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停手......
刀子割下去的一瞬,理智在与疯狂对抗。
林洛无比清楚,现在杀掉莉莉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仅凭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处理尸体。
发生这种事,瞒不住任何人。
那样一来,自己的一切恶意都会提前暴露给艾尔森。
等待自己的,将是男爵的制裁。
后果,可能会死。
会死啊!
心里在挣扎,但手上的动作毫无停顿。
刀锋切进嫩白的皮肤。
一毫米......
两毫米......
半厘米......
千钧一发间,仿佛醉汉醒酒一般,林洛的双眼突然恢复了清明。
疯狂退却,他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于是,匕首顿了一刹那。
一刹那。
然后......继续割了下去!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是被疯狂所操控的结果。
那么现在,此刻的杀心,是出于林洛自己的意愿!
没办法。
莉莉安已经目击了仪式现场,自己也向她说明了仪式的目的,如果她去告密,自己一样要面对男爵的怒火,倒不如在这结果了她,至少还有时间掩盖住仪式的真相。
两害相权取其轻,简单的选择题,简单到只是一瞬,利弊就衡量清楚了。
但是,为什么动作会慢下来?
可恶,为什么会不如刚才决绝?
第一次杀人,杀一个毫无抵抗的人,无论有什么理由,果然还是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这种事,只有在暴怒症的加持下,才能做到吗......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来自刀锋下的莉莉安。
她在害怕?
不对......林洛搂着她的身体,能够感觉到体温的上升。
一般情况下,恐惧会使人浑身僵冷,会使人下意识屏住呼吸,而不是身体发热,敞开了喘息。
所以,这不是害怕。
这是......兴奋?
此刻的莉莉安,脸颊绯红,眼波迷离。
她吐着滚烫的气息,颤抖着问道:“小姐......为什么停下?”
“???”
林洛诧异道:“你希望我继续?”
“是......呃不,”莉莉安微微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您已经决定杀掉我了,不是吗?那为什么又停下?”
哦。
以为我不敢杀你?
林洛控制着匕首,再次向伤口深处切进去一丝,同时在莉莉安的耳畔说道:
“不要理解为胆怯,不要理解为心软,我只是觉得,比起弄死你,或许有更合理的选择。”
“但是,如果你让我别无选择,下一秒,你仍然会是一具尸体。”
“嗯......”面对威胁,莉莉安摩擦着双腿,发出一声轻呼。
她语气粘腻地问道:“小姐......更合理的选择,是指什么?”
喂喂。
我怎么感觉你很享受?
你好奇怪啊。
林洛疑惑着,继续保持胁迫对方的姿势,如果不是二人之间横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们此刻看起来像在深情拥抱。
更合理的选择......
林洛略一思量,低声说:
“第一,仪式的事,你要保证不透露给任何人,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
“第二,男爵今晚的召见,你负责帮我推掉,不仅如此,以后他再起歪心思,都由你出面推掉。”
“现在,你得想办法说服我,让我相信你能做到以上两点,我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是生是死,看你怎么发挥。”
说话的同时,林洛持刀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做好了随时割断对方喉咙的准备。
一句话的机会......
莉莉安没有慌乱,反而很是镇定地问:“小姐,您觉得,老师的召见,为什么是我来通知您,而不是下人?”
林洛一愣。
是啊。
为什么是她来通知我?
传个话而已,按理说,打发下人来一趟就行了。
莉莉安毕竟是艾尔森唯一的学徒,和下人的地位有着本质区别,传话这种事,没必要亲自来做。
林洛想不明白,于是问道:“为什么?”
莉莉安回答道:“因为我其实就是来和您商量,怎么找个借口,推辞掉老师的召见啊。”
......是吗?
这个说法,可信吗?
林洛有些迟疑,接着,猛然想起之前忽略掉的细节。
刚才开门后,莉莉安说第一句话时,似乎欲言又止,在随后的交谈中,也显得略微踟蹰,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自己用匕首控制住了。
这么说,她是想帮我出主意,才亲自过来一趟?
她有这么好心?
或许吧,身为同龄女孩,目睹了发生在缇米丝身上的一幕幕惨剧,或许想要施舍一点善意。
但仅凭这一点点善意,无法证明她值得信任。
是的,无法证明。
但可以强迫。
突然,林洛转到莉莉安身后,用匕首顶着她后心,推着她,将她逼到六芒星法阵前。
“会写精灵语吗?”
“小姐,这我哪会啊......”
“蹲下,给我照亮。”
莉莉安听话地蹲下来,将煤油灯举到法阵上。
林洛也随之蹲下,一只手继续握刀抵着她后心,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蘸了蘸莉莉安颈部的鲜血。
接着,在法阵外环,在那个文字构成的大圆上,在诅咒魔女那一长串尊名后面,林洛用精灵语写道:
【我,莉莉安·梅尔希亚,愿献上自己的鲜血向您祈祷,祈求您,完成缇米丝·海厄里斯的诅咒。】
写完,林洛从背后凑到莉莉安的耳边,说道:
“我把你的鲜血献祭给了诅咒魔女,这样一来,你就是仪式的参与者。”
“这个法阵我不会擦掉,等到天亮,我会找条地毯把它盖起来,如果你出卖我,只要男爵看到这个法阵,发现你也参与其中,你必定会付出跟我同等的代价。”
“当然,你可以辩解,说这些血不是你的,或者说你是被迫的,但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的鲜血,你的名字,出现在了献给诅咒魔女的祷词中。”
“相信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莉莉安乖巧地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按照这个世界的常识,只要向神灵祈祷,就有一定几率受到对方的注视,假如事后出尔反尔,以任何借口否认自己的祈祷,都相当于背弃神。
如果是正神还好,他们很难被触怒,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凡人。
可魔神......
普遍都不太讲道理。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敢承担背弃魔神的后果。
所以正确的做法是,不要随便向他们祈祷!
然而对莉莉安来说,已经晚了,她的鲜血和名字都出现在了仪式中。
这甚至不是普通的祈祷,这是试图通过献祭,与诅咒魔女建立联系!
莉莉安可能已经被注视了......
当然,只是可能,但这足以让她不敢对祈祷一事做出任何辩解和抵赖。
不敢抵赖,就坐实了她是血祭诅咒的“共犯”。
是“共犯”,她就不敢向男爵透露一个字。
完美的牵制。
.........
接下来,林洛拽着莉莉安来到盥洗间,清理身上的血迹,焚烧染血的衣物。
今晚遭遇了一系列突发事件,身上出了不少汗,跟干涸的血迹一混杂,黏糊糊的,很难受。
林洛想个澡,但深更半夜的,太费事。
这个时代没有热水器,想洗澡的话,得事先通知柴房烧水,然后让仆人一桶一桶地把热水拎过来,倒入浴缸。
落后的年代,干什么都很麻烦。
简单擦洗了身体,烧掉染血的睡裙,返回卧室,林洛找出医药箱,拿出一卷绷带,帮莉莉安包扎了一下脖子。
包扎过程中,他问道:“男爵那边,你打算怎么帮我推辞?”
莉莉安想了想,说道:
“我打算告诉老师,您受不了他的觊觎,企图自杀,恰好被我撞见并阻止了。”
“这样他暂时应该会放下那方面的心思,因为不管怎样,您对他来说毕竟还有用,他并不希望看到您死。”
企图自杀......
恭喜你,不小心猜中了真相。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穿越,缇米丝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林洛想着,抬头看了眼莉莉安。
在那张可爱到让人很想捏一把的脸蛋上,红宝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林洛没有多问,默认了她编织的借口。
包扎好后,莉莉安必须去男爵那边回话了,耽误太久,男爵会起疑。
离开之前,她搓着裙子下摆,含羞问道:“小姐,您真的要对老师......做那种事么?”
林洛愣了愣:“哪种事?”
“您,您说......要把老师的那个,踢进膀胱,再踢进小肠......”
林洛冷笑道:“怎么,你心疼他?”
“不是啊。”莉莉安摇头,“我是说,如果您真的打算那么做,并且真的有机会那么做的话......我,我想参观!”
“......”
你好像很雀跃啊。
你很期待这种事发生?
林洛耸耸肩:“欢迎参观,前提是我能做到。”
莉莉安脸上浮出两朵兴奋的红晕。
她不敢继续逗留,微微行了一礼,开心地退了出去。
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开心的......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林洛想:这丫头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面对死亡居然毫无畏惧,甚至还表现得很兴奋,很难说没问题。
要么就是笃定我不敢杀她。
要么就是......
我根本杀不了她?
嘶......那就有点细思极恐了......还好,不管怎么说,有仪式的约束,至少不用担心她出卖我。
林洛为此松了口气。
.........
莉莉安离开时,拿走了煤油灯,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林洛去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火柴,划燃一根,点了支蜡烛。
借着光亮,他扫了眼墙上的古旧挂钟。
指针停留的刻度是:一点。
林洛打了个哈欠。
穿越的第一夜,便连番遭遇各种紧急状况,此刻放松下来,疲惫开始席卷身体。
林洛吹灭蜡烛,摸黑上了床。
不管前路再艰险,人嘛,总得睡觉。
他躺在床上,侧过身子,伸出一条腿,骑住被子。
这是最喜欢的睡姿。
然而躺了半晌,横竖睡不着。
前世,习惯裸睡......
他一骨碌坐起来,脱掉红色睡裙,扔在枕边。
没了衣物的阻碍,重新缩回温暖的被窝,很是舒服。
不经意的辗转,下意识的自我触碰,都能感觉到皮肤的光滑与柔软。
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某些不该碰的地方。
微微一硬。
硬个屁......
那是幻肢!!
我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呜呜呜......
从今往后,我只会湿......
“......认命吧。”
床上的精灵少女扁着小嘴,气鼓鼓地发出叹息。
从现在开始,我是缇米丝·海厄里斯。
也只能是她。
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性别和身份的双重转换,缇米丝一边惆怅着,一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举到头顶。
盯着那牛奶般白嫩的纤纤玉指,以及那莲藕般吹弹可破的修长小臂,她轻轻呢喃道:
“你好,缇米丝。”
“再见,林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