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世界 第五日
漆黑的房屋，寂静的世界。
“啊......”
醒了。
并非天然醒，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这股难受感强行使我从睡梦中清醒。
我捂住胸口大口喘息，久久难以平静。
因为五天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精神状态与身体状态都糟糕到了极点。并且因为一直都没有洗过澡，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人所特有的体臭。
极度的悲伤，令五感都变得十分麻木。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呢......
我躺倒在床边，对虚空发问，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回答我。
女神也给不出答案，因为我知道，实际上的女神，到底也就是我内心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自始至终，我其实都只是一个人。
女神也好，小宁也好，都已经......
“要是......你那个时候没有牵起我的手，这次也不要找我说话......就这样一直都像陌路人别管我就好了......”
黑暗中的喃喃自语，引动了黑暗另一头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吗......”
“......是的。”
如果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结束，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就好了。
直至现在无法解决矛盾的此刻，我唯有这个扭曲的声音，在心中特别强烈地回响。
......
沉寂。
静默。
呼吸在不觉间喘息剧烈，心脏也如敲锣打鼓般敲击着胸腔。
压抑到极致之后，就此瞬间爆发。
“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我不知道会这样，让你难过，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黑暗的另一头， 病态着重复这一句话。
“你，我不是要你说这个......你要我怎样说你才能懂啊......！”
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这分明不该迁怒于她，但仍旧发出痛彻灵魂的呐喊。
“对不起，我没能理解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问题啊。我一直都在给别人带来麻烦啊，对不起啊。”
“......”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一定是我，都怪我，我去死了好了，这样就好了吧？”
黑暗中，小宁跪在床上，不知从何拿来了锐利的水果刀，锐利的银刃轻轻一划便很容易就能割裂肌体。
她拿着手中的银光，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要怎么死才好啊？这样死了就好了吧？那样你也就不会因此而烦恼难过了吧？”
啊.......
头好痛。
目睹亲近之人拿着刀刃自寻死路，满腔的悲伤化为怒吼，撕裂着我的喉咙。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啊！！！”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是你说的啊，都是我的问题啊，为什么，你居然还要问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
情感冲入大脑，失去理智的我站起身，一把打掉了她手中所持的锐利之物。
歇斯底里地，捂住自己的左胸腔大喊。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些难过的事情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啊！以前自己一个人有什么错吗！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有什么错吗！为什么大家都要讨厌我，为什么我老是遇到那么多倒霉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啊！？”
“对什么人有好感，喜欢上什么人......就，一定错的吗......”
宛若泣血的恸哭，我嘶哑放弃般地脱口出声。
“若是一开始决定牵起，就绝对不要放开啊......”
愈发强烈的疼痛令我再难站直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量，我跪在了地上。
头触地面，胸腔内传来心脏近乎被捏烂的疼痛，令我一次又一次地捶地发泄。
“哐啷。”
震动了 某物掉落在地。迷糊的视线中，反射出一丝银光。
是刚才被我打掉在地的水果刀。
不假思索，我将其拿起，对准了自己的左胸。
如她所说，只要这样，只要像这样对准心脏的位置狠狠用力，那么一切都可以从中解放，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烦恼，再也不会难过，再也不会痛苦了吧。
“哈，哈哈......”
真不愧是她，能想到这么好的方法。
我紧握住水果刀的刀柄，不禁发出渗人的笑声。
只要自己一死，那么她就可以从这永无天日的牢笼中解放，她就不必再在意自己的事情，逐渐走上她的人生正轨。
与那个叫做心月的家伙在学校中被称作天仙之配，从那所名校毕业，工作，结婚论嫁，终老，度过完满又美妙的一生。
没有比这还好的方法了，没有比这更能让人从这里解脱，得到救赎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死了也绝对不坏。
......
但是。
紧握住尖刀的双手却纹丝不动，不论灵魂再怎么呐喊，去驱使自己的手腕用力，却怎么也无法进一步将锐利之物刺进自己那软弱的心脏。
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牙齿打颤，跪在地上的紧贴地面的膝盖都像在开玩笑一样地发抖，紧握刀柄的手也抖得几乎难以将其握住。
“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
无法办到。
已经走投无路的绝望却输给无法迈向死亡的软弱。
我虽然对活着毫无执着，但却对死亡充满恐惧。
我到底，该怎么办......
混乱中，一切都仿佛停了下来。
而在这一时刻。
“已经，够了吧。”
鼓动耳膜，震撼心脏的轻柔嗓音在瞬间将我的灵魂贯穿。
声音在耳畔低语，从背后环抱住的柔软令原本颤抖的整个身体都平静了下来。
在我身后的她，无比温柔地对我继续说道。
“虽然，我可能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和你履行曾经的约定。但是呢，但是......我可以......当你一生的朋友，这样可以吗？”
“一生的，朋友......？”
“嗯。不管是你遇到了开心的事，还是你遇到了难过的事，笑和哭，你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对我说，向我倾诉，坦诚相待，直至到死为止，这样的......好吗？”
“......”
“你已经，受伤得非常严重了。”
因话语而吹动的记忆，令感情在一瞬间勃发。
“我......”
温柔的话语，却不知为何比对我说过分的话都更加难以绷住泪腺。
太过温柔，令我无法接受。
在她那宛若圣母的耀眼光辉之下，自己完完全全就是毫无荣辱的罪犯。席卷全身的罪恶感压垮了自身，令我无地自容。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令我再一次拿起了水果刀。
这一次没有颤抖，没有恐惧。
但是。
紧握刀柄的手，被突然的柔软阻拦。
“别再这样了，好吗。”
“......”
泪水控制不住地一直在流，再怎么擦也没法停止。
我抱头痛哭，痛骂自己的软弱与愚蠢，到头来所做的一切，就连自杀都没能做成的滑稽之举，都宛若过街小丑，实在难堪，丢人现眼。
哭着喊着，直到力气用尽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的最后。
累了。
我浑浑噩噩地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