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止行小朋友，你最好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拖延这么久呢？”
阴冷瘆人的语调从耳旁响起，以至于让徐止行都不敢侧头过去直视对方的表情。
肯定是某种皮笑肉不笑的眯眼怪。
“我，我要狡辩，不，我要解释，我有正当的发现。”
为了生命安全考虑，徐止行将自己进入购物街后的一系列奇遇作了必要的修饰后就和盘托出。
而罗巧悯则一脸玩味地看着对方手舞足蹈的表演，微微勾起的嘴角仿佛在嘲讽着徐止行的托词也太不经大脑了。
“哦，那可真的足够特殊的，两件存在于一块的新突发事件，在H市分局的记录中，近十年来也仅仅有一次。”
罗巧悯轻描淡写地为徐止行奇妙冒险般的描述画上句号，又搭着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我不是为你的扯皮生气，而是对该购物街的管制行动即将开始了，如果你还呆在里面，被管制起来的目标就要和你亲密接触了，你的那个新老大，连‘现实稳定锚’仪式也没有教过你吗？”
现实稳定锚？
二项乱序那个老王八蛋发的材料上好像讲过，但是轮到他亲身教授的时候，就以一句“对精神类管制物而言，这种仪式很少起作用，换句话说，不考，所以不讲”搪塞过去了。
这可害惨了喜欢以划重点为复习指导的徐止行，除了了解这个仪式是绝大多数城市用于控制常见管制物的手段外，其他细节一概不知。
不考就不学，不学就不会。
可能有人会问，你头上的光环不是能够增加的你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吗，怎么不讲就不会了。
废话，我复习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光环亮着啊，万一突然有人来找我我就真的要被当作嫌疑人关进管制室了，而如果一直压制光环，不转变为另一个形态的话，它能够提供的增益效果等于没有。
艹，下次真要找个安静地方好好复习了。
结束了脑中对那个老王八蛋的千刀万剐式的诅咒，徐止行带着僵硬的笑容，一扭一扭地转动脖子，看向和自己勾肩搭背的罗巧悯，慢慢地吐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没学过。”
总之就不可能是我忘了。
听到这句回答，罗巧悯也只能一脸无奈地用手捂眼，开始给自己身旁这位真真正正的菜鸟科普相关知识。
“‘现实稳定仪’仪式是人类文明在超自然现象频发的当下最为倚重的手段之一，虽然它叫做仪式，但是它的核心是纯物质的，并且能够有效压制一定范围内的超自然现象，一般用于H级灵质水平以下的各类新突发事件压制和处理。”
就在罗巧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的时候，一辆辆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的车辆从街角出现，一大堆武装到牙齿的武装人员从车辆上迅速下车到位，一部分人员开始布置警戒线，另一部分人员则开始从东出口一侧进入危险区域，清空内部依旧在逗留的人员。
于此同时，一辆仿佛背负着一架信号塔的特殊车辆也缓缓驶来，随着它上方天线的展开，一种诡谲的灵质氛围，瞬间以它为中心弥散开来。
“‘人群潜意识驱逐仪式’，只要它正在工作，所有没有配带标记物的普通人主动避开这里，就算是误入其中，他也会感觉心中有什么急事快速离开，不会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的，是H市管制局这种穷地方用来防止路人误入的标配。”
罗巧悯一边给身后的徐止行解释，一边走上前，在一份递过来的文件清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你说的一切属实的话，在稳定锚到位后，自然就能抓住蛛丝马迹。”
她一边说，一边将文件递还给带着全套防护设备的后勤处理小组，一边接过一根圆柱状的金属物体。
“不过，恶魔崇拜，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稍后你写报告的时候可以着重上报一下。”
确实，相比于各种偶发的新突发事件，恶魔崇拜才往往是更加严重的问题。
通过各种取悦仪式，献祭者能够和他所呼唤的恶魔建立稳定的联系，从而获取超凡的力量。
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取悦恶魔的献祭条件，会和献祭者的实力形成一个恶性循环，那就是献祭的越多、破坏力越大，恶魔能够赋予你的力量就越多；当你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后，进一步取悦的条件又会变化。
往更坏的方向变化。
比如献祭者刚刚与他的恶魔主人建立联系的时候，取悦恶魔只需要一部分肢体；但是当他完成若干次取悦，灵质波动水准达到M级别的时候，取悦他的主人，就可能需要三位数以上的完整尸体了。
而且可以肯定，所有的恶魔献祭者，最后都会因为偿还不起恶魔的高额债务，最后以一种非常凄惨的方式，被恶魔吞噬。
但是，恶魔献祭所具备的力量指向性、成长性和可重复性，还是让它成为超凡界中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力量仪式。
可以这么形容，恶魔崇拜就是超凡界的成瘾剂，虽然最后下场肯定悲惨，但是它不像管制物，恶魔崇拜的准入门槛低，获得力量的预期稳定，还能够通过崇拜同一恶魔找到组织而不用做天天提心吊胆的孤狼。
如果不是知晓崇拜恶魔等同于将灵魂献祭给对方，徐止行都要心动了。
当然，徐止行对这方面懂得不多，恶魔学在管制局是一门非常专业的学问。
因为和一般的非凡物体对抗，你只需要遵守一定的守则；但是和恶魔对抗，你首先要应付他的追随者们。
这个世界的恶魔学是集超自然学、刑侦学、符号学和犯罪心理学于一身的综合学科，管制总局甚至设立专业的特殊部门应付这类棘手的话题。
虽然由于平时面对各种精神类新突发事件的时候，偶尔也能遇见具备这方面能力的恶魔，所以老王八蛋特别单独讲了一节课的内容，但是也只够让徐止行了解一下皮毛罢了。
所幸，恶魔崇拜在东半球是被严厉打击的行为，只在边境区域偶尔发生，在H市近十年中，几乎没有成气候的恶魔崇拜者的新突发事件记录。
就在徐止行仔细回忆有关信息的同时，罗巧悯已经监督后勤处理小组完成了他们的工作。
她走到依旧在沉思的徐止行身边，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肋侧，示意好接下来看她表演。
“好好感受一下吧，菜鸟。”
罗巧悯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一个在炫耀手上新玩具的孩子。
随后，她的拇指随之按动，那支金属的长管正是本次现实稳定锚的启动器。
嗡。
一声急促的蜂鸣声响起，让徐止行感觉自己出现了挥之不去的耳鸣。
咔咔咔，一阵紧随其后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发出的无规律的敲击声，从这条购物街内响起，而街边原本的街灯，一瞬间统统昏暗了下去，让整个购物街内，重新笼罩在黑暗之中。
咔咔咔的声响，却依旧在不停地敲击徐止行的耳膜。
而在隐秘测的视角中，这座购物街更是遭遇了难以形容的变化。
灵界是深度为一的位面，与现实物质世界近乎重合，正因为如此，现实世界中才充斥着各种灵质可以被调用。
但是此时，在现实稳定锚的作用下，灵质像是退潮一样的海水般，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排干了，现实世界像是顶出海面的礁石，从灵界的浸泡中溢出。
这就是现实稳定锚的作用。
在灵质排干的情况下，这片被稳定锚锚定的空间，会毫无阻碍地显示出内部所有可以的灵质发散源。
无论是管制物还是取悦仪式亦或者其他更加偏门但低效的超自然力量，都一览无余。
整个过程进行的很快，大概之花去了十分钟左右，路边的街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咔咔咔的噪声也消失不见。
在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徐止行知道，此时此刻，这里依旧在被压制着，当他一踏入警戒线的范围内时，重度的眩晕和反胃感，一同冲上了他的大脑皮层，让他几乎要原地昏迷。
然而当他又撤回了一步的时候，那种眩晕感又悄然消失，让他进退不得，很是尴尬。
好在罗巧悯注意到了这点，她相当大度的表示：
“如果不适的话，就先休息吧，很多人进入到稳定锚锚定的空间里后，就是会产生不适感，你还是第一次经历的话，就先别跟着进来了。”
面对徐止行感激的眼神，罗巧悯一边熟练地用食指绕着米色的发梢边缘，一边补充道：
“记得把你遇到奇怪现象的位置发给我，我稍后专门检查一圈。”
说罢，她便展现出与往常那种青春活力的跳脱气质完全不同的成熟感，领着一队同样全副武装的专业后勤处理人员，开始分派各自的任务要求。
从徐止行这个角度上来看，由于车灯的照耀下，罗巧悯身影的轮廓边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她此刻专业而果断的命令口吻，显得威严又神圣。
静静的夜晚，却又充斥着忙里忙外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位在各种面罩防护服之外装着休闲却又显得无比专业的少女，共同构成了一幅喧闹又和谐的画卷。
徐止行就像是一位影院中的观影者一样，呆呆地目睹着跑来跑去修改参数的后勤人员，呆呆地看着干练专业的少女下达完命令，又迅速带队深入，在一个小小的拐角后消失不见了。
他就这样看着，月色伴着城市的霓虹灯和各种车灯、指示灯，一同洒落在他的肩膀上。
人来人往，他却并不觉得吵闹。
这些为了维护短短的隔离线外的世界的稳定的人，在徐止行的眼里，逐渐和两三小时前的人潮身影相重合。
站在这里，让徐止行又回忆起了儿时吵吵闹闹的春节家庭聚会，也是人来人往，也是热闹非凡。不过长大后，这样的聚会就由于老一辈的离世愈发少了，热热闹闹的春节，变得冷清。
而再后来，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四个月了，各种应接不暇的事件纷至沓来，各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胁和责任紧随而动，与这个世界的隔阂却丝毫未减，让他感受到了无比的孤独。
不过现在，他很荣幸，能够再次加入到这样一场热闹的工作中，享受消磨时间外的其他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是有它的意义的。
真是一个平凡又充实的夜晚啊。
如果有可能，徐止行希望能够一直生活在这样安宁的夜晚之中。
他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又迅速加入到人群中，询问自己能否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其中。
在天空中，满月静静地注视着一切，匀下了宁静的恩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