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嗯,是你最初的想法,和最初的追求目标,很容易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流逝掉。”
张晓峰说完,靠着我的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正好有空床,来我家睡得了,明天一大早,我骑电动车,再一起去学校吧。”
他这么建议道,节省一段路途的时间,我点点头。
张晓峰的家还是挺大的,但比起曾庆凯家,那小很多。
庭院杂草略多,爬山虎攀爬着墙壁,到达屋檐,像葡萄藤那般垂掉下来。
“说了不要喝酒你这老头子就是不听。”一位老婆婆打开门,对张晓峰抱怨道。
“那个你等下啊,我把他先送到房间去。”
老婆婆把张晓峰背起来,拖着略醉醺醺的他,往房间走去。
我则是在客厅坐下来,日光灯是挂饰的,所以灯罩的阴影印在桌子上。
桌子上摆放了两个茶杯,一叠花生米,我抬起头,发现大柜子上一个相框。
那是一个很大的相框,可却是背对着我的,我也没有去看着相框的念头。
毕竟在别人家里,还是别乱动的好,不经同意,乱动有很大概率会被讨厌。
安顿好之后,老婆婆从房间走回客厅,颤巍巍地一笑。
“你是一中的学生吧。”
“是的。”
“你们打球出汗,吃了那么多油腻的东西,我去烧洗澡水,你等会来洗澡吧。”
我刚想说用冷水就行了,但转念又闭阖,我怕等下感冒打不了球,毕竟这还不是三十多摄氏度的盛夏。
而在这里睡觉,那么保持清洁是必须的。
烧洗澡水的过程,老婆婆返回客厅,我看到她把手里的遥控器放在一旁。
大概能猜测她每天晚上这样做玩事情,会打开电视机看无聊的节目吧。
毕竟老人嘛,已经退休不用工作了,每天的事情无非就是生活上的琐事。
处于在工作阶段和上学阶段的人们来说,他们是没有精力去听老人的闲扯的。
而且很多事情都是鸡肋的话题。
不过,我对此倒是习惯了,我觉得自己跟老人差不多,习惯了那种唠叨的说话方式。
“呃,你是高几啊?”
“高二。”
“哦。”老婆婆吃着花生米:“那明年就是高考了,要加油啊。”
“嗯,我想问下张老师以前是在一中专门教篮球的吗?”
我把话题转向张晓峰,毕竟她想要了解我的事情,我也是不愿意说的。
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确实很多,我的目标轨迹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要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提起。
“是啊,不过他早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有一件事情。
他跟我说过,我记得特别清楚。”
“哦,可以聊聊吗?婆婆。”
我感觉似乎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便问。
“那从他第一次就职说起。”老婆婆娓娓而谈。
☆
张晓峰第一次干的是学材料,这一行最常见的事情便是把大材料切割成小块,拿去做检测。
板砖农民工要做的事情自然不是磨刀霍霍向猪羊,这等专业的事情还是让专业人员来完成。
材料一般是给某些皮包公司的加工师傅手里,切割的任务交给他们。
刚进实验室的张晓峰有些懵逼,第一次的试样品需要加工,他联系了一位指定的师傅,姓王的老师傅。
第一次送去,简单的加工材料,老师傅拖了整整二十来天。
张晓峰坐不住了,每天一个电话催着,得到的回答是,再等等。
张晓峰有些生闷气,但想想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小愣头青,别人根本不在乎。
最后好不容易拿到试样品,他之前的怨气,还有等待萌生出来的焦虑,通通烟消云散了。
过了许久,冬天,夜幕早早降临,凑巧张晓峰又要找这个【指定】的王师傅。
那一天,王师傅说傍晚五点会送来,张晓峰等啊等啊,直到晚上七点。
还是没来,接到王师傅的电话,他直接告诉张晓峰,不送了。
吃瘪的张晓峰,第三次因为加工师傅就三个人数不足,这次又被【指定】去找王师傅加工。
张晓峰左等右等,这次过来拿材料,这王师傅都不来。
他一闷气,这时接到电话,又另一位师傅可以做,他便把试样品给出去。
几天后,王师傅打电话给他,说来取样品了。
张晓峰耐着性子跟他说,给别人了,不好意思,王师傅,你一直不来。
我只能给别人先做了。
哪知道话没说话,王师傅破口大骂起来。
说什么什么你这样做事不讲信用,一辈子也这样。
等张晓峰回过神来,那边已经挂断了,嘟嘟嘟的响。
结果就是这样,张晓峰单方面被臭骂了一顿,弄得灰头灰脸。
张晓峰点烟,开始沉思为什么这样。
说到底,还是【指定】的锅。
因为他们是指定的香木,所以格外有恃无恐。
耗材供应商产品质量低劣不说,指定加工的师傅,收费高态度还差。
指定的采购商家们,漫天要价,售后服务几乎没有。
拥有货源和技术的,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态度差,质量差,全都不是问题,不满意,可以滚啊。
市场囤货,跟一般的是收货商讲什么道理,吞并就是吞并。
然后张晓峰便不再干那行业,开始转行做其它的,也就有了现在的他。
★
听完一席张晓峰的经历,我喝着茶,也没打算扯什么话。
他所做的事情很多都可以和我以前的事情重叠在一起。
经历虽然不同,但阅历带来的感悟会有所相同。
这也是我为何讨厌拜托别人,那样很像求人似的。
求到最后,他人也不会帮,总需要等价的事物。
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游戏。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前几天看到钞票假币的事情,一个老头专门画假币的画工。
那真是鬼斧神工,百元钞票,画了几十年,最后被抓了。
是吧,他也许是知道自己不会成为画家,所以便把不多的能力花费在那上面。
“那么你认识邓老师吗?”
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对于邓老师,我对她的事情还是很好奇的,但她从没有对我提起过。
我也猜不出来,也没有特意去查老师的事情,毕竟很忌讳。
但这样问下,没事吧。
“你要问一中老师的事情啊,抱歉,这个我不了解,我不是老师。”
老婆婆摇头。
“对了,水烧的差不多了,你去洗澡吧,我铺下被子。
你等会可以睡了。”
“谢谢您了。”我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她这样忙碌。
但阻止她,也不太好,她一看就是那种闲下来会发慌的那类人。
热情好客,要是被打断了,反而会让对方不高兴。
在洗澡之前,我稍微做了一下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虽然说白天打了球的,但习惯依旧如此。
之后的沐浴是一件放松的事情,但我也就擦擦身子,也没有泡澡。
泡澡不但花时间,还不一定能清洗干净。
所谓的喷泉沐浴我是从来没有浸泡过,张晓峰的家都是木门。
没有那种铁笼子的感觉,在这样的地域算是挺难见到的。
大概是很久远的房子了。
因为喝了酒,暂时不是很想睡觉,所以还是和老婆婆攀谈起来。
“那个,您们子女是在哪?”
提这种话题一般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一旦上了年纪,老人牵挂的事物便只有一样了。
而我没有看他们在带小孩,那说明他们的(儿子或者女儿)还没有结婚,应该是。
“哦,我儿子是在冶炼厂工作。”
“冶炼厂?”江西很多地区有那种专门冶炼铜矿的工厂。
比挖煤还要盈利些,是国有企业,这种工厂很稳定的工资,不会像资源性企业随时倒闭。
资源性企业一般是聚资金来运转,所以一些股票的收益涨跌来自于次。
这里面有很多更深入的学问,但我压根是不懂的,只是从一些喜欢玩股票的老人口中得知的。
这也是一种赌博吧,算是聪明的赌博,比起这个还是存入银行固定吃利息,还是比较稳,尽管有可能金融危机,连银行都得倒闭。
不过,那种倒霉的事情几乎不太可能发生。
老婆婆也没想到我会一下子想那么多,以至于我没有听清楚她下面的话。
可以理解为这是发散性思维,我每听到一个名词,都会跟我之前接触的相关类型的事情,全部联系在一起,然后在根据场景。
选取我想要表达的内容,其实也就是说自己的遇到的事情罢了。
并不是什么强大的能力,俗称胡思乱想。
而事实上,老婆婆根本不在意我有没有认真听,对于她们来说。
有一个倾述的人可以认真听她们说话就可以了,这便足够了。
只要不说出口,你刚才在讲什么啊?
她们在讲完后会很高兴,我想后辈没有几个人能耐心听这么一大段废话。
毕竟每个人都很忙,不会很闲。
倾听者和述说者,其实不光是小说家,更多的是生命步入尾声的老人们。
她们一生所见所闻,小小的故事碎片,很多都淹没在茫茫人海。
有时候,我一不小心便会错过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