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的做法会让某人讨厌你，误会你。”
我抬起头道。
吕晶晶在路灯下的影子延伸到了街角，过去了几分钟了。
“我知道。”
她抿着嘴唇，有些发紫。
是啊，诬陷别人这种事情，吕晶晶并没有做成习惯。
所以她才会不安。
“老师，你是怎么给习惯这个词定义的？”
我转过头看像邓老师。
嘛，老师们不是经常对学生说嘛，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
要保持二十三天以上，让身体习惯如此。
邓老师握紧下巴。
“【习惯】从广义上来定义。
可以指一定时期内（比如每月、每周或每日或更长时间段）在某种特定环境下。
重复做某种行为。”
真是很棒的答案了，像极了新闻工作者口诉。
邓老师继续说。
“比如物品放置在固定的位置，电脑文件做好分类。
几千个文件，我很清楚那个盘里有什么文件。
睡觉前在床头放好一杯热水和第二天早晨穿的衣服。
这样半夜醒来口渴不用特地起来倒水，早晨也不会慌手慌脚地找衣服。
这些都是某些习惯。”
我点点头，瞥了一眼吕晶晶。
“嘛，我的习惯也有不少，响了下课铃就要去上厕所。
可以理解为反射弧的习惯。
可是习惯也不做的啊，重复的不做某种行为。”
“不做？”
吕晶晶一脸疑惑，显然我没有解释清楚。
“嘛，我高一刚进来军训的时候累的要死。
我很喜欢请教，在医务室休息个半天。
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不做操了。
我一连休息了十来天，后来我发现我怎么也跟不上步伐了。
嗯，我喜欢懒散。”
行为、身体、思考都已经养成懒散的习惯，这就是不做产生的一种习惯。
我继续解释道。
“正因为从来不做运动，突然训练就会感觉无比的难过。
身体完全提不上劲。
可是当我适应之后，根本没有什么了，只是花费点时间而已。”
每天的俯卧撑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刷牙洗脸的习惯了。
“你想说什么？”
吕晶晶郑重地看着我，显然和那一次饭卡事件一样，她知道我的思维方式跟别人不一样。
“嘛，就是你习惯做这样伤害别人，又保护家人的事情。
第一次可能会愧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那些冰冷的冰块就会融化，你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了。
反而认为这是一种正确的做法。
毕竟我不是神，我能做到也只有这些了，这样自言自语。”
我轻轻地吐露出来。
没错，吕晶晶当部长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学生会成员的聚餐地点。
这样老奶奶的生意也不错。
更何况不是赚自己好朋友的钱，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触感。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吕晶晶眼瞳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要看透我的脑袋。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指抓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吕晶晶之所以诬陷不存在的事实，这是因为恶意最容易聚集。
学生会部分成员本身就对王佳欣不满了。
诬陷聚集的力量，人背后的影子力量很容易将一个人捧上高楼。
如果循环渐进，靠着演讲得到推荐票效率实在太慢。
人们在追求梦想和努力拼搏的时候，都会去寻找两个字捷径。
可不可以有一条近路，让我快速到达终点？
攻略、秘籍这些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人们不喜欢在路途经历风吹雨打。
如果没有攻略秘籍，他们会试图寻找外挂。
戒指里面有个老爷爷，吃了一个药丸，从此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
衍生出来的词汇就是效率，人们不喜欢拖泥带水。
渴望一下子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我说你啊，难道你练了三多年的画画，还没有感觉到吗？”
我站起来撑着街道的树木，蹲太久了，腰好痛。
“当部长，跟我画画有什么关系？”
吕晶晶向前一步，林雨茉都没有拉扯住她的手。
蓝色的长发，还有脱色剂的味道让我十分不适应。
“你的房间里面全部都是废纸。
那是你几年来不断练习绘画技巧留下来的吧。
而墙上的画框则都是你的杰作，很漂亮。”
“你们突然来我家，还进我房间，真没礼貌。”
吕晶晶抱怨一句，然后半信半疑道。
“真的很棒吗？”
她的语气略微有些犹豫，似乎带着不安。
我当然没有说谎。
“真的很不错，虽然我不怎么了解画画，不过里面的东西都很有神韵。
不再是空洞的人物画面。”
“多谢夸奖。”
我略微摇摇头，音乐家、作家、画家，都会被观众的鼓舞而兴高采烈。
不过，很可惜我没有这种感觉，至始至终，我的微型小说就没有被认可过。
被人认可的感觉是怎样的，一定很快乐吧。
好想得到那种东西的，看不见的东西，我却无比地渴望得到。
回过神来，我继续说。
“上一次我们不是谈过绘画的问题吗。
这么棒的作品，都是你花费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才得到的。
无数的夜晚，思考着、用笔墨渲染。
你应该知道，这条路没有捷径。”
“捷径？”
“嗯，我们不是天才也不是天赋异禀的人。
我们只能这样不断地磨练自己的基础技能，得到哪些微小的回报。
我们不可能像高斯那样一晚上解开几千万年的上古数学题。
我们也不能像天才画家一样，一挥而就。
就算是伤仲永，他都从一个天才沦为一个平凡人。
这次，你的做法就是用捷径不是么。
其他人可能这样一下子当上部长吗，不会吧。
你之所以躲着我们，一方面是你内心不安，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事情。
诬陷王佳欣，使得你内心很自责。
而是捷径能够轻而易举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保护了重要的家人。
跟副主席黄婷莎搞得很熟稔，这种突如其来的成功。
让你不知所措。
以前不管得到什么东西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不能得到。
现在垂手可得，所以对过去的信条产生了疑惑。”
“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普通人。”
我折断了手里的树枝。
“就算凑巧躲过去了，没有那个实力，我们依旧会两手空空。
没有部长的那个实力，还是会下台。
皇帝的新衣最终也会被人揭破。
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这条捷径的路。
哪怕它再短，再诱人。
就算能让我站在辉煌的讲台上。
得到的一定是伤仲永的泡沫，更何况我还不是伤仲永。
所以，我不会跟吕晶晶你一样选择这么去做。”
我缄默了下来，试图传达的东西，不清楚吕晶晶理解了没有。
或许无法理解吧，是啊，语言这种东西根本不切实际。
我爱你，真的是我爱你吗，可能还不如一个拥抱实在。
有时候，语言就是这么的苍白无力，唯有经历过很重的创伤才能明白。
“循环渐进么。”
邓老师在一旁等了好久，看到我们都不说话了，才慢慢走近。
“吕晶晶同学。”
“欸！我在的。”
吕晶晶突然被邓老师抱在怀里，不知所措。
不停地寻求林雨茉的帮助。
“我也要抱抱。”
“诶诶！！”
我去，没有丝毫违和感嘛！林雨茉和吕晶晶贴在邓老师胳膊上。
不同的是，林雨茉是主动的，吕晶晶是被老师抱住的。
林雨茉顺势还抱住了吕晶晶，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
吕晶晶稍微退了退，视线偏移，脸颊都红了。
“没事的，晶晶，放心啦，我没有对你有别的看法。
我知道你不是很想这样做的。”
在老师不断抚摸头发和林雨茉的话语安抚下，吕晶晶放弃了离开她们的举动。
女生真是奇怪，抱一下就会理解很多事情吗。
不太懂啊。
不过这样的百合场景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我再次蹲下来，用树枝跟地上的蚂蚁玩耍。
可以举起比自己重一百倍的生物，它们是最强的战士。
在我心目中仅次于乌龟的存在。
嘛，喜欢乌龟，再是蚂蚁。
在我玩耍了几分钟，这些家伙还没有抱够嘛。
我转过头，喂喂，少女们，你们干脆去床上一起睡觉得了。
肢体接触到底能传达什么东西啊，除了脸变红，视线躲闪之外。
还能传达什么，不管我怎么观察，也得不出结论。
但我知道，比我之前说的一堆废话，要有用的多。
女生就是这样的生物吗，遇到不好的事情，喜欢跟熟悉的人哭诉。
然后拥抱在一起，摸着她们的头，然后安慰吗。
那有什么用啊，对于我这种孤行者来说，除了自己，不就剩余墙壁了吗。
用头撞墙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做了。
听到咔嚓一声，又是树枝折断的声音，这是第二根了。
想起来，林雨茉来了之后，我就很少对自己的身体动粗了。
毕竟我只是敢对自己动手的废柴罢了。
呼呼，我听到她们的喘气声，估计是拥抱地太厉害，所以喘不过气。
半晌。
邓老师才缓缓开口，摸了摸吕晶晶的脸蛋。
“吕晶晶同学，你确实没有愧疚，我相信王佳欣也会理解你的做法。
毕竟你还是善良地保护了一些人的，我知道，你不是一直存在恶意。”
邓老师抚摸着吕晶晶的头发。
“刚才江乾龙说那些，是因为他自己对【天赋】这个词了解的非常透彻。
所以他能根据这件事情，从不同的角度得出自己的看法。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也不该选择所谓的捷径。
亲手争取想要的位置，不是更好吗。
不要学大人的卑鄙手段，你们还不需要接触这些。”
咔嚓，又是树枝的扯断声，我没有看向邓老师。
我的眼瞳闪亮地看着地面，眼眶很想流泪。
手也微微颤抖。
一针见血。
是啊，老师她理解我的。
好高兴呢。
“江乾龙同学，你确实帮了她们呢，即便你没有做什么实际的事情。
也许仅仅是语言上的关心。
可是，世界上不会有另一个你，嗯，每个人虽然很普通。
但都是唯一的。
你做的你应该做的事情，虽然那些东西，有些人可以轻巧的做到。
但是他们也不一定会你做出同样的举动，你就是你是，无法替代。”
邓老师的话语像光之剑刺穿了我的钢铁心脏。
是啊我从没来做成功一件，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从来没有被人夸赞过。
纵然也只能在远处默默羡慕着，他们按着小黄花站在讲台上。
他们能够收获友谊和爱情，他们可以每天正常的上学，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可以收获赞美和祝福。
我也只能仅仅那样羡慕着，希望她们珍惜自己有的东西。
看到他们随意丢弃自己的书本，不在乎地绝交。
我都很心痛，为什么人们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拥有的东西啊。
没有任何优点，除了无所事事，自言自语的抱怨，我不够优秀。
但是，我很了解，失败者的感受，我知道天赋这东西的存在。
所以，我很悲观。
而能够理会我这种毫无上进心的学生，也只有邓老师了。
好想哭。
好想像一个婴儿一样哭啊。
被人夸赞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需要的就是那一份不是虚假的理解。
我需要的就是那些不幸者跟我一样，在角落里，默默的渴求寻常的东西的赞同。
是的，我们都是那样平凡的生物，没有任何闪光点。
说出话，也没有人认真听我们认真的说。
他们认为全部都是废话，他们认为这些都是自卑，孤独者的无病呻吟。
他们会站在阳光下，大声地嘲笑我，你这个弱者。
不会去努力，不会好好跟别人相处，不会好好交朋友。
还不够努力，让自己变成金子啊！
但是，一无所处的我，唱歌跑调的我，不帅气的我，不幽默的我。
真的无法，跟你们相处。
丑下鸭真的不配拥有美好的东西啊。
我尝试过，我渴求过，我拼搏过。
还是学不会英语，得到也只是鄙夷的目光和嘲笑的话语。
我只能躲在一边，不要让自己浪费大家的时间啊。
浪费别人的时间也是非常可耻的事情吧，我这种人没有必要浪费他人的时间。
我很明白。
人们讨厌不好的东西，讨厌的，我也是那样。
我喜欢漫画那些二次元的美妙事物，我知道这是无法摒弃的劣根性。
这是人类无法改变的东西，喜欢就是美好的事物，不喜欢悲剧。
即便如此，我没多么渴望那些远不可及的事物。
我终于到得到一份略不足道的认可，老师她真的很了解我。
不，是认可我。
就像天使的心跳AB——直井文人一样，他的哥哥离去了，家族没有人认可他。
他站在树上和哥哥争夺苹果，长辈夸奖他一句。
他记在了心中，在结弦攥住他的脖颈嘴炮之后。
他说，我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被他人认可啊，这是我一直渴望的事情。
能够被人认可，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哽咽地想哭，什么面子，什么容貌，什么目光。
我都不需要，人不必活的那么艰难。
想哭就哭啊，没有什么的。
我知道人们喜欢微笑，不喜欢哭，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在哭。
很丢脸吗，不丢脸啊。
我的一辈子，没有露出过几次微笑，但是哭泣对我来说，非常的熟悉。
“给我……手，老师。”
哽咽地结结巴巴，比流浪狗还要地可怜样，但我知道的。
老师她明白，我不是索取同情，我只是在正常地让心里的情绪释放出来。
看到林雨茉和吕晶晶很震惊的表情，我也不在乎。
让泪水流过脸颊，脸腮挤着眼睛，额头的皮肉扭曲在一起。
下巴流出唾液，下巴的牙齿跟上颚分开，像极了一个小丑。
鼻涕堵塞在鼻腔，只能用嘴巴呼吸，四肢不由自主地颤抖。
扭曲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知道那一定很丑，很难看。
很丢脸。
可是，我不在乎，老师她懂我的。
我放声地大哭，啊啊啊啊。
把身体内的水分都流出来吧，跟欢笑截然不同的表情。
我只配拥有它，
我知道怎么哭泣能够最大博得人们的同情。
我看过很多乞讨者趴在地上乞讨的哭泣。
我跟他们没有区别。
他们身体也许腐烂了，但我是心理也腐烂了。
陷入泥潭的我，没有任何的光，没有任何的希望。
大家习惯我的不存在。
那么多人，我也不是独一无二。
却能收获老师的认可的理解，以及林雨茉，她拯救了那自卑弱小的我。
“真……的……很谢谢。”
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根本一句话无法表达的情绪，我哭干那眼泪。
泪水的视线非常模糊，我只注意到林雨茉和吕晶晶往后退了。
把老师的胳膊全部留给了我，谢谢了。
真的，很感谢你们，能够和这样扭曲的我相处。
真的很谢谢你了，雨茉，那样的温柔。
谢谢你吕晶晶，能够听完我的废话，中途不打断我，不会嘲笑我。
说，你除了说一些大话，还能做什么。
谢谢你没有这样做。
更是谢谢邓老师。
能够包容我这样像一个神经病的学生。
谢谢了，最可爱的人，谢谢你们。
我的视线彻底模糊，只是感觉泪水无止尽地流淌过脸庞。
我天生就是哭泣之人，孤行者之人。
与你们相遇，真的是。
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