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林洛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死死按住心脏,几缕被冷汗打湿的发丝从脸旁滑落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哪里出了问题?
他咬着牙,拼命抵抗着疼痛,同时大脑疯转,疾速思考伤口裂开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我冒出了不愿杀死艾尔森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这个?
如果是这样……
那好......
听着!
要是仪式没应验,我……我就亲手杀了艾尔森·温斯特!
不管多危险!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嗞......”
仿佛在回应他的想法,左胸的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很快,那深邃的贯穿刀口贴合在一起,渐渐恢复成嫩白细腻的肌肤。
林洛躺在地板上,银发凌乱,香汗如雨。
这一刻,他有了一丝明悟。
缇米丝的献祭仪式,其实已经应验了。
应在了我身上,对吧?
换句话说,我之所以能重生,是因为我被仪式选中,成了替原主杀人的工具,对吧?
草啊!
还带这么玩的吗?
缇米丝大小姐,你是在诅咒你的养父,还是在诅咒我啊?
林洛简直欲哭无泪。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这个任务有没有时间限制,比如超过了一定时限没完成,他一样会死......
不过,就自身的处境来看,显然是越快越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那个老色批霸王硬上弓......
“这™都叫什么事!”
林洛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了一阵,最终长叹一口气。
考虑到缇米丝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虽然并非自愿,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帮她杀个人,似乎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代价。
问题是,目标是个半法师半骑士,这么强的敌人,该怎么杀?
毕竟这具身体,太柔弱了。
林洛想着,目光下意识落到那个六芒星上。
巫术?嗯......原主能够使用巫术,那么理论上来说,我也应该能使用。
想到这,他走回法阵,对着那些精灵语祷词,研究起来。
精灵语,一门极其深奥复杂的语种,如果不是继承了缇米丝的记忆,即使以林洛的天赋,想掌握这门语言,也得花上三到五年——这对大学期间轻松学会八门外语+四门古语言的他来说,已经算很有挑战性了。
而精灵一族,似乎有些知识通过繁衍就能自然传承给下一代,包括语言、信仰、以及一些简单的魔法知识。
随后,林洛蹲下来,看着那些祷词的前半部分,低声念了一遍。
“末日黄昏的支配者,苍白世界的诅咒之主,司掌恐惧与疯狂的大魔女。”
这一串略显啰嗦的尊名,指的是“诅咒魔女”,雪域精灵一族信仰的神祇。
这个世界的宗教势力错综复杂,其中有信仰“正神”的,也有信仰“魔神”的,还有什么“古神”、“秘教神”等杂七杂八的神灵。
而诅咒魔女就是一位魔神。
【末日黄昏的支配者】,这个称号,在一众神灵当中,代表着极高的位格。
黄昏......
等等,这跟《黄昏神国圣廷秘术手卷》,是否有关联?
末日黄昏的支配者,是神灵的称号。
黄昏神国,显然也指向神灵。
大胆推测,有没有可能......
我穿越到了那本书所记载的世界?
“嘶......”林洛猛吸一口冷气,眼睛渐渐瞪大。
因为他一回忆《秘术手卷》,瞬间发现了很多问题。
那本书,当时为了研究末尾那句咒语,他把前面的内容也看了很多遍,几乎倒背如流。
现在一想,怪不得会觉得这个六芒星法阵有点熟悉,因为《秘术手卷》里描述过这个仪式啊!
按书中所说,这个仪式叫做“血祭诅咒”,需要向神灵祈祷,并献上鲜血,以达到诅咒他人的目的,献出的鲜血越多,诅咒的效果就越强烈。
但书中并没有说要向哪位神灵祈祷,也没有给出具体的祷词,只记述了法阵的画法、蜡烛的摆放方式、还有施法材料......
想到施法材料,林洛捏起地上的花瓣,拿到眼前看了看。
苍白的颜色,形状如同火苗,散发着隐隐的异香。
它的名字叫做月焰花。
根据《秘术手卷》记载,不同的巫术,所需的施法材料也不同,但所有巫术,都必须用到同一种东西:月焰花。
即是说,这种花是一切巫术的必备材料。
我的天......
仅凭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秘术手卷》中记载的世界!
因为月焰花,还有书里写的一堆杂七杂八的所谓施法材料,地球上统统不存在!
而记载了这些不存在之物的《秘术手卷》,当时看起来,就显得稀奇古怪、不知所云,前世的林洛甚至因此断定,它是古人瞎编出来的东西。
现在看来,它不是。
它很有可能属于这个世界。
那它是怎么流传到地球的?又为什么会被翻译成古拉丁语?
啧......信息不足,无法推导出更多结论。
林洛叹口气,缓缓起身。
问题太多了。
需要收集的信息也太多了。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像血祭诅咒一样,《秘术手卷》里记载的所有巫术,在这个世界,都有可能实现。
而《秘术手卷》的内容......
巧了,自己一个字也没忘。
他想着,目光渐渐落到窗户上,看到外面幽绿的月亮,以及阴沉如水的夜空。
先不去琢磨那些问题了。
现在得抓紧时间,把这间卧室、还有身上的衣服都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根据原主记忆,艾尔森疑心很重,以前缇米丝去镇上的集市买点东西,他都派人盯着,提防养女逃跑。
所以,一旦被他发现缇米丝举行过血祭诅咒,就会知道仪式是针对他的,那样一来,自己小命就玩完了。
另外......不光要防着男爵,这个家里还有很多人手。
药剂师学徒莉莉安、侍女长薇薇安、侍从骑士亚伦,以及一群男仆女仆等等,这些人都忠于艾尔森,所以面对他们时,也必须小心。
说起来,在缇米丝的记忆里,下人们对她好像不太尊重。
嗯......她在长期的折磨下,性格变得极其懦弱,自身都失去了反抗意志,别人自然认为不值得尊重。
人生唯一的一次爆发,就是向诅咒魔女献祭了自己。
可怜的精灵少女......
林洛一边替原主惋惜着,一边走向室内的盥洗间,准备洗掉身上的血渍,顺便取些清洁工具,打扫仪式现场。
就在这时,“咚咚咚。”
有人从外面敲响了卧室的门。
林洛瞬间警觉起来!
他反应很快,先是迅速退到梳妆台旁,拿起香水往胸前和双手上掸了掸;接着拉开衣柜,扯下一条红色睡裙,直接套在外面,覆盖住身上染血的这一件;然后窜到六芒星法阵上,弯腰吹灭蜡烛,同时拾起地上的匕首。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敲门声已经响了三遍。
林洛调整呼吸,装出睡梦中被吵醒的朦胧口吻,幽幽问道:“是谁啊......”
“小姐,是我,莉莉安。”门外响起回应声。
莉莉安?
艾尔森的学徒?
她这么晚过来,要干什么?
林洛将匕首藏在身后,一边向门口靠近,一边提醒自己:平和一点,软弱一点,想想缇米丝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千万不能被看出异常。
做足准备,他走到门前,松掉门闩,慢慢拉开一条缝隙。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黑发红瞳、皮肤异常白皙的莉莉安就站在外面,这位少女穿着哥特风格的黑色长裙,个子比缇米丝的身体矮了半头。
她手上提着一盏煤油灯,将漆黑的走廊照亮了半截,在略显婴儿肥的可爱脸蛋上映出金黄的光晕。
林洛看着她,声音温软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小姐,老师让您过去一趟......”莉莉安说着,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林洛没有注意对方的表情。
他在想:艾尔森让我过去?
干什么?
试药?
不对,从没这么晚试过药!
林洛试探道:“他让我去实验室?”
“不,”莉莉安有些踟蹰,“老师......让您去他的卧室。”
“......”
卧室。
以一个成年男人的认知,林洛很轻易就猜出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哦。
男爵终于按捺不住了。
今晚就很急。
呵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唉.......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事对于缇米丝来说,是巨大的屈辱。
是任何折磨都无法比拟的屈辱。
屈辱到她宁愿将尖利的刀子活生生捅进心脏,宁愿流尽全身的血液,宁愿将灵魂都献给魔神......
也不想成为男爵的玩物!!!
林洛的双眼,紫色瞳孔的周围,瞬间泛起鲜红的血丝。
当你拥有了一个人毕生的记忆,就不可能不理解对方的感情。
接受记忆,就等于分担人格。
于是,来自缇米丝的屈辱与恨意迸发心头。
暴怒,癫狂,瞬息之间一齐上涌。
林洛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的药剂师学徒,缓慢而阴冷地开口说:
“我想问你个问题。”
莉莉安愣了一下。
“什么问题?”
“我想问问,对于男爵的召见,我不去,会怎样?”
“小姐,您是说......”
林洛能够感觉到,暴怒症在搅乱自己的意识,但他无法自控地将门缝拉大了一点,然后探出上半身,把脸压低,凑近了莉莉安。
“我在问你呢,我不去,会怎样?”
“......”
莉莉安缓缓咽了口唾沫。
这一刻,在这位向来懦弱至极的小姐身上,她居然感到了一丝压迫!
她为难地说:“那样的话,老师会不高兴,恐怕会对您......”
“咦?”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小姐,您屋里......好像有一股血腥味?”
啊?
鼻子这么灵吗?
特意掸了很多香水,居然还能透过身上的香味,嗅到屋里的血腥?
这就糟了......
仪式不能被发现!
必须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陷入暴怒状态的精神,控制着林洛的手,让他将房门彻底拉开。
他侧过身子,让出能够通行的宽度,用贵族姿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很“淑女”地笑道:
“是啊,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呢?”
“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莉莉安闻言,举起煤油灯,一脸疑惑地迈步走了进去。
随着光源照亮卧室的地板......
莉莉安骤然变色!
她看到了!
看到地上的六芒星法阵!
看到熄灭的蜡烛,散落的苍白花瓣!
看到复杂繁奥的,鲜红狰狞的文字!
“小姐,您,您......”
阴森邪异的场景中,莉莉安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两步。
她感到后背撞到了什么,一转身,却在煤油灯的昏黄光线里,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阴沉面孔!
林洛拦在她面前,低头凑到她耳边,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用匕首抵住莉莉安细嫩的脖子。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已完全扭曲。
但这个表情出现在缇米丝的脸上,却有一种疯狂妖异的美感。
林洛贴在莉莉安的耳畔,病态地咧起嘴角:
“你都看到了。”
“这个仪式呢,叫做血祭诅咒,目的是将你的老师诅咒致死。”
“麻烦你去告诉他,他的死期不远了,在此之前,如果他再敢打我的主意,我就......”
“咯咯咯。”
“我就穿上我最坚硬的那双靴子,狠狠踢他。”
“把他的蛋踢进膀胱。”
“再把他的膀胱踢进小肠。”
说着,林洛将匕首抵得更紧了一些。
莉莉安的脖子渗出一丝血,顺着白皙的锁骨,滑进带有蕾丝花边的内衬领口。
“不过呢......”
林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可能没有机会告诉他这些了。”
“因为啊,我打算割断你的喉管,让你发不出任何声音。”
“咯咯,连呼吸都成为奢望。”
“只能惊恐地瞪着眼睛,绝望地捂住喉咙,在地上翻滚,挣扎,蠕动。”
“我啊,真的打算这么做。”
“亲爱的,我是指,现在。”
话音一落,林洛握紧匕首,狠狠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