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书包,我和林雨茉走下楼梯。
此刻,学校大门口开启的狭窄的缝隙,每个学生拿着饭卡在显示器上刷卡,才能通过。
现在已经人满为患,当然和食堂一样,有些相互认识的人会让出空位,让同学插队进来。
我相信林雨茉现在直接走到前方,会有人立刻给她让出位置,然后不用多长时间,就可以出校门。
所谓的规则,不是每个人都会去遵守的,也许一开始本来就是没有规则的。
而大家都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和认知,价值体系,遵守或者违反着规则。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遵守规则被视为软弱,打破规则被视为英雄的。
就是这么糟糕的现状。
转头离开,还是先去食堂看能不能找到某个人的线索吧。
我们学校是私立学校,所以严格控制学生去校外购买食品。
所以才有走读生和住校生建立亲密联系,另外小卖部和面包房的生意也很火爆。
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人拿着面包、各种零食,有说有笑的回教室或者寝室。
「龙,你早晨都没有吃东西,不饿么?」
「暂时还行」
我扯了扯头发,答道。
喝了那么多的水,我一上午跑了四趟厕所,胃很难过,真是作死。
食堂挤满了人,第一层是普通的套餐,一荤菜一素菜。
第二层被戏称为“随意玩”,先打米饭,然后自己排队去挑选想要的菜肴。
第三层则是为了满足一些口味人士,过桥米线、粉条之类的,还有烧烤。
其实并不用多长时间,只是看看每个人吃饭的举动,一扫眼就过去了。
当我们从油腻的食堂走出,我依然没有发现所谓的左撇子。
「龙,这个写信的人,应该认识你吧,我们想找到对方,对方也会隐藏起来」
林雨茉说的没有错,对方既然写情书给凌雨萱,而且知道我是左撇子。
如果看到我的时候,瞬间低头,然后换手,根本很难找到对方。
我摇摇头,提议道。
「我们去趟补习部吧」
我换了一个方向,人群开始变少。
「补习部是高四。」
林雨茉说着取出学校颁发的校规,里面有全校的地图,以及各个建筑物的作用。
这本厚厚的校规书籍记录了大量的规则,有三百多条,如同法律。
但实际上有许多的漏洞,只要玩玩文字游戏,还是可以钻不少空洞的。
所以每年的校规都会重新编辑,不得不说这些人真是吃饱饭没事做呢。
「补习班是上一届高考失败的人,他们重新调整身体内的时钟。
回到原点,走进陌生的教室,继续日复一日,翻开课本和习题。
然后像精密地仪器,不断机械式的重复匀速圆周运动,偶尔变下速。」
说着,眼前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它坐落在男生宿舍的后方,离食堂也很近。
基本这里的学生都是三点一线,除了吃喝拉撒,他们把所有的时间花费在习题上。
大部分人都是低耸着头,眼神涣散,看课本,嘴里碎碎念。
「喜讯!恭喜我校三名学生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许蒋光全省第一,特此通报!」
广播突然播放一则消息,让一些低着头的人抬起,很快又低了下去。
这种通报有用吗?也许有些人会为学校自豪吧,但更多的人是无所谓的。
因为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一丝情感的波澜。
我撑着扶手,来到补习班的三楼,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路过窗户。
奋力在草稿纸演算的人,抓着笔如同写着草书,还有用棉絮堵着耳朵,对着窗外不停地背诵文言文。
还有一些人则是完全地瘫在课桌上,要么躺在桌子上,用书盖住自己的头。
或者玩手机,听歌翘起二郎腿,形成了两极分化。
「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林雨茉走在阶梯上,长长的黑发和白色墙壁对比有一种恍惚感觉,似乎朦胧的斑斓的蝴蝶在眼前。
「什么不太一样?你发现了什么了」
我看着阶梯,又再次看了看她,道。
「他们和我们班上的人……不,应该怎么说呢」
林雨茉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似乎在想找某个词汇形容那个奇怪的感觉。
「不对劲?」
我眼睛闪了闪。
「恩,就是有些怪怪的」
我咬了咬嘴唇,继续往前走。
「都是失败过的人,当然会产生区别了」
「失败过的阴影会笼罩下来,令人窒息,特别是一些拼搏了一年的人,最终还是失败了。
只能灰溜溜的跑来读补习班,还有不少已经放弃的,被父母逼迫继续念书的人。
这里和所谓的坟场没有什么区别了。」
「失败的人,有那么大的负面情绪么」
「你不觉得我有时候比他们还要严重的负面情绪吗?」
我转头问她。
「不会啊,龙,只不过是耍性子而已」
看着林雨茉的笑容,我有点无语,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理解的。
算了,反正说了也不会明白,不明白的东西,用语言似乎也说不清楚。
补习班所有的教室透露的气息都是十分压抑的,即便有某些积极的人,还是会被这些气息也覆盖住。
而我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找失败者的第一类型人。
从未努力的一种,一开始就已经堕落腐烂的人,这里是绝对存在的。
那么还在补习班还继续存留,这样的人大部分把精力会放在别处,也可能是我想找的人。
我掏出【情书】,仔细斟酌上面的字句,我觉得基本上是这类人写出来的。
从每间教室走过去,轻声的脚步,没有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但依然无果。
走出补习部这栋大楼,我深深呼了口气,这个地方是我最不想接触的地方。
太难受了,干涩的萎靡的眼神,如同死鱼眼。
虽然我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不再评价。
而这些东西很大程度刺激着我的记忆,可是我不是要改变么。
如果这些东西都不敢再去接触,我就根本谈不上改变,自我都无法改变。
那么,我也不可能……不可能和林雨茉共存的……
总有一天林雨茉的病症会消失的,或者被另外某些人感动,注意力转移。
那个时候,我还拥有什么呢,也许是一无所获吧。
「龙,你看那边,卷毛狗」
林雨茉有些欣喜的,走了过去。
在拐弯处,一个老太太牵着一条白色可爱狗散步,应该是学校教务处的亲戚。
这类人一般是住在学校的东边,一般称为“陪读”人员,他们的子女都直接住在学校里面。
不是集体宿舍,而是独立家庭的房间,子女都是单独房间,不会受到干扰。
我仔细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这才认出是教导主任的母亲。
我想叫住林雨茉,但已经迟了,林雨茉蹲下摸了摸那只狗和对方攀谈起来。
「哦,左撇子的学生啊,这类学生一般都很聪明啊」
零零碎碎的话传入我的耳中,我靠着篮球场的围栏,后脚跟踢了踢石头。
没错,有一种言传叫做左撇子人很聪明,可实际上是毫无根据的。
聪明可以理解为天赋,而这恰恰是我没有的。
我的左撇子习惯的由来,正是这所谓的谣传,在小学就开始用左手尝试写字。
认为这样可以具拥有那些站在讲台上的,胸口贴着小黄花的人,那种聪明的脑袋。
而然实际上,只是换来一些奇怪的目光和一些讥讽。
我曾经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同,把自己搞成左撇子,之后还是没有取得我想要的成果。
然后我开始痛苦,其实失败的痛苦,是来源于什么呢。
人会痛苦,往往大多数都是因为无法处理面临的困难。
这些困难也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会加剧地从小沙子变成巨石一般的负担和压力。
而这时候,不能解决困难,也无法改变现状的自己,就格外的厌恶。
逐渐认识到自己的无力,除了怨天尤人之外,唯一的宣泄只能愤怒了。
而且是针对自己的愤怒。
所以我的痛苦,源自于我对自己的无所作为而感到愤怒。
——
女人,就算隔着年龄似乎也有不少话题可聊,当林雨茉感谢那位老太太重新折返过来。
我听到广播的声音,就判断出从一开始下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校门口已经没有学生了,我们刷卡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龙,那个人说上一届高三确实有一个左撇子,不过没有失利,而是直接进入某所大学」
林雨茉将听到的消息诉说了一下。
「看来似乎这个写信者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呢」
我摸了摸书包,说道。
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并不着急,本来就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只是,我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了看,左右之分真的就这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