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城市那仿佛永不停息的霓虹都快要歇息,一个窗口却大亮着灯,在黑暗一片的小区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正住在那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下,她臃肿的身躯包裹在一片黑色垃圾袋和外卖包装里,由于长久的熬夜,她的眼圈黑了一片,疲惫不堪的脸庞上净是吃垃圾食品攒出来的痘痘。尽管如此,和周围那垃圾遍地死气沉沉的环境相比,林的眼神却格外明亮,甚至带着疯狂的意味,正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秒杀倒计时。
“一定要抢到,一定要抢到啊。”
林所心心念念的不是他物,正是偶像肖的唱片,林喜欢肖,喜欢的死去活来,连一个日历都挂不上的四面墙,满墙都是肖的海报,周边,甚至那张塞满了各种东西的床上,还有一个印着肖的照片的抱枕。可怜的床,连被子都得小心翼翼的蜷缩在角落,而那位大明星的各种东西却要占据大半空间。
滴答,滴答,秒杀的时间越来越近,林不断地用空闲的右手擦着汗,眼睛已经充满血丝,却一刻也不肯放松,只怕一眨眼,偶像的唱片就会与她失之交臂,对她而言,那无异于背叛对偶像的感情,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粉丝。
“这次,我一定是最接近哥哥,最忠实的粉丝”
终于,仿佛死神落下他的判决,秒杀的时间归零,那一瞬间,林浑身数年不动的肥肉似乎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全部开始震颤,震颤着把力量涌向林的左手。
点!点!点!
可怜的鼠标不断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哀嚎,在不断重复的压力之下,终于,屏幕上弹出一个秒杀成功的提示,鲜艳的红色感叹号映照着林昏黄的脸色,这幅情景出现在这深夜的外面足以让每个路过的行人都吓破胆子,尤其是此时,林正露出变态一般的笑容
她脸上的横肉卷在一起,吃力地互相挤压着才勉强挤出一条缝——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嘿嘿,抢到了,我的肖哥哥,你看见了吗,哈哈哈。”
仿佛木偶被剪断了线条,林庞大的身躯“哗啦”一声向后倒去,床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是不堪重负的号哭。而林,此时正包裹在各种钥匙扣,亚克力板以及那个印着肖的抱枕等各种周边中沉沉睡去,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似乎此时,她的肖哥哥就像这些周边一样,挂着一如既往温柔的笑与她紧紧相拥。
然而梦总会醒来。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走进林的房间,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所有垃圾,她的头发凌乱,显然已经多日没有打理,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把这样一个本来干练精致的女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女人轻轻地靠近林,抚摸着林的面颊,声音轻柔地叫她起床。
“雪雪,你都这么大了,就把你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吧,就算妈妈求你,好嘛?”
在令林听着无比厌烦的声音中,林从与肖欢快玩乐的美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看见她母亲那张脸,她就有一股无比的烦闷涌上心头。
“出去,出去!我不听!我不听!”林大叫着,伸出手驱赶着她的母亲,想去拿枕头去打,却因为难以挪动肥大是身躯而只能胡乱挥舞着手臂,此时的她,仿佛神话里的别西卜,正挥舞着它的翅膀。
似乎是已经麻木,林母默默挨着打,向后退去,一转身,鼻子的酸涩就压过她的理性,眼泪在脸上挂下两条长线。
林母不能严厉的对林,因为她认为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女儿成了这个样子。
高一时,林还是个瘦瘦的文静姑娘,可惜不知为什么,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女生喜欢欺负看着好欺负的同学,不善言辞,身体柔弱的林自然成了她们的目标。可悲的霸凌者,她们出于自己的恶欲,把施暴于他人当做展示自己 炫耀自己的方式,让人一眼望去只有厌恶与唾弃。而可怜的林,每天都在各种冷嘲热讽和各种各样的“惊喜”中度过,而当林忍受不住去寻找老师时,却看见带头欺负她的女生和老师说说笑笑,原来,班主任还是她的母亲。林又去寻她的母亲, 一次次的电话拨出,最终只会发来一条“我在忙”的短信与一笔又一笔的生活费,林仿佛在黑暗中爬行,能想到的能看见的每一条出路,都残忍地断在她的手里。终于,在持续的压迫之下,林崩溃了。
奔溃的林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日暴饮暴食,在电子游戏和欲望中丧失自我,此时林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也为时已晚。
渐渐的,林迷上了肖,迷上了这个永远温柔,和善的大哥哥。可怜的林,她把一个幻影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一直抱着“我多希望这样的人来拯救我啊”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而那些在她受伤时没能来帮助她的人 她的好友,母亲,都成了她仇恨的对象。
赶走了母亲,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林一个人,她紧紧抱着那一大堆周边,心里对肖的向往又增加了几分
双手翻动着日历,她想着,下次肖的演唱会她一定要和肖握上手,她把演唱会那天画上一个鲜艳的红圈,却发现后面还画着一个圈,那是她母亲画上的艺术考试日,林从小有艺术天赋,可惜自从高中被霸凌起,林就逐步放弃了这个爱好,唯一画的对象,只剩下肖。
看着那个多余的红圈,心里涌起的不快让林把那一格涂满,仿佛这样那一天就可以彻底消失。
终于,演唱会这天到了,当肖在台上唱起他最擅长也是林最爱听的歌时,林用尽全身力气的拍起掌,此时在台上聚光灯下闪耀的肖,仿佛就是她的救星,她的许愿流星。
一曲终了,到了粉丝握手环节,林是最后一个,她渴望着与偶像独处。终于到了她,林蜡黄的脸上艰难地浮现一点潮红,夹在黄黑相间的眼圈与脸颊之间,看起来仿佛是小丑脸上的油彩,当林向肖伸出手时,她注视着肖,心脏似乎都快要忘记它真正的居所,砰砰地要跳进对面这个男子的身体里,本应该是愉快的与偶像握手的机会,然而,这一切都毁于林的敏锐,她看见了肖脸上未能控制住的厌恶
厌恶
多么可怖的词汇,林错愕的站在原地,伸出的双手僵在那里
“错觉,一定是错觉”
林闭上双眼,对自己不断念叨着。再睁开眼 令她绝望的是,尽管肖已经抑制住了大多表情,但那份厌恶依然没有消失。多么可笑,排到最后一个为了和偶像独处的愿望,却成了她的偶像暴露自己本性的契机——若是林后面还有粉丝,再厌恶,肖都必须忍住。
仿佛玻璃做的圣像被打碎,下面虔诚的信徒发起狂来,此时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固体,,林每吸一口气,胸腔都传来阵痛,终于,林的心里无穷的幻灭变成了无穷的愤怒。
“朋友背叛我,母亲背叛我,连你也背叛我!”
巨大的愤怒让林得以移动她臃肿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向着肖扑去,肖急忙躲避,还是被林扑倒了一条腿,平时温文儒雅的形象荡然无存,肖那在镜头前永远温柔的脸庞变得无比狰狞,他用力踢着林的身体,嘴上大喊着:“死肥猪,放开我!”
一群保安闻风而来,分开了俩人,林奋力挣脱束缚,向着场地外跑去。
在幻梦破碎的刹那,她想起了以前那个爱读书,文静的自己,想到自己不该为他人的伤害而放弃自己 想到自己对母亲的亏欠,想到自己还有能力去参加的那场艺考,那场因为她错过好几次只剩最后一次的艺考。
在夕阳下,林似乎正一点点重拾着自信,她相信着,她可以改变自己,她期望着,从这次艺考开始,改变她自己。
那次事件之后,肖奔溃大骂的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尽管有强大的公关,有诸多脑残粉护着肖,他的人气也大不如前。
至于林,在那次事件发生的那一天,她整个人都改变了,过往的堕落如同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般终究散去,她做出了无数积极的设想,包括自己艺考通过后的未来。
可惜
那次事件影响太大了,当天下午,肖的律师就对林进行了起诉,起诉她扰乱公共秩序,林最终被判拘留三天
而艺考,在第二天。
【是的,我很刻意地写了个艺考,我不懂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