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江乾龙君。啊啦,难道木村老师说的新社员就是你吗?”
怎么回事啊这毫无温度的话语,我都要喘不过气了好吗。
“呃……大概就是我了。我是今天新入社的江乾龙,请多指教了。”说着我递上了写好的入社申请。
雪之下收下了我的申请,转向了另一个女生。
“这位是同样新入社的木雪樟,和你一样是中国的法学部交换生。”雪之下介绍到。
“哟,下午好。”我用中文招呼道。木雪樟八成也是木村老师坑进来的吧。我心想。
木雪樟标准社交式地回礼:“下午好,江乾龙同学。我是木雪樟,来自中国人民大学。”
寒暄完毕,我在木雪樟旁边就坐。两个高冷的美少女各自沉默地啜着咖啡,气氛尴尬得如此自然。是因为我吗?进店的时候明明看见这两个人正在相谈的。果然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在这样的尴尬时刻,比企谷同学的出现就相当及时了。他颓废的样子其实还是很显眼的,因为腐烂到那样的程度真的也是不容易了。
比企谷对我们以点头招呼,然后一言不发坐了下来。坏了,这个人也是个气氛杀手,莫非我们四个要这样沉默一个下午?这就是侍奉部的活动吗,锻炼社员忍耐尴尬的能力,以培养优秀的日本社畜?这样的话,我大概已经是可以做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的水平了。
“请各位再稍等一会儿,还有一个新成员没有到场。”雪之下这时给了一个及时的必要的解释,尴尬的气氛得以稍微缓解,“比企谷君,江乾龙君你已经认识了,现在请向木雪樟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虽然因为你的存在感所以介绍毫无必要,但是你好歹是社团里的前辈,出于礼节……”
好可怕的毒舌,雪之下小姐好可怕!
比企谷则乖乖听话:“嘛,我是比企谷八幡,来自法学部。”
“初次见面,我是木雪樟,同样来自法学部。”
比企谷似乎没有在意木雪樟和雪之下的的相似度,只是复归沉默。对他来说被雪之下的气场压迫这种事情都已经习惯了吧,所以大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雪之下和木雪樟恬静地品尝着饮料,比企谷甚至拿出了文库本。我们四个人的沉默,仔细感受还是非常自然平和的,事实上并没有一开始感受到的那般尴尬。
习惯了这里的平静的我默默看着手机上的新闻,一边拿出笔记本做新闻摘录,就像平时一个人独处时一样。咖啡厅里一片寂静,所以女士小皮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就显得太过尖锐了。是最后一个社员吗?我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立刻放弃加入侍奉部的念头比其他任何时候更加强烈——如果这个人确实是我们最后一个部员的话。这个人,杜梦曦,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遇见的人。杜梦曦,何许人也?
这是和我一个友情越位,恋人未满的人。暧昧了大一一整年,彼此相互插了无数的旗。她说,之所以能和我这样亲近,是因为不在乎我的不堪,不在乎我的阴暗,不在乎我的差劲的地方,因为我们之间有真心存在。那天因为我的胆怯,没有进一步发展,然后第二天的平安夜,她就被与她几乎陌生的高富帅喊楼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么说吧,总结起来,她是使得我永久不再信任人类的感情、不再相信语言和任何外在表现、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存在真实性的最后一击。
依托于他者的,必使自我异化。自我是唯一的真实,自我之外的东西,不属于理性的自我意识的存在,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之。
现在,我们四目相对,我的冷酷和她的尴尬,还有周遭的疑惑,构成了一幅诡异的抽象派大作。
“二位……认识吗?”雪之下问道。
“在中国就读同一所学校,”我用自己都几乎没有意识到的寒冷沙哑的嗓音说到。这是坏掉的前兆吗,“算是同学。”
比企谷狐疑地盯着坐着的我和依然呆然站立着的杜梦曦之间尴尬的空白。他腐烂的眼神意外地具有强大的穿透力,一瞬间我甚至感到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哼哼……没想到拥有我这种能力的,在这个学校还有第二个啊……
不过这个人不是会轻易说出自己的看法的人,所以不用在意。然而雪之下和木雪樟的表情却也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虽然我不认为这两个人会不稳重地随便瞎说什么,但总觉得越来越坐立不安。
“总之,请先坐下吧。”雪之下说着从旁边的空位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己身边。
杜梦曦逃避着我的视线,踮着急促的步子走到雪之下边上就座。看见人都到齐了,雪之下清了清嗓子,让正在东大攻读金融的杜梦曦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启了正题。
“大家都到齐了呢,”她说,“那么,我首先介绍一下这个社团的大致情况吧。侍奉部原本是我在高中时创立的社团,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贯彻正确之道促使人的真正成长为宗旨。比企谷君是我的第一个社员。我们的社团活动是帮助校内有烦恼的人的解决他们提出的委托,并使得他们得到真正的、确实的成长而不是仅仅解决问题本身。我希望能通过改变身边改变这个世界。”
好崇高的理想,和我有些相像呢。
“在侍奉部,”雪之下接着说道,冷峻的深情毫无预兆地变得柔和,眼神低垂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就连我自己都得到了拯救……所以我很感谢那个地方……”
比企谷意味深长地看向雪之下。后者迅速瞥了他一眼,速度太快我看不清其中包含的东西。她接着说道:“我也很想把侍奉部带给我,带给我们的东西带给多人,所以在大学重新创立了这个社团。不过看来指导的木村老师很喜欢让交换生入部呢……我希望老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可以的话请各位多多关照了——在侍奉部。”
“我们才是。木村老师一定是希望作为交换生的我们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些什么吧。找到一些……”说话的是杜梦曦,她急促地吐露文字,说道最后却奇怪地哑然了。
雪之下像照顾后辈一样温柔地注视着她。这个人对待这种示软的人还真是容易被软化啊……应该说不愧是侍奉部这种社团的创始人吗……
我在心里吐槽的同时,这次轮到了旁边的木雪樟不紧不慢地说:“这样的理念确实很有意思呢……雪之下小姐,很优秀呢。”她脸上的微笑名副其实,是“微妙的笑容”。这抹笑容温和可鞠,柔美如画,但是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就像木雪樟这个人本身。我隐约开始觉得,她展现的动人的美丽和雪之下有着本质的区别。
不如说,我看见的不是木雪樟的本质,就像她的笑容不是她本来所要表达的东西。所以,她对我赞赏的雪之下的理念的真实态度,我久久不能确信。
“另外,”雪之下说,“侍奉部有这样的传统哦。在这个社团的活动终止时,老师会根据大家在完成委托时的表现给大家的成果打分,我们自己彼此之间也会打分。分数最高的人有资格让其他每个人为他做一件他希望的事情。”
“好危险……”我不仅咋舌。万一杜梦曦要让我自杀灭我的口呢?
“是呢,比企谷君一开始就令我感受到可怕的危险,但是他最后赢了比赛也没有做什么和他的眼神匹配的事情,所以大概不用担心胜者会做什么不好的决定。”雪之下对我解释道。
比企谷忍不住提出来严正抗议:“你这是把我当作最低的比较基准了吗?”
雪之下鬼魅一笑,没有理会他。真微妙呢,这两个人……
“江乾龙同学不需要担心的吧,”如同雪之下嘲讽比企谷,木雪樟选择了给我补刀,“我们女生才是更需要担心的吧。”
我当然不能服气:“我可是禁欲主义者……”我这么说的时候杜梦曦猛地看过来,悲伤充盈着她的双眼。我就假装没看见好了。
还有,这是什么情况,高冷的女神必然具有毒舌属性吗?这是某种固定搭配吗?
“那么,雪之下同学,在没有委托的时候社团活动是是什么样的呢?”总算,由木雪樟问出了一个正经问题。
“高中时大多数时间是我、比企谷君、另一个社员,偶尔还有一个学妹在部室喝茶、阅读。到了大学则是在我租住的公寓边上的茶室的包厢里。那个包厢我承租了四年。”
除去木雪樟和比企谷,我和杜梦曦哑口无言。我们不是很懂你们资产阶级。比企谷不提,木雪樟对此毫无反应,这意味着她和雪之下重合的属性又多了一样:壕无人性。
而且这次,是切实、真实的雷同的属性了。当事壕雪之下对此根本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