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一连串的密码输入,完毕。
我缓缓深吸了口气,心情很不好的从银行大门走了出来。
「诶,龙这是给谁转账?好像不是龙的银行卡吧。」
林雨茉和我并肩走出来,黑发披肩。
虽然没有刻意的打扮,加上本是一身校服,但还是吸引人。
我偏移了视线,公交车亭就在前方,标牌写着内环和外环线路。
林雨茉看过我的户口本,还有我房间里大部分东西都被她翻过一遍。
所以我唯一的不会被她知道就是大脑里面的东西了。
最初的林雨茉完全就是凭着大脑的热度,做着超出常理的事情。
不过,随着药物的摄入,以及我大部分时间都会跟她交谈,潜伏的病症似乎停止了运转。
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对于我来说,最好别发生上一次的事情。
我整理着思路,半晌才从牙缝挤出那句话。
「一个赌徒,蔡婆婆的儿子」
我将银行卡放回口袋,揉了揉眉心。
「每个月都会打一笔钱过去,这钱是蔡婆婆的退休工资的一部分,防止那躲债的儿子饿死在外面」
恩,蔡婆婆的儿子,至今都是一个赌徒,在我高一的时候,那个高大的中年人曾经回来过小区一次。
嘛,很落魄的模样,胡须都没剃,头发也是乱蓬蓬的,特别是眼神里面的腐烂。
据蔡婆婆说,赌输的那一次,过年不敢回家,怕债主上来逼债。
流落街头,甚至翻过垃圾桶的东西吃,身份证也是用临时的,什么活都干不了。
最后在一家网吧睡着,被老板收留,干收银的活。
只包住不包吃,随后中年人赌性发作,就拿着收银抽屉的几千块钱就跑了,然后见了蔡婆婆一面。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年纪的老人的眼泪,后来么,我跟蔡婆婆的关系就建立起来了。
我们等着公交车的到来,林雨茉的手从头顶滑落到耳背,食指缠绕着头发,然后拉扯理顺。
这个动作确实很有吸引力,不过我来做的话,估计会被认为是在掏耳朵,没有丝毫美感呢。
「为什么要赌呢」
林雨茉轻声道,她的眼睛没有看向我,那么这个问题要么是自我询问,要能是在问身边的我。
我低着头,将手指的关节弄的啪啪响。
「我不是赌徒,不知道为什么赌钱有什么爽,但是我知道彩票这种东西。」
我踢了踢脚。
「只需要用极小的利益,换取几乎一生都花不了的财富,这种诱惑,可以让人完全失去理智」
认识一个彩民,每天都会习惯性的去体彩站点买几张彩票,反正在我初中三年。
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他买彩票的行动也不会停下来,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人往往都是这样,竭尽全力的想要得到没有的东西。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最后碗里的东西也没有了。
失去了,才会去叹息,去挽留,我亦是如此。
公交车来了,中午这条路线的人不会很多,我和林雨茉坐在最后一排,靠着窗户的位置。
「蔡婆婆每天都很开心的……想不到有这样的事情」
林雨茉拨动自己的手指,没有看向窗外。
她跟蔡婆婆相处的很好,也许被对方视为孙女的存在了。
下车之后,我们直接去了蔡婆婆家,例行生火做饭。
蔡婆婆一如既往的挂着笑容,林雨茉开始跟她一同折菜。
蔡婆婆的笑容的背后是隐藏的哀伤,但大部分人的笑容对于我,是产生不了太多影响的。
像空姐职业,就训练出职业微笑,虚假的成分很多了。
它可以掩饰掉,任何一种情绪,任何一种想法,可以蒙蔽对方。
不过,林雨茉她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病娇症的原因,像化学试剂一样提纯她的精神。
我能在她身上看到很多人没有的东西,很真实。
跟凌雨萱的一模一样的怜悯眼神,跟蔡婆婆相似的笑容。
一开始我笃定林雨茉只是头脑一热,要缠上我,谈所谓的恋爱。
但是,现在我感觉到了,她太不一样了。
趁着蔡婆婆去后院去生火,我也蹲下把洗好的马铃薯,准备切好。
「雨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折断着豆角,抬起头,黑色眼瞳闪烁。
「龙,想问什么呢?」
「其实之前医院的医生找过我了,你的血液里……」
我将之前的事情跟林雨茉坦白,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一开始要隐瞒。
她折断豆角纤细的手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手掌。
其实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欺骗者。
但我这个欺骗者,却想要去知道林雨茉有没有对我说谎,想要去收获真实的东西。
自己去埋下腐烂的种子,站在田地上,妄图种出美味的果实。
就是这样让人厌恶唾弃的想法。
「我……龙,你给我喂了药是么?」
林雨茉一瞬间表情,我不敢去看。
是的,我将药擅自掺入她的食物里,而然她是那么的相信我。
她讨厌药,我不知她为什么讨厌,反正她一开始服用所谓的镇定剂都是拒绝的。
更别提这些治疗病娇的药物。
「如果龙喜欢这样的话,那么我会好好吃药的」
那是泫然而泣的表情,像一个感冒的小孩,对着妈妈说,我不要吃药,我不要打针。
但是,最后还是会哭着吃药和打针,因为知道,这样身体才会康复,这样对方会安下心来。
瞬间击中我的心灵,我不知道用什么去判断。
也许长度可以去量,也许方程可以去计算,也许自然天气可以去预测。
但情感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理论为基础去衡量。
但直觉告诉我,她真的是一个孩子的心灵,纯净的,没有一丝污染的。
可这是怎么才能形成这种,随着年龄的增长,怎么能保持这种。
林雨茉确实改变了,最初的她绝对不会妥协,她会强迫的用刀让我去爱上她。
她会发疯的挠痒痒让我开心,她了解我,但我却对她的了解只能写完一张纸。
我知道,这种改变,可以为对方去改变,是因为真的在乎。
能够改变自己的习惯,能够不吃喜欢吃的食物,能够放弃课外的休闲的时间。
能为一个人去改变的,足以说明那个人在其心目中的地位了。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医生的话又再次在脑海响起。
『我认为她对你的爱恋只不过是因为疾病而导致的』
『所以我建议你最好远离她,避免受伤』
我又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真实的东西,如果是因为病症引发的情感,如果不是她的意识所发出的。
也许只有病症真正治好的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可是,这种上瘾的东西,又怎么放开……
林雨茉猛地拉回我退缩的手,她很高兴攥紧我的手掌,放在膝盖上。
我的主动让她之前的沮丧表情一扫而空。
那致命的笑容,这一瞬间我才知道。
我才是真正的赌徒,赌这是真实的情感,不是病症治好了就会消散的情感,依然是存在的。
我松不开手,就像拿着扑克牌,桌上全身鲜红的钞票,眼花缭乱。
罢手?不赌了?压大还是压小?
这样的声音弥漫在耳边,周围是看不清楚的脸,烟熏的刺鼻味道。
我微微一笑,最终还是揭开骰盅,里面的骰子是大是小,答案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