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华洒落枝头,一只麻雀扑腾了两下翅膀,朝着远方飞走了。
打听到佐藤飒太所在了位置,清辉让黑衣男子们就站在病房外面等,不要打扰到了病人。
推开门,佐藤飒太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微亮的灯光下,他头上的白色绷带格外醒目。
“你怎么回事,脑袋怎么了,不是耳鸣吗?”
清辉皱起眉头,感觉事情远没有神代凛音之前说的这么简单。
“确实是耳鸣,”佐藤飒太苦笑一声,“只不过耳鸣之后,有些听不清声音,走在大街上又被汽车撞了一下。”
呼吸一滞,清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关心道:“严重吗?”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头撞破了点皮
“本来不用住院的,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医生怕我留下了什么隐性的病症。”
点点头,清辉没说什么,场面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今天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参加完汀宫未夕的聚会——准确的说是中途退出——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夜深人静,佐藤飒太的好友,该来的其实都已经来过了。
“清辉,愿意听我说说我为什么耳鸣吗?”
佐藤飒太神色平静,声音却有些颤动。
话虽那么说,可他没管清辉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你知道吗,清辉,我来自北海道,一个比你的家乡还要偏僻的地方。
“为了送我来东京上学,我父母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甚至至今还每天带着病痛在田里种土豆。
“我小提琴的天赋并不好,如今高三了,水准也只是六…七位能上台的学生之中最差的那个。”
清辉听着这些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关东大赛其实有项规定,在小提琴方面,团队要么上台六位,要么上台十几位小提琴手,而樱川显然没有这么多人……”
佐藤飒太像是把心事说了出来,吐了一口气,在清辉剧烈闪烁的目光下,他继续念道:
“所以,清辉,我羡慕,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天赋。
“小提琴是我的梦想,也是我唯一的出路,关东大赛会有无数的音乐教授出场,如果表现出色,是有可能提前被录取进音乐大学的。
“甚至还能拿到足够的奖学金。
“你知道吗,清辉,你第一次在我眼前拉小提琴的时候,我就开始有种莫名的忐忑,甚至想和你翻脸。
“你知道吗,清辉,在礼堂演出之前,我答应和你一起参加关东大赛,其实是骗你的。
“你知道吗,清辉,我现在有些恨当初让你选择了小提琴的自己。
“你知道吗,清辉,我恨你,我有的时候……甚至想杀了你!”
佐藤飒太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啤酒,倒在一次性杯子里招呼清辉喝了起来。
清辉没有说话,轻口抿着生啤。
“你真是太完美了,帅气,有天赋,在学校还那么受女孩子和老师欢迎。
“为了追赶你,我拼命的在公园里练习小提琴,甚至因为听了太久高音导致了耳鸣!
“可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做到这些,我却只能将一切压在关东大赛上?!”
这一瞬间,佐藤飒太双眼变得迷离,竟然隐约有泪光闪烁。
看着他,清辉开始迷茫,他甚至自己也都开始了询问内心: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能演奏出精通级的小提琴?
长得帅,学习成绩好,这些是天生亦或是清辉自己努力的结果,佐藤飒太再如何叙说他都不会动摇。
可是……小提琴呢?
自己的小提琴到底是怎么提升的,清辉你还不清楚吗?
“求你了,清辉。”
佐藤飒太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我在电视里看到你,听到你的琴声。
“来到东京,学习小提琴,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现在梦碎了,我也要回北海道了。
“但至少求你,求你把我的梦做完。”
场面无声,许久,清辉告别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没管那些黑衣保镖,独自快跑了几步便搭上了电车。
汀宫未夕接下来会对他怎么样,他不在乎。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与佐藤飒太的约定,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
等到关东大赛之后,一起拿到全国大赛的金奖,改变学校领导对吹奏部的看法,改变樱川这么久以来的命运!
可清辉到现在依旧想不清楚,当时佐藤飒太答应下这句话时的心情。
他的手受伤了,可最终不会影响到关东大赛,佐藤飒太笑了,清辉也感到开心。
可他耳鸣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会被清辉所代替,这才会不得不在公园里拼命练习!
清辉突然想起个故事,想起个放在这里不符主题,却又莫名合适的故事:
一个月前,你和三个好朋友,计划趁着在月底周末休息的时候,一起去爬山。
第一周,你们商量着去哪座山,查看了很多攻略,买了性价比最高的登山杖,群里也每时每刻都在讨论和期待着;
第二周,你们又有了新的计划:在山顶过夜,准备欣赏日出,所以开始准备帐篷、防寒的冬衣;
第三周,有一个朋友突然说月底有事,不能去了;
第四周,你和剩下的两个朋友,也不再讨论爬山的事,到了约定的前几天,只说了一句【下次有空再一起去】,于是一个月的期待和准备,就这样浪费了。
人这一辈子,相遇不一定,但离别总是难免的。
佐藤飒太离开了东京,回到了北海道,自己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
夜深,侍从仆人们顶着倦意,强迫着打起精神在收拾餐桌。
宾客们早就离开了。
一间会客厅内,黑衣男子走进,向汀宫未夕报告了一番情况,又连忙走向了厅外。
汀宫未夕有些生气,想要派人把清辉叫回来,却又莫名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有些预感,今晚她要是做了这件事,以后也许会变得很糟糕。
想了想,汀宫未夕看向对面的沙发,神代凛音正端坐在那里,捋了捋发梢后继续看书。
“喂,凛音。”
没有抬头,神代凛音不快道:
“你还要这么喊我到什么时候。”
刚想习惯性地和她争吵一番,汀宫未夕又想到自己等会想问的问题,心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只得冷着脸:
“神代,清辉,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似乎是料到了汀宫未夕实际想问什么,她轻声道,“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
微微沉默,汀宫未夕思考了很久: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