终都得面临跟自己对战的挑战,不过我很弱,所以整体难度应该会下降很多...... 大概吧。
『我看起来像前面那只大毛怪吗?当然不。』她开了个玩笑,也许我应该要笑的,但我笑不出来,『妳不用打败我,只要说服我让路就好,在我说服妳之前。』
「妳要说服我什么?」我需要她让路很合理,但她有什么好说服我的?难不成要我留在这里?
『BINGO,妳果然够了解自己。』她拍了拍手:『那妳也该知道我会怎么阻止妳前进了。』
「呃,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绝对得前进、得离开这个地方,第一这里没水没食物、第二上头还有人在等我。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理由停止前进。
『妳当然知道,妳只是害怕说出来。』看见自己摆出那种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真的很讨厌,『妳害怕每一件事情,不管是那个「大预言」、拯救世界、传人的身分、还是妳现在正在进行的闯关游戏。』
有那么一秒,我很想把手上变回折扇的风之殇甩到她脸上,阻止她再说下去。
『妳以为妳真能专注在现在?每次这些问题找上妳时妳总想转移焦点,说服自己现在比较重要、那些问题以后再说,不过妳又能拖延多久呢?妳的武器不断地告诉妳时间将近,而妳总是不想听进去。』她走到距离我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把每一句话甩到我脸上:『妳根本没接受过现实,仍然想当作自己是普通人类,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拯救世界太可笑了、那首能创世的歌也是,不管哪一样听起来都很虚幻,妳可能只是作了南柯一梦嘛,是不是?』
我一个字都没办法反驳,我不能否认我曾经这么想过......
『才不是「曾经」这么想,妳「一直」都这么想!』她大声说道,『妳可以继续假装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妳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妳骗不过我!妳骗不过自己!』
在狭窄的走道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大、也更恐怖。
『罗雅老师在乎的不是妳,妳自己也听见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妹妹和妳母亲!班主任也是如此,所有的认真教导都不是为了妳,妳只是他们的一个替代品!』
这、这些只是猜测......
『妳那未曾谋面的母亲自私地决定要牺牲自己,完全不管她是不是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她,害妳得忍受那些家庭完整的人嘲笑,只能对别人的家庭忌妒得要死!恨不得大家都跟妳一样!』
妈妈那样做很伟大!她是为了拯救世界、阻止战争......
『对、很伟大,所以可以把家人丢在一边,我知道!朋友们更糟,如果那样还可以叫作「朋友」的话,呵呵。』她的语气说有多讽刺就有多讽刺,『你们之间根本连最基本的「互相了解」都不存在,谁都没对彼此敞开过心房,彷佛隔了层纱!伊洁那个小朋友或许还说得过去,不过妳也不信任她,妳认为她太单纯了不可能懂妳!米菈也只像个比较要好一点的同学,实际上妳们也没真的聊过更深入一点的事情。至于那块冰,我不必多说了吧?』
朋友之间总要有点基本距离,每个人都有隐私......
『这个距离太远了,每个人都是,可不只是朋友喔?』她笑着摇摇头,『爸爸虽然用心照顾你们,却仍挂念着那个他所属于的世界和妻子,你们就是想抱怨因没有妈妈而受到的委屈都不行!弟弟从来不告诉你他在想什么,哪怕已经没有其他人可说。那所谓「死党」的林芸更瞒着妳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妳和每个人保持距离,再骗自己说这样比较好,这样就好...... 同样的事妳还要重复多少次?』
视线模糊了。
被自己骂哭,这还真是头一糟。
「可能还会重复很多次吧。」我说,觉得自己全身无力。
她说中了每一件事,我全都无法否认。
『这样的世界,妳还想回去吗?』她望向天花板、望向外面的世界:『回到那个谁都碰不到妳的地方,做每一件妳不想做的事。』
我咬紧下唇、沉默以对。
『我能给妳机会,借助这里的魔法,永远留在这里。我可以实现妳的愿望,绝对没问题。』
我笑了出来,摇摇头说道:「我才不想留在这里呢,这样不是跟死了一样?我的愿望绝不会是找死。如果妳是我,妳应该要知道我真正的愿望才对呀。」
『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那种东西。』她偏过头,有些不以为然。
我闭上眼,回想所有我能记得的一切。从还是小小孩的时候、被林芸拉着到处跑,攀附在老爹宽阔的背上看着色彩缤纷的世界,跟耀风时不时的拳脚相向、斗嘴;后来进入高中,第一次被伊洁握住双手、因为泠安的话而决定入学、在宿舍走廊与米菈相撞相识;以及那几乎只剩下一点点、被妈妈抱在怀里、犹如缕烟的温暖记忆。
我睁开双眼,直视她,心中出奇平静地开口。
「那么妳就是个很像我的仿冒品、根本不是我,我大可不用管妳在说什么喔。不过看在妳这么像我的份上,我就破例告诉妳,我的愿望是...... 消除距离。」我敞开双臂,向前抱住她、抱住自己:「看吧,这样就没有距离了。」
她挣扎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作罢,如同我的预料。
「谢谢妳提醒了我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想消除跟大家的距离,我应该先认清自己真实的想法才对,谢谢妳告诉我这些。」我低声说,感觉到抱着的人渐渐消失:「我不会再骗自己了。」
『妳最好说到做到......』
留下这几个字后,她、或者该说是我,化作一颗颗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我感受手中残留的余温,很真实。
我可能没办法做到最好,但我会尽力去做,我保证。
擦干眼泪之后又走了一小段路,一扇雕工细致的门出现在走道尽头,它代替一向会出现在关卡后头的石碑被刻上了字。
「最大的敌人必定是自己,但是你偶尔也得向自己认输。」
相当中肯的一句话。
深呼吸后推开门,我知道我的闯关游戏已经结束了。
「恭喜妳,狄咲风,妳通过了我精心设计的考验。」
白发青年对我微笑,他退开一步,好让我能够走进去。
门后是个不超过三平方公尺的小房间,正中央横着一座水晶棺,透过透明的棺盖可以看见沉睡在里头的蓝发女子,看起来介于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表情安详地躺在无数白色花朵中。
水晶棺下刻有一个复杂的阵法,每一道刻痕都散发着七彩光芒,让棺内的白花跟着映上不同色彩。
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对男女,女性正是水晶棺里的那位,而男性则是站在我身旁的青年。
「所以我究竟是要到这里来拿什么呢?艾萨校长。」如果他是本人那肯定是见鬼了,不过一切在这时似乎又显得很合理。
「你们总是能知道我是谁,哪怕学校里根本没有哪处挂着我的画像。」他笑着点点头,「麻烦妳走到画前面,替我取出画框后头的东西好吗?妳知道,一段记忆是碰不到任何东西的。」
他只是一段曾经的记忆,大概是靠着什么魔法具象化吧。
校园传说不是谣言,他真的把爱妻埋在校园中,埋在很深的地底。
我遵照先校长的指示掀开画框,后面有个储物空间,摆着约十来个方块。我下来之前他说过只能拿一个,所以我拿了其中一个方块出来后就把画摆回原位。
「很好,妳还记得我说过的。」艾萨点头赞许,看起来很满意:「两千年来,你们总没让我失望。」
「请问这是做什么用的?」我仔细端详这个刚好可以放在掌心、小小的黑色方块。
「它是听取预言的通行证,非常珍贵,我费了很多功夫才要到三十个...... 妳听过『贤者』这个人吧?」
又是预言这玩意儿......
我点点头表示听过。
「只要带着这个方块,那个人就能向贤者索取一则预言,但一辈子也只能要这么一则,就算妳从这里带走再多方块都只有一则。」艾萨解释道:「为了帮助将来可能面临迷惘的学生,我将三十份通行证带回学校。然而只有足够资格的人才能获得这份宝物,所以我设计了前面那三道关卡,考验学生们度过难关的智能以及面对现实的勇气...... 二十年前,希娜‧亚黎安娜也到过这里喔。」
妈妈也来过?所以她听过自己的预言,知道自己牺牲的决定?或者她根本没有使用过呢?
他轻轻跪下、趴在水晶棺边缘,似乎很想碰触棺中人儿的脸庞,但是知道自己的手只会直接穿过去,所以没有行动,只是单纯地凝视着。「顺便,我会告诉学生一个关于这地方的小秘密,妳知道这上方是哪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到这下面来以后很难判断究竟走了多远多深。
「浑沌之洁,我们的镇地之宝。」他在说着上面的东西,眼神却从未离开过下方的亡妻:「妳身为岚斯洛的学生应该知道它无坚不摧,不过事实上,它只是一颗普通的水晶而已...... 它强大的秘密,在于地下的这个房间、躺在棺材里的这个人。」
「兰娜‧伊维亚。」我说出她的名字。
「正确答案。被放在浑沌之洁中、守护学校的,是兰娜一半的精神力与灵魂,她死前亲手交给我的。」说到「死」这个字时,先校长的语调低了一些,「这所学校是我们携手建立,就像孩子一般,我和兰娜都非常喜爱它。希望所有学生都能够爱惜它、保护它,这是我想传达给每个学生的理念,特别是像你们这样通过考验、具有足够力量的学子。」
「我会的。」我挺喜欢这所学校,我想我会尽我所能。
「谢谢。」艾萨终于抬起头,举起手比向房门:「是时候让妳离开了,直接出去就会被传送到妳进来的地方。请代我向子孙问好。」
我打开门,才踏出一步,四周的景象立刻转换,校长室后方的草地马上取代阴暗的走道,突然乍现的阳光让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差点迎头撞上来人...... 啊咧?
当我看清我差点撞到的是谁,我一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脚步。
「校、校长好!」
刚刚艾萨要我向他子孙问好,原来是早知道现任校长站在这里!
「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呢?别紧张,我知道妳刚刚经历了一段精彩旅程。」校长拍拍我的头,「多亏妳,我总算知道曾祖母的坟墓入口在哪里了...... 不过我还是不懂如何打开,妳也不会告诉我的,对吧?」他俏皮地对我眨了眨那双无法判断瞳色的眼睛。
我勾起一抹笑容。
「当您对未来感到迷惘时,门自然就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