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山道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有的被肢解,头颅不见了,有的却只是被掏空了心房,甚至连肠子都被挤出来。然而,在如此血肉模糊的场面里,我终于认出了他们身上所穿的都是黄色的布衣,就算是被分割出来的头颅也是戴着黄巾,只是这种鲜艳而涵义独特的颜色已经被血色所沾染,再也失去过往的光泽。周围还有几根被砍伐的,上面刻着“张”字的旗帜。
我的双眼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浓纱,愈靠近,我便发觉刚才令人厌恶的气味到底是什么。那时充满死亡气息的血衅味。
——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呢?
看着如此恶心的场面,我并没有想吐的冲动。毕竟类似的画面在以前看过的报纸上也曾有,交通事故造成的伤亡,也不曾不比这里的恐怖。只是当我身陷其境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厌恶。
看着这些被肢解的黄巾贼,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当初是如何被肢解的。而且我也曾想象过待我终于有机会为召德村的村民报仇雪恨的时候,我会将黄巾贼他们往死里整,让他们也得承受一下被死神吞噬时的绝望。但当我看到此情形时,便觉得原来这一切是如此的残忍,根本就是灭绝人性,骂那个这样做的人是暴戾,与那些滥杀无辜的黄巾贼无分别。但自己当初何尝也不曾是有这样想法的人……
“楚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湘儿的声音从岩石的后面传来。
“不要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到这样的场面不应让她们看到,如此单纯的念头,便脱口而出想要阻止她们看到此一幕如此不现实的话语。
但令我惊喜的是,她似乎还真停在了原地,带有疑惑的口吻问道。
“那里到底有什么呀?……唔……而且那股臭味……怎么总觉得是像是从尸体上发出的……那里难不成还真有……”
“唔唔……”
我似乎也听到了灵儿支支吾吾的声音。
——哼……还真被她猜中了,不过……这大概是不用猜的吧?而且,看情况……这一切好像在刚刚才发生似的……
我低头看着流到我鞋尖的鲜血,我如是想到。
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迹,甚至有些尸体的鲜血还在流淌着。这足以证明这一切必定在不久前发生的。毕竟在如此盛夏的大热天,血液能够如流水般流淌,这样的解释只有一个。
“嗯……如你所想的,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单向性的屠杀……而且还是在不久前发生的……”
我摸了摸有些发酸的鼻子,脸部肌肉虽然有些绷紧,但依然冷静地说道。
之所以说是单向性的屠杀,因为这里躺着的尸体全都是身穿黄衣,也就表明他们是黄巾贼党的身份。虽然不排除他们是自伤残杀的可能,但即使是内部的纠纷也不至于将同为一伙的队友,就算是曾经的,也不至于将其肢解,甚至残忍得割下其项上头颅。最后得到的解释只有一个。
我双目沉思般地盯向眼前的一切,眉头紧皱,但思绪还是能够成功地整理且开始分析状况。
“我有什么没见过的……不过,灵儿还是得闭上双眼,不然……晚上可能作恶梦的哦……”
虽然前话更像是对自己说,但后话却是如同慈母般温和地对着她怀抱着的小孩说的。
“嗯……”得到的是小孩乖巧地点头,随之便毫不犹豫地闭上双眼。
见小孩如此乖巧,她似乎也没有犹豫的余地。于是,她开始向着充满神秘气息的岩石的另一边走去。
——依情形看,屠杀的一方似乎不是大规模的进攻,更像是如我一般寥寥几人……
因为从地面上的尘土来看,并没有多余的脚印,而且也不显得杂乱无章,这是一只军队所无法办得到的。除非那是一支在空中活动的军队,当然那是没可能的,更何况尸体中没有发现黄巾贼以外的存在,这只能说明为对方不只是寥寥可数的几人,且以压倒性的力量击垮了黄巾贼这一方。
——到底对方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能够这份上……
我的心似乎被颤了一下,因为就连我也想不到到底是拥有多强实力的人,才能办到轻易灭掉过百的黄巾贼,且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至少我现在认为自己永远也办不到。
——好震人的实力……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湘儿的惊叫声。
“啊!!——”
我紧张地回过头,却见得湘儿单手抱着害怕得蜷缩在她怀里,紧紧闭上双眼的灵儿,以及不禁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瞪大双眼,一脸惊吓地用小手掩住似乎合拢不得的嘴。那一声惊叫大概是她在掩住小嘴的前一刻发出的吧?
“是不是很雷人呢??”
我不曾想过自己会用如此平淡的口吻,道出这么经典的话语。
但她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刚才说出的经典话语,只是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僵直呆站在原地。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的……毕竟人活了大半生,也不一定能够遇到如此残忍的事实,但不幸的是,却让她刚才碰上了……就连我这个看过无数部恐怖片,甚至有些对这类型事物麻痹的人,看了也难免感到鼻子有点发酸……若换了是以前不能遇见过此画面,或者没有在视觉上接触过此画面的人……恐怕……
其实湘儿现在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剧烈,至少她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看了之后便受不了刺激晕倒过去。
忽然,我接收到湘儿求助般的眼神。然而就在我以为她僵硬得无法动弹的时候,她却宛如一头干劲十足的小鹿惊恐地窜到我的身后,更贴切的应该说,她是躲在我的身后。
“楚大哥……这也太……”
我回过头,却看到惊魂未定的她正用手掩住小嘴,一副不堪一击,即将忍受不住呕吐的模样。此刻的她,脸色也变得有些发青。
相反的,躲在她怀里的灵儿似乎也感染到周围的气氛,害怕得整个身子都蜷缩呈一团,把头深深地埋藏起来。
“你……没事吧??”
“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她否认了,但我还是知道她现在也是在死撑而已。大概是不愿让别人为她担心吧?
“呼~~哈……”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似乎想调节一下心情。
——她似乎有什么话需要跟我说呢……
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张开嘴巴对我所说。至少我现在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唯有让她自己尝试静下心来罢了。
静静地等到时间悄然流逝。似乎是已经等了一年,但又如同只是刚过去一秒而已,湘儿终于稍微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只听得她略带些许紧张的声音;
“好残忍的做法……难道那人跟黄巾贼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人’?……呵,原来湘儿跟我的看法一样,不,应该说她竟然有如此强的洞察力……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我并没有看着她,而是若有所思地将眼珠转向了左边,出神地盯着地面。
“难道……或者是那人是另有目的……?”
湘儿断断续续地把话补充完整。
“呃——湘儿……你再说一遍!!”
我生怕是我自己听错,所以便紧张地追问道。
“啊!——”
似乎是被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她忽然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巴只落得吐出一字。
“不好意思……我反应太大了……我…我只是想听你再说一遍刚才的那句话……可以吗??”
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度敏感的时候,我试着缓复心境,尽量挤出微笑,用委婉的口吻道歉着。
“嗯…...”
她轻轻地点头,然后似乎想用尽全力地倾诉,又像是为自己鼓足勇气一样,她大吸了一口气。于是,别有用意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端详着我,但我只是一笑了之。
“我刚才是说……或·者·是·那·人·另·有·目·的……”
她一字一字地清楚道出,但又生怕什么似的,认真地看着我。
“另有目的……??”
听罢,我完全陷入了自我的沉思中,然而嘴里却不断地低喃。
——原来……我刚才并没有听错……湘儿说的正是‘那人是另有目的’……但是,如果斩杀黄巾贼不是‘那人’的真正目的,那么‘他’(或她)到底有何意图……
我的双目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彩,下意识地在原地来回转动,脑海中却不断在重复着同一个问题……‘究竟那人的意图是什么?’……
“楚大哥……”
突然我停止了转动,双目猛一收缩,定格在眼前全是黄巾贼尸体的血泊中,双唇颤抖地一张一合,
“难道说……‘他’(或她)的目的是……”
脑海中一个惊人的念头令我顿时呆住了。
几乎是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嘴中只叨念着重复的两个字,自己的身体便似箭一般飞身窜上山。
“依依!!——”
“楚大哥!!……”
眼观着忽然失去励志,不顾一切向着上方的山道跑去的他,她一脸惊恐地对着他离去的身影大叫。
双手抱着怀中的孩子更紧了,但她还是不断地呼叫他。一心只向着他转过脸能够告诉她,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但是此刻却不是想这问题的时候,因为他的身影已经在逐渐远去。
眼看着他即将隐藏在山道里的身影,她抱着孩子开始追上他那变得模糊的身影…….因为一切只有待追上他,才能得到解释。
‘寂寥无人,悄怆幽邃,凄神寒骨……’
寂静的山道上,有的只是一些满带鲜血,充满死亡气息的黄巾贼尸体,断肢残腿沾染在血泊中,似乎为这本是空旷的山道增添了不少。夏日的清风飘过,却渗透着阵阵寒意,那不同于严冬的凛冽寒风。
我奔跑在山道上,却并没有因路上的怪异而停下脚步,就连思绪也没有一刻停留过。
如果‘他’(或她)的意图不在于斩杀黄巾贼,那么……
如果‘他’(或她)斩杀黄巾贼的目的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那么……
那么……答案就在山顶上!
——我知道依依一定在这上面的……
因为直觉,因为自从上山以来一直有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心中同时又有种忐忑的不安,这一切虽然都不能用常理去联系起来,去解释,但那感觉确实如此的清晰。
我一味向上奔跑,虽然我不清楚那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我坚信这路总会到尽头,即使它是多么的漫长。
“主人……快停下来,你不觉得这事中有蹊跷吗??……你看,周围满是不堪一击的黄巾贼,试想一下,对方的实力是如此的强横,你认为你可以为之而抗衡吗??”
小绿说得对,对方能够直捣崆枧山,先不说‘他’(或她)是不是一个人,但能够将换进贼每一个都弄得断肢残腿,甚至连头颅都割下了,能做到如此大费周章,且一路杀去。很明显,这样强劲的人可不是我说抗衡就能够抗衡的。更何况,在如此陌生的世界里,我不曾想过站在山顶上的人会是我的朋友,毕竟在这里我就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个体。
但小绿的危言并没有因此让我停下来,反而开始以自认为最快的速度继续向上奔跑。
随着逐渐的靠近,我的心似乎在颤动,开始害怕,害怕自己遇上那个强横的人后,结果会是如何?因为‘他’(或她)对后来人的警示实在是太可怕……至少已经把我给吓着了。
——如果‘他’(或她)是想伤害依依的话,我……一定……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
我忽然紧握双拳,咬紧牙关,试图平复自己有些慌乱的心。
“主人……主人……”
“咚!!”
遥遥的,我似乎应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近了……已经快到了……
虽然我没有刻意想停下来,但奔跑的速度却已经在无意识地放慢。
我的心似乎又在颤动……那是对即将到来的事情表现的一种害怕。
随着逐渐的靠近,我心中的不安愈发清晰,似乎等待着我的是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更确切的应该是……我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以后嫣儿就拜托你了……”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沈伯伯露出慈祥微笑的面孔,
还有……那个身穿粉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