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飘着细细的雨。
临时政府办公楼的走廊上，一名身穿军装的军官疾步朝库特的办公室走去。
离办公室不到二十米的时候，他加快脚步。
“会……会长大人，有重要情报……”
“什么？”库特站起。
“大卫在斯塔尔城有一个秘密情人，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斯塔尔城一处古旧的五层小楼。
几名临时政府的特情人员走进楼道。
他们是来秘密逮捕大卫的情人的。库特猜测，大卫的回忆录多半在她手上。
楼道内黑灯瞎火。
几个人怕打草惊蛇，没有打开手电，轻手轻脚的在楼道内摸索。
楼上传来脚步声，又快又急，听声音应该是女人的脚步声。后脚的跟点在地上，铿铿作响。
几个人停下脚步，潜伏在黑暗中。
女人快步下到楼道，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她被死死按在墙壁上不得动弹。
“嘘，想活命的不要说话。”
一束手电光打在女人脸上。
那是一张皮肤失去水分的中年妇人的脸。脸上的妆容夸张，但是让人不适。
不是大卫的情人。
一名特情人员亮出证件：“夫人，我们在执行任务。请不要慌张。我们现在放开你，请不要出声，悄悄的离开。懂的话，请点点头。”
女人顺从的点头。
放开女人，她松口气。轻手轻脚的朝楼下走去。
走出楼道，女人回头看一眼，快速逃离。
胜利欢庆大会在斯塔尔城最大的广场上召开。
整个会场分为内场和外场。内场主要是临时政府的人员和各方代表，外场主要是裴蓝的普通人。内场和外场有着严格的界限，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
恶魔少女扮成千金小姐的样子，一身黑色长裙，头上戴着罩着面莎的礼帽。暮浅月装扮成女仆样子，脸上画着裴蓝的国旗和夸张的模样，防止被人认出。
她们在外场和内场来回穿梭。寻找着幽灵的行踪。直到欢庆大会开始，也一无所获。
慕浅月脸上神情焦灼。如果不能阻止哥哥，恐怕这一见就是永别。
恶魔少女低声安慰：“安保措施这么森严，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动手。再说，你哥哥是风暴的领导者，他更加不会亲自出手。放心吧。”
“希望如此。”
只有暮浅月知道，他的哥哥是一个多么偏执的人。
风暴组织蒙受重大冤屈，他们为裴蓝光复所做的努力被全部抹煞。战后被自己人围剿，他拼了性命，也要刺杀库特的。
“库特要演讲了，我们去内场。”
潜伏在临时政府内的军情人员为她们俩人办到了贵宾证，她们可以来去自如。
所谓的贵宾证，不过就是为裴蓝的有钱人开辟的通道。在内场给他们划了一片区域，给他们机会近距离的参加这一盛况。
只要身份经过审核，愿意出一笔钱，就能办到证。
恶魔少女拉着暮浅月的手，混在贵宾区的前排，注视着库特在保镖的带领下走上主席台。
库特一身正装，神采飞扬。讲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引来多次掌声雷动。
主席台侧面，一个黑衣人试图冲上去，被几名安保人员阻挡。黑衣人手里的匕首被踢倒，接着，被双手反剪死死按在地上。
轰的一声，黑衣人和控制他的安保人员被炸成堆血肉。
外场和内场几乎是同时，有人朝天空抛撒传单。
一名记者按下快门，一发子弹射向库特。由于相机伪装的手枪瞄准性不太好，子弹擦着库特的耳朵飞过。
十多名安保冲上来，把库特围在中间。
他们拔枪在手，显示出良好的专业素养。
为了防止杀害无辜，他们没有开枪。
记者再次连续按下快门，两名保镖倒地。空缺处，马上被人填补。
射完相机的子弹，记者掏出一把短小的勃朗宁手枪，扒开人群，朝主席台挤过去。
身后的秘密警察把那人扑倒，很快制服。
人群出现骚乱。
此时，强大的安保力量发挥作用。维持秩序的士兵们指挥人们有序撤向安全区，搜捕可疑的人员。
不到十分钟，刺客和抛撒传单的人员就被控制。
一共抓了九个人。
现场渐渐平静下来。
库特的助手走上主席台，郑重宣布：“会场出现了极个别的捣乱分子，己经被我们英勇的保卫人员全部拿下。裴蓝的光明未来是不可阻挡的。欢庆大会继续进行。请各位来宾各就各位不用惊慌。”
“现在，请会长先生先休息片刻，然后继续演讲。接下来，由我给各位来宾介绍一下，在裴蓝光复运动里立下赫赫功勋的英雄们……”
话音刚落，一发子弹打穿他的胸膛。
一名服务员打扮的女子朝主席台上投下一物，将主席台前的长桌炸成碎片。
现场再度混乱。
“别害怕，跟紧我。”
恶魔少女抱紧暮浅月，她用自己的全部保护着他。
人群在身旁像潮水一样，她只想护着心爱的女仆小姐周全。
暮浅月双眸闪烁，在混乱的人群里寻找哥哥的踪迹。
“不要惊慌，不要惊慌，在原地蹲下……”
可是没人听。
刺客们试图冲向主席台后面，刺杀库特。双方展开激烈的枪战。
原来，这是第二轮刺杀。
经过短暂的商议，负责安保的特情人员决定掩护库特撤离。这里太不安全了。
十几名特勤人员护着库特从后台走特殊通道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
库特的坐驾停在通道外的空地上。总共停了三十多辆车。都是临时政府各高层的坐驾。他们都是走的特别通道进入的会场。一路上，都有士兵在站岗。
“所有刺客，一个都不能放过。能抓活口就抓活口，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对他们的同党和支持者，不用审判，格杀勿论。”
库特对保护他的人下达了最严酷的命令。
“遵命，会长。”
“去吧，所有刺客，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部分特情人员领命返回会场。五名保镖护送库特前往坐驾，准备离开。
一名保镖快步走向一辆防弹车，手刚触碰到车门，就被一颗子弹射穿脑袋。
距车十多米远的方向，一名刺客从另一辆停着的车里出来，开枪将保镖击毙。陆续，车里钻出三名刺客。
双方展开激烈的驳火。
在附近维持治安的临时政府士兵加入战场。他们手里的半自动步枪火力要超过刺客的手枪，压制得刺客们抬不起头来。
半自动步枪的子弹打穿车体，三名刺客两轻伤一重伤。被困在车后不敢冒头。
“护着会长离开。”
趁这机会，保镖们护送库特快步朝防弹车撤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身影趴在地上，快速朝防弹车爬过去。那人正是风暴组织的首领、暮浅月的哥哥幽灵。
他必须在今天杀死库特。以免一个心术不正、玩弄权术的人窍取这个国家的权利。
他要为所有枉死在库特手下的人讨还一个公道。
幽灵从车底滚出，一跃而起。
一把锋利的军匕送进一名保镖的脖子。军匕抽出，鲜血溅了库特一脸。
“啊——”库特惊得大喊一声。
如此近身的位置，刀把枪后用。
随即，幽灵起手将军匕刺进一名保镖的心脏。发力将他甩出去，撞在另一名保镖身上。
幽灵眼睛都不眨，将四名保镖送去地狱。
“快，快救我。有刺客。”
库特转身就跑。引起远处士兵的注意。
幽灵赶上去，将他拖到一辆车后面。
见幽灵得手，他手底下的人士气大振，不顾身上有伤，从躲藏的车后探出头，疯狂开枪。
他们就想拖住那几个士兵，为他们的头争取时间。
他们一心想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别杀我，你有什么诉求，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库特威严尽失，求饶。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幽灵。”
“幽……幽灵？风暴的人？误会，误会，我们曾经一起裴蓝的光复出过力，一起并肩作战过。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人。现在同室操戈太可叹了。”
“同一战线？你们把我们当成同一战线过吗？斯塔尔城起义的时候，你们调转枪口对我们发动屠杀。裴蓝光复之后，你们到处搜捕我们的人，什么时候把我们当成同一阵线过？”
“误会，误会。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是被某些力量裹挟的。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把这些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恢复风暴组织的名誉。”
“哼哼……”幽灵冷笑：“这些重要吗？能让我那些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活过来吗？你还想骗我们？我们这帮满口谎言的政治家。”
幽灵抬起军匕。
“等等等等……难道，你不在乎风暴组织的名声吗？你要是杀了我，就错过了为风暴组织翻案的机会。以后，历史书上的风暴组织，将会是臭名昭著的叛徒。”
库特快速说出。
他的话，字字敲在幽灵的心坎上。
没有人愿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没有人愿意带着冤屈和骂声遗臭万年。
“哈哈哈……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书写历史的人有多少是心术不正的人。我己经看透了，不在乎了。我相信，未来，总有人会明白。库特，你去死吧。”
匕道刺进库特的心脏，用力转动。
直到他气息全无。
最后一名活着的风暴组织成员从藏身从扑出，将一名士兵扑倒。一声巨响，几个人被炸得四分五裂。
幽灵怔了几秒，飞速撤离。
不过，他很快被困在广场中央的贵宾区。他手里，控制着几名人质。
这次行动，幽灵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不想伤害人质。他只想拖延时间。
从身上取出事先印好的宣传单，扔向空中。
“库特残酷迫害同为抵抗运动出过力的风暴组织，残酷镇压不同意见的人士。有传言，裴蓝救国联盟的领导人沛法遇袭，就与库特有关。库特领导的内务处，数次清洗内部的异见份子，手段酷烈……”
“库特己死。我要为所有冤死的人讨个公道。”
幽灵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大吼。
在场的很多人都清析的听到了。
“哥哥，哥……”
暮浅月激动的大喊。想要冲过去和自己的哥哥一起。
被恶魔少女拉住。
“你疯了吗？”
她想捂住他的嘴。以免受到牵连。
暮浅月像疯了一样。
幽灵认出人群里的暮浅月。嘴角扯起微微的笑意。
真好，在临死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投降吧，你己经被包围了，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了。”
临时政府的一名军官拿着扩音喇叭高喊。
幽灵举起双手走出来。
最后，他看了暮浅月一眼，微微摇头。
撒完手中的传单，一声爆炸声响声，浓烟升腾，幽灵被炸成碎片。
两天之后，恶魔少女决定带着暮浅月离开。再也不会这片伤心之地。
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敲开了恶魔少女的房门。
没等她询问，女人闪身进入。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恶魔少女心生警惕。只要她敢轻举妄动，将立即扭断她的脑袋。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可以为我准备点吃的和一杯红茶吗？放心，我没有恶意。我身上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我感兴趣的？”
“对的。绝不会让你后悔。”
恶魔少女为她找来食物和红茶。
女人狼吞虎咽的用起餐来。像是几天没吃的样子。
吃完之后，她才表露身份。
原来，她是大卫的情人。
她把库特勾结大卫，出卖庞路德、合谋袭击沛法、除掉大刺客音夏、派人枪杀邓巴的事，全部讲了出来。
惊得恶魔少女目瞪口呆。
她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精于算计的人。
暮浅月更是不敢相信。
“怎么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手上有本大卫的日记。现在，整个裴蓝的特工都在找我。我只要离开裴蓝才能活着。我相信，你们有能力把我带出裴蓝。作为酬谢。我把日记本交给你。”
恶魔少女确实有能力带她离开裴蓝。
这笔交易很自然成交。
拿到日记本，恶魔少女并没有选择公开发表。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正在他们准备新生活的时候，北方强邻的军队攻下奥塞尔首都斯普雷的国会大厦。
统帅大人道勒和他新婚的妻子自杀身亡。
斯普雷的男人、女人、孩子都加入了保卫斯普雷的行动。
德塔斯坐在自己的新房里，听着无线电里慷慨激昂的声音。
他赚来的一切，此时己经完全没有意义。
一夜之间，他似乎悟透了什么。
他倾尽家财，购买物资，捐给施普雷的市民。
他协助抵抗者构筑工式，保卫自己的家园。
从前，在裴蓝，他只想赚钱。因为，他还有家可以回。
现在，他就在自己的家里。他无路可退。
一个充满薄雾的清晨。
北方强邻的军队在坦克的带领下，出现在废墟一样的街道上。
抵抗者们没有燃油。他们的坦克停在街道上，成为天然的保垒。同样，也是活棺材。
女人、孩子、老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城市，还有奥塞尔人的精神，奋起反击。直到再也坚持不住。
“撤吧，德塔斯。我扶着你走。”两个老人劝说。
“大叔，你们走吧。我没有地方去了。”
“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的。活着才有希望。”
“呵呵，我好恨没有死在辈蓝的战场上。不用劝我了。”
德塔斯坚持到最后。
直到北方强邻的军队把他包围。
直到十多发子弹穿过他的身体。
两天之后，奥塞尔宣布投降。
还有更坏的消息。
北方强邻的军队纪律涣散，当初，奥塞尔的军队对北方强邻做过什么，他们也会奥塞尔人做着什么。
奥塞尔的女人首当其冲的成了牺牲品。
恶魔少女看着报纸，神情凝重。
洛梁带着几个昔日的卫队士兵走进来。
“小姐，我们准备回斯普雷。”
“这个时候，你们回去干什么？”
“他们都有家人在施普雷，我们商量好，去把他们的家人接出来。”
“你们不怕死吗？”
“亲人如果没了，死又算什么。”
恶魔少女的柔和的声音：“你们没有白跟我一场。很好。我正好要回去。我要把卡瑞琳一家接出来。”
“小姐，马上是你和暮小姐举行婚礼的日子，卡瑞琳的家人请交给我。我一定完成任务。”
“不，洛梁，我答应过卡瑞琳，要照顾好她的家人。这是我的事，而且，我比你们可以调动更多的力量。”
恶魔少女向暮浅月辞行。
“等我回来。”
“嗯。我会一直等你。”
在暮浅月脸上轻吻，恶魔少女带着手底下的人直奔机场。
施普雷。
几名北方强邻的士兵冲进卡瑞琳家里。
“所有的人，都出来站好。”
卡瑞林的父亲、母亲、妹妹、弟弟还有女仆，在客厅站成一排。
带头的是士兵是一名少尉。
“少尉先生，奥塞尔己经投降了，按照日内瓦公约，我们的人权和财产权必须得到保障。”
少尉抽着烟：“别和我谈什么公约。你们入侵我的国家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鬼公约。”
“少尉先生，我听说贵国的军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正义之师，这样强闯民宅，会败坏你们的名声吧？”
“哦？你说的那些军人，我见过。不过，他们己经倒在斯大林格勒的战场上了。”
“听说你，还你的女儿是军人。来人，把他和他带到那边房间去，女人留下。”
少尉命令士兵带走卡瑞琳的父亲，一双贪婪的目光在十六岁的卡瑞琳妹妹身上梭巡。
“少尉先生，你这样做是错误的，是非法的，是匪徒行为。”卡瑞琳父亲吼着。
“你说对了。赶紧让他闭嘴。”
两名士兵试图带走他们。
卡瑞琳的父亲扑上去，掐住少尉的脖子，差点将他的脖子扭断。
砰砰，两颗子弹穿过卡瑞琳父亲的身体。
“我也不活了。”
卡瑞琳的母亲为了保护儿女，举起一个花瓶砸出去。被一颗子弹击穿胸膛，倒在血泊里。
卡瑞琳的妹妹被少尉拖进卧室，欲行不轨。
恶魔少女破窗而入，揪起少尉，一拳勾在他的小腹之上。随即扭断他的脖子。
屋内的北方强邻士兵很快被她全部干掉。
回施普雷之前，她曾经给自己立下过规矩。绝不杀人。因为，半个世界己经被北方强邻控制。杀了人，将会影响她的未来。
可惜，她还是没能忍住。
带走卡瑞琳家活着的人。数天之后，她和手下士兵汇合，在昔日的情报人员帮助下，顺利离开斯普雷。
暮浅月每天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等待恶魔少女的归来。
半个月，他消瘦了一圈。
还学会了抽烟。
当一身疲惫的恶魔少女出现在酒店门口，他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每天看着暮浅月的酒店前台响起热情的掌声。
五年后，《大卫日记》出版。
裴蓝曾经的纷纷扰扰，终于真相大白。
迫于压力，裴蓝当局只得重新审视这段历史，给予风暴组织一个公正的地位。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