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叶,投射下一片碎金般的影子,苏醒不久的夏日舒展着她的身体,不经意拨动了树枝,随着微风摇曳。
在窗外这一片景象之下,杨子的身体却在发抖,他的眼睛如拍死在案板上的活鱼,凸起着,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试卷。
一片空白
如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理性的声音被怀疑与恐惧淹没,考前不断的自我安慰舒缓下来的自我悄悄躲进了情绪的阴影里。
算出来了。不,不对,再算吗?抬头看一眼时间,又是五分钟过去了,平时缓慢耷拉着的秒针此时仿佛踩满了油门,在后面追逐着他。
开考时前几道题带来的放松感随着一道又一道做不出的题而消失,像不断挤出海绵里的水,思维越来越滞涩,他感觉自己在渐渐干涸。
可恶,为什么这么难,我为什么运气这么差?
挫败与痛苦转向了抱怨,他开始怨天气热,怨昨晚吵他让他没睡好的邻居,怨起了一直告诉他练套路的数学老师,怨上一堂考完后开开心心出来影响他心情的同学——他上一堂考的很一般。但唯独不打算埋怨自己。
可恶,可恶!一边发着怨气,一边做着题,跳过,跳过,跳过,阳光照在跳过的题目留下的空白上,明明没有反光,但却刺的他眼睛生疼,仿佛那些空白不是在卷子上,是在他心里挖了一块空白。
终于,时间快要接近尾声,他一边在脑子里抱怨着一边做了他能做的题,翻过卷子,依然是大片大片的白,抬头看去,那踩着油门叫嚣的秒针此时又好像用光了汽油,开始不紧不慢地走,滴答,滴答,长长的针划过钟面,他却感觉是刀面划过他的肉,这种感觉比起凌迟都过犹不及。
煎熬,煎熬,杨子感觉他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已经不是汗珠,而是他脑子里的油,快要被这高温点燃的油。
他又能怎么样呢?无能之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们常说在某种困境或者极端情况里人会爆发出能量与某种敏锐,也可能是恶从胆边生的另一个极端。此时,杨子面临着这样的困境,他会走向哪里呢?
最后八分钟,心烦到极点的杨子不再看他那大片空白的卷子,一边脑内发泄着怨气一边开始左顾右盼,很不幸,杨子左右两边的卷子都写的很满,那密密麻麻的字都变成小针,扎着杨子的眼睛,让他不敢看,又更加陷入挫败的漩涡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仿佛毒蛇吐出鲜红的信子,一个声音在杨子心底响起,并越来越大。
“抄吧,想其他办法吧,反正靠你自己已经不行了,靠点外力怎么了。”
杨子抗拒这种想法,但那无边无际的挫败像海将他反抗的声音淹没,于是,一个个借口从这片海底浮上来,抓着他的脚往下拉。
人总是如此,要拿无数个借口才能说服自己做那些明知不该做的事
突然,铃子响了,还有五分钟了,杨子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别人的卷子,他左右看向奋笔疾书涂答题卡的同桌,越看越难受,越看越难受,怨毒的想法浮现在他的心底。
要是 要是这帮人都涂错就好了,要是,要是他们都犯规被取消成绩就好了。
一边尽力左右看打算抄上几个选择题,一边又这样想着,铃声又再次响起,考试结束了。
突然,样子看见铃声响了后他的两位邻桌还在涂卡,足足多涂了大半分钟!
毒蛇终于从阴影里露出头,考试回想知识都没那么清晰的脑子一瞬间就想起来这种行为是违规的,被举报会取消成绩
取消成绩?取消成绩!
对啊,我让他们考不上我的竞争对手不就少了吗?
这个简单有力的借口一下子把杨子的理性拉到挫败的海面以下,被毫无办法的无力感与挫败压弯腰的杨子仿佛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面色苍白又略显兴奋地走出考场,转头就举报了他的俩位邻座
说来奇怪,这种不肯接受自己的无能导致此时杨子感觉为自己做的一切都那么合理,负罪感被和他的考试文具一起扔到了垃圾桶里,他甚至开始期待着看见取消成绩的通知,来让他得到那么一点慰藉。
点开考试院通知,上面如期是他的杰作
“经举报两名考生因超时作答被取消成绩。”
他卑劣地笑着,但很快,他的手不小心向下那么一滑,漏出了他的名字。
【经举报,考生杨子因左顾右盼被取消考试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