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与灰烬混在一起,幽卡尔从山坡上望下去,十字镇便在眼前。
镇子的大门已经从原先的破木门换成了铁闸门,门口贪婪的税收官也多了护卫。城墙加厚了不少,密密麻麻的射击孔里面隐约可见弩箭的寒光。城门的两侧分别屹立着巨大的弩炮,箭头下面绑着火魔石与炸药。巡逻的士兵三三交错,俨然一副要塞的模样。
幽卡尔记得很清楚,自己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不少田地,如今都荒了。那些荒地也不见杂草,树木也不见皮,大抵是被什么动物啃去了吧。
那座镇中心的大教堂还在,而且似是被翻修过了,大了不少,顶端彩旗飘扬,褪色的彩窗早已经焕然一新。其中几扇,则是洁白的鹰,从天而降,拯救世人的画面。
红色的地毯从大教堂的门口一路延伸到女神像。数不清的蜡烛让昏暗的教堂多了抹晕眩的光。一个巨大的轿子,停在女神像前。金彩华盖下,一位瘦弱的女性,歪斜身子,跪坐在上面。女性身着蓝底金色长袍,厚厚的披肩搭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眼眸半睁,灰蓝色的瞳孔中不见一点光彩,无色的头发还残留着一点金色的痕迹。她太瘦了,瘦的可以清楚的看到肌肉是如何附在骨骼上面的,眼窝深陷,嘴唇干涩,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风再一吹,就会化为筛粉飘散。
她是蒙受奇迹的众多人之一,是教会的圣女,可是,她的模样,更像是个躺进棺材的病人,她明明是圣女,为何却脚上待着镣铐?黄金与白银打造的锁链延伸到红色的垫子里面,如同两条蛇,紧紧的咬住她的脚踝。
圣女垂下头,教堂外面,无数的贫民聚集到一起,他们就如同海潮,涌向教堂,被圣骑士与执法者组成的人墙拦住。
这些朝圣者,与先前幽卡尔他们遇到的一样,只不过,他们稍微幸运一点。没有遇到匪徒,又或者是在路上遭遇的天灾人祸中存活了下来。他们往前走,伸出手,祈求的声音不绝于耳:“让我见一见圣女吧!“
“女神在上啊,哪怕让我见一面,一面就可以!“
“我们的苦难什么时候到头啊?“
“还得熬多久?“
人群的喊声混成噪音,人潮不断向前推搡,圣女低着头,沉默不语。终于,一声枪响,火药味散发出来,圣骑士也举剑砍向人群,用最暴力的手段驱赶这些贫民。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每个人都在慌乱的逃跑,有的人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剑一下刺穿他们饱受折磨的身体。哀嚎声伴随着刺耳的枪声在大教堂内回荡着,圣骑士粗暴的喊叫声更是震的整个大教堂都在颤抖。这些所谓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在这里待久的人,已经是见怪不怪。
待声音平息下来,才有人敢探出头,小心翼翼窥视。执法者将那些尸体扔上马车,圣骑士更是嫌弃,直接用枪挑起,随后一甩,随后催促着随行的仆从,赶紧把这些血淋淋的臭肉拉走。
不按的金属摩擦声在教堂外来回走动,一个黑影从门口探入,随后不断延伸,不断延伸,直到笼罩了整张红地毯,顺着方轿,吞没到圣女的面庞。
进来的人正是十字镇的新任领主詹姆斯,淡金色的头发在晨光下闪烁着油光,用深金色蝴蝶结在后脑勺束成一个小辫。深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大海,嘴角挂着轻浮的笑。下巴蓄着漂亮的小胡子,正用手轻轻捋着,一副玩味的模样。
詹姆斯拍了拍新买的大衣,黑底金色花纹,里面则是银光闪闪的胸甲,上用黄金点缀麦穗花纹。蓬松的长裤被黑色靴子束缚着,踩在地上传出清晰的哒哒声。在容克·雷恩多斯政变之后,詹姆斯由于担任密使,便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迅速向新王效忠,加之透露了佣兵“幽灵”的消息之后,很快就得到了重用,并担任十字镇的新领主。现在按照如今斯诺顿姆的叫法,应该是最高行政长官。
詹姆斯如今的仕途可谓是十分通畅,只需要再过几个星期,他就会升迁,担任一座城的城主,如果,他能将“幽灵”的脑袋献给国王,那他说不定就会直接调走,担任好几座城的总督。
詹姆斯想到这里,不觉间步伐快了些许,上前走到圣女面前,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说道:“哦,圣女阁下,外面那些刁民已经被赶走了,您无需担心。”
圣女微微睁开眼睛,举起双手,詹姆斯打了个响指,一旁的随从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放着一瓶金色的药水。
詹姆斯拿起药剂,亲手给圣女喂下去,圣女的身体微微颤抖,但随后放松下来。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满足。她的眼神朦胧起来,而詹姆斯则问道:“哦,圣女阁下,请告诉我,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她真的会来吗?“
圣女张开嘴,轻声缓缓道:“我看到了她……依然是她……“
“我看到……她,对你冷笑。随后,一片黑暗。”
圣女说完,身体缓缓倒了下去,似乎力竭。最后一句话,若有若无般,飘入詹姆斯的耳朵:“她已经来了。”
听到这里,詹姆斯瞪大眼睛。但随后便皱起眉头。随后,他耸了耸肩,随后解开了裤腰带,而随从很有眼力见的退了下去。
“这地方也真是够糟糕的。”詹姆斯随手将腰带扔到地上,说道:“也没个漂亮女人解解闷,算了,凑合吧。毕竟这可是圣女呢,还不要钱。“
詹姆斯叼着烟,身下的圣女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他也不在意,就当是个玩具。云雨正上头时,却见一个士兵跑进来,愣了一下,随后说道:“长,长官!有情报!”
美事被打搅,詹姆斯自然有些恼火。他回过头,便看到士兵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詹姆斯猛吸一口,吐出一团云雾,问道:“什么事?”
士兵说道:“她说看到了幽灵正在往这边走来。”
“哦?”詹姆斯一听,心里的恼火顿时一扫而空。随后看了一眼那个女人,随后挥了挥手,将士兵赶走。
詹姆斯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对方长得还不错,便抬腿将身旁的圣女踹到一边,随手从大衣里面摸出了几枚银卡门,开口说道:“你想要赚钱吗?美丽的女士?“
女人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詹姆斯手里的银卡门。而詹姆斯继续说道:“为什么不上前,慢慢说呢?“
女人抬起腿,往前走。而詹姆将手伸出去。女人拿过他手里的钱,随后很乖巧的跪在地上,弯腰凑上去。
就在詹姆斯发泄的同时,十字镇的门口,一名贫民佝偻着腰,将几枚铜卡门放到了门口税官的手上。
“进去吧。”税收管没正眼看,捏着鼻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