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暮浅月累得瘫软在床上。身上汗水将贴身的衣物浸透了。休息了一会,他决定先泡个热水澡。然后思考逃出庄园的具体细节。
他现在腿都是软的,而且准备也不充分,今晚肯定不适合逃走。那就选择明晚吧。
出逃之前,必须准备一些食物,最好能准备一些钱。因为,就算从庄园逃出去了,他也不可能逃回家啊。那样的话,太容易被恶魔少女抓回来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同学,麦考琳。
他和麦考琳不止是同学,两人还是学校戏剧社的骨干。他们经常在不同的戏剧里扮演各种重要的角色,特别是恋人、夫妻。这层暧昧的关系从戏里延伸到了生活中。
两人关系很好,好到同学们经常调侃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暮浅月去过麦考琳的家里,他也带麦考琳来家中做过客。双方的父母都认可他们。即使暮浅月一身女装,和麦考琳手挽手,像好姐妹一样出现在麦考琳家里,麦考琳的父母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他们能够接受暮浅月的生活方式。
暮浅月知道麦考琳其实是喜欢自己的。麦考琳是一位知书达理、有着自我想法的独立女孩。很多时候,麦考琳都为暮浅月想得多一点,很多决定,也是麦考琳拿主意。
他对漂亮的麦考琳很有好感。不过,他脸皮太薄,还没有找到机会表白。
再有就是,他觉得,他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希望在戏剧方面能有所发展,不想过早的被感情牵绊。特别是奥塞尔和裴蓝关系紧张的时候,他还打算利用戏剧唤醒国人,为抵抗奥塞尔做出贡献。没想到裴蓝的军队还不到两个月就被打到溃散。
最重要的是,麦考琳家在斯塔尔城的郊区有一间空房子,暮浅月如果逃出去的话,可以栖身在那里。
洗完澡,暮浅月换了一身衣服,去厨房要了一点方便携带的面包、牛奶和香肠。为了不引起厨房人员的疑心,他只要了一餐份多一些的食物。
暮浅月端着餐盘上了二楼,从楼道走出,走廊里靠墙站着一名一身奥塞尔军装的年轻男子。男人长得很帅,脸上带些痞气。此时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墙壁上,用傲慢的眼神打量着暮浅月。
暮浅月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她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姓克里,叫德塔斯,是艾伊娜将军的传令官,也是她的亲信。看得出,庄园里的人都很怕他。德塔斯住在艾伊娜房间的走廊最里间,和卡瑞琳是邻居。
暮浅月朝他点了下头,垂下眼睛,低着头,赶紧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可不想招惹任何人,给自己找麻烦。
“等等。”德塔斯伸手把暮浅月拦了下来,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暮浅月一阵心慌,以为哪里引起他怀疑了。
“先生,有……有事吗?”
“请叫我克里先生。”德塔斯仔细打量了暮浅月手里的托盘,一一将每一份食物的餐盖揭开。像是在查验什么。
之后,他伸出手指在一份奶油蛋糕上戳了一下,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你叫暮浅月,对吧?”
“是的,克里先生。”
“虽然你进查顿庄园没几天,有些地方做得不合适是可以原谅的。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查顿庄园是艾伊娜将军的府邸,在庄园里,言谈举止必须要得体。”
暮浅月站在那里,等待着这个讨厌的男人说完他的长篇大论。
德塔斯在他的背上轻轻按了一下:“走路的时候,要挺胸抬背,目视前方,不要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总是低着头赶路。那是下贱的加南人和穷人的走路姿势。”
这句带有族群和阶层歧视话语让暮浅月有点恼怒,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
“还有,在将军府里,遇到其他人请记得打招呼。不要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到,无视他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是下等人的习惯。还有,这些食物你一个人吃不完吧?做人呢,要心怀感激,要感激将军阁下为你提供食物,不用像外面的那些下等人一样挨饿受冻。下次取食请量力而行不要浪费。”
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终于引起了暮浅月的内心最深的反感。唠叨的人己经够讨厌了,一个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男人更让人讨厌。
暮浅月冷冷回道:“谢谢你的教诲,克里先生。”说完就要往前走,不打算再理会这个讨厌的男人。
真是白长了一张帅气的脸。没想到内心和这张脸完全不匹配。真不知道他从小经历了什么。难怪庄园上下对这个人都什么好感。
“等等。”德斯塔加重了语气,伸手拦下暮浅月:“你似乎对我的话有异议?我从你的娇傲的脸上看到了不服气。”
“是的先生。亚伯拉罕·林肯说过:所有的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没有谁生下来就高贵,更没有谁生下来就下贱,就应该被歧视。”
“亚伯什么什么,林肯?他是干什么的?这世上要是人人平等,那才见了鬼了呢。”德塔斯讥笑道。
“美丽金国的总统,克里先生。”
“这里是奥塞尔统治下的地方,让什么林肯见鬼去吧。按你的说法,加南人也和我们奥塞尔人是平等的吗?”德塔斯不怀好意的看向暮浅月。
他给暮浅月下了一个套。一个能致她死地的陷阱。
在奥塞尔人心中,奥塞尔族人才是最优秀的人种。加南人则是最劣等的民族。奥塞尔的统帅道勒曾誓言要将加南人从奥塞尔的治下的土地上全部驱逐出去。
如果暮浅月此时承认加南人和奥塞尔人平等的话,那么,德斯塔就可以以言论不当的名义把他交出去,暮浅月很可能会被当成政治犯治罪。
政治犯是要被送到集中营去的。
当暮浅月意识到自己中了德塔斯的计,心里的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该要怎么回答呢?
他的内心当然是认为奥塞尔人也好,加过人也好,裴蓝人也好,富人也好穷人也罢,都应该是生下来平等的。可是不能这么说,说出来就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