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山顶下到山脚这段路程,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度过。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下山的,没有说过半句话,脑海中只是毫不间阙地想着“如果我当时早一步到的话……”
但是世上却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或许我现在还在地球,没有到这个像是在东汉末年却又异常奇怪的地方;或许召德村就不会发生被“灭村”的惨剧;或许依依就不会被黄巾贼捉走,受尽凌辱;或许苍裴就不会不当我是朋友……但是这一切却早已无法改变,我确实已经来到这个异世界,无法改变;召德村被灭村是无法改变;就连依依已经死了,苍裴不再当我是朋友,这一事实也是无法改变……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不,没有这样的如果。
——为什么上天要对我如此残忍!!??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呢??”
忽然,我脑海中响起一道陌生却十分低沉的声音。
——考验??
“嗯……正式考验。人只有在挫折中才能更快地成长,不是吗。”
说话的语气似乎想得到我肯定的答复。
“而且……也有人在关心你呢……”
“呃!!”
——也会有人关心我吗??
我微微一愣后,下意识地转过头却正好与湘儿的目光相接触。只见她忽然害羞地埋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见到湘儿这样的反应,我更是惊讶,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画面……
“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
紧接着是哭声。
——她……她当时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呢??
“呵……她不是在关心你吗??”
语气中难得的带有一丝嘲笑。
——关心……对呢,不但是湘儿,还有灵儿、小绿、小红他们……呵,我竟然要让他们为我而担心……我真是没用……
“你会这样想……就对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所安排的,所以停留在悲痛当中,只会让你被命运所愚弄……你要做的应该是着眼未来……”
——着眼未来……??
“有喜有悲,有苦有甜,这样才算是人生……而且,人生道路上总会有坎坷的,你的人生也不例外……”
——呃!!……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你到底是谁??
总觉得对方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跟这道迷之声音谈话竟然出奇的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呵……我没别的意思。而且,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时机一到,一切便有了答案……”
脑海中的声音在逐渐消散。
——喂!!喂!!……
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叫喊,脑海中并没有再次得到回应。
“喂!!”
我不禁叫出声来。但是刚才那道在脑海中忽然响起的低沉声音不复存在,那道声音如同小水珠滴落到大海里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什么??”
大概是被我突然叫唤的一声惊醒,一直低下头的湘儿似乎被吓了一下。
听到湘儿的声音后,我这才刚才的思绪中恢复过来。
“……没什么……”
微微一愣后,我才反应过来,强挤出微笑地回答。
“真的??”
湘儿满怀疑惑地问道。似乎我刚才强挤出来的微笑并没有让她因此放下心来,依然担心地凝视着我。
“嗯……”
我装出一副坚定的神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为了避免她继续问长问短,我双目故意投向四周。却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城镇一样的地方,但是四周已经变得有些暗淡,远处连绵的山峦遮掩了太阳的半边脸。已经是黄昏了,周围的街道也没有什么行人。
于是,我借题发挥。
“湘儿,现在天色已晚了。我们到附近的客栈休息吧……灵儿,好吗?”
“嗯!!”
灵儿听罢高兴地点头。
“呃……”
就在湘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故意转过身开始寻找客栈。无视了她的反应。
——难道……我刚才听到的是……幻听吗??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近在眼前的便是一间名唤“如心“的客栈。
我停了下来,抬头瞟了一眼造得有些别致的牌匾,然后回过头,看着有些疲倦地喘着气的湘儿,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问道。
“湘儿……不如就在这间休息吧??”
“嗯。”
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得到她的回应后,我于是转过身便迈进眼前的客栈。
“客官,欢迎欢迎——”
才刚跨过门槛,一位身穿略显亮丽的衣裳,看似年轻的少妇热情地从柜台旁走过来,手中依然拿着一个沾有墨水的毛笔,已经一本足有新华字典那样厚度的簿子,那应该是账簿吧?
——看来是一个颇热情的掌柜呢……
虽然是这么想没错,但是根据我多次投宿的经验,掌柜这类人,不,应该是差不多所有的经商之人都是见钱开眼。大概他们都是奉着“No money no talk”的宗旨去经商吧。
我只是微笑地打量着她。她也同样对着我露出微笑。
其实她笑起来也蛮甜,而且怎么看她也就二十有余罢了,只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所特有的韵味。
“嘻……客官是来投宿的,还是……”
“投宿的……”
我看着她断言道。然而,听了我的话后,她似乎更加开心,露出的微笑也更加真实,虽然从她之前的笑容也无法看出有那么半分虚假。
“那请进……”
于是在她热情的招待下,我们三人走进了这间“如心”客栈。
客栈里,食客只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人,来回走动的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伙计吧。不过有这样的光景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平常人的晚饭时间早已过去了。这一点与我以前确实不同,只要是因为黄昏过后很少会有人外出,所以这时来的多半是投宿的吧……不过,似乎只有我们三个而已。
就在我异想天开的,心不在焉的时候,重新回到柜台的年轻掌柜发起了如此的问话。
“那三位……需要什么样的房间呢?”
——什么样的房间吗?……还是按照往常一样,要两间单人厢房好了……不过……
“有什么好的介绍呢??”
我这样问道。
但掌柜似乎有些疑惑地看向我。
——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有些莫名地向旁边的湘儿递过“我说错了吗”的神色。
而,湘儿则有点不耐烦地回以“当然啦”的眼神。
“呃……咳。”
我故意干咳了一声,引起依然满脸疑惑的掌柜的注意。
“啊……那你们这儿有什么样的房间??”
说吧,我双目专注地看着掌柜。只见,她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便开始她滔滔不绝的介绍。
“我们这里有单人房、双人房、情侣套房、以及贵宾房……单人房每间四十五两,虽然房间可能有些简陋,但是被铺齐全,也较为通风,整体上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而双人房则比单人房略大,且有两张床,其余都是跟单人房一样,但是两人居住则显得有些狭窄,每间只要七十两;情侣套房,顾名思义是为了一些出外旅游的夫妻,或者情侣而准备的啦,那里有……至于贵宾房……”
听到她几乎比长舌婆还要唠叨的介绍,我甚至开始有点佩服她那流利的口才,但是更加佩服的是……
——她说了这么久,不需要喘口气吗??
见到这位年轻掌柜终于恢复原状,我也是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
“就选这个吧……”
在我收拾完思绪时,却听得湘儿说出如此不明不白的话语。
——这是什么样的对话啊?……或者说我错过了什么对话??还有这个,是指哪个啊??
同样听到此话的掌柜却表现得欢喜万分,只见她双臂趴在柜台上,左手按在有些发黄的账簿上,右手则握着毛笔在纸上轻轻地勾画,嘴中却忍不住喃喃道。
“好……一~间~情~侣~套~房~……”
她故意拉长声音,直至每一个字写完为止。
“呃!!?~~~~”
我惊讶得瞪大双眼,看着忽然欢喜地伸出手掌的掌柜。
“每天一百两……”
——开玩笑的吧??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她刚才所说的‘这个’是指……
我疑惑地看向旁边的湘儿,渴望她会回以“其实是闹你玩的”的小恶魔般的笑容。但是她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我这边疑惑的目光。
湘儿脸上的表情跟往常那般柔和,而且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是否有故意克制表情的可能。
只见,她随意地召出一个鼓鼓的钱袋,轻轻地放在柜台上。这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自然,并无看到有半点虚假的成分渗入。
“这是三天的住宿费用……”
——三天??莫非……湘儿想待在这里??
掌柜见吧,只乐得喜出望外,慌忙地把钱袋搂了过去,开始忘我地数钱。
我也没有闲工夫去看这个已经乐在其中的掌柜,只是继续用疑惑的目光投向湘儿,心中依然在试图猜出湘儿心中所想。
“湘儿……”
我轻轻地唤了一声。
“唔……”
她这才终于肯把脸转向我这边。
可是当她的目光与我的视线相接触的瞬间,她慌张地别过脸。
“好了,三位请随我来吧……”
这时,掌柜从柜台走出来,热情地走在我们的跟前,向着通往二楼的木式阶梯走去。
而湘儿则逃也似的,匆忙地绕过我,紧随其后。由始至终,她都是低下头,以致于让我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这是怎么啦??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感到有些茫然。
随之,我便忙地跟上前去。
“请进吧……”
掌柜忽然在一房前停了下来,探出身推开身前的木门,然后才回过身,面带微笑地对我们做出“请” 的姿势。
我们先是疑惑了一下,湘儿便抱着灵儿最先走进房间。
——这个掌柜还真够热情的……
我略带赞许之色地看了眼前这个年轻掌柜一眼,这才迈进那间房间。
————宽敞。
这是我刚进入房间后,周围的一切给予我的第一印象。
房间之宽敞,让我猛一看去,至少也有三十多平方米,但我同时也了解到这不过是周围空旷而让我产生的错觉而已。正对着我的是一对敞开的窗户,微风从它打开的大门吹进来,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靠近窗户的是一个蕴含着古色古香,似乎是用桐木制成的衣柜,虽然对于拥有空间戒指的我们来说,它的存在是多余的,但也使这间房间变得更像是房间了。而旁边的则是一张桐木圆凳,其上是一盆栽,种植的却是——桃花??!
环视四周,似乎除了这些以外,剩下的只有——一张足以让三人躺下来而不显得拥挤的大床,上面的被铺,木枕一俱齐全,但是让我费解的是,无论是被铺,还是枕巾都是充满喜色的桃红。还有……
我满脑子疑惑地走近那张大床,弓下身子,手指指向被铺上那个耐人寻味的图案,费解地问道。
“这……在被铺上绣上一对鸭子是什么意思呀??”
这时,从刚进来房间便娴静地坐在床上的湘儿,忽然把头凑过来,似乎有些生气地嘟起小嘴,不满地回应我。
“这是鸳鸯……鸳~鸯~……”
如同幼儿园教师教字一样,重复了一遍。
——呃?鸳鸯吗……怎么啥一看去还以为是两只水鸭呢……
“咳……咳咳……”
站在门外的掌柜干咳了几声。
听到干咳声后,我好奇地看向她。
“你们夫妻俩慢慢聊吧……我就先去忙了,有事的话再尽管吩咐吧。”
只见,她说完这么一句话后,冲着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便转身离开。
“喂……喂!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
我这才反应过来,但还不容我来得及解释,她便似乎十分自然地关上了房门。
——唉……怎么老是惹得这样的误会……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却见得湘儿依然坐在床上,她低下头,双手在互相拨弄着,似乎在害羞,但又似乎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