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眷恋家乡

作者:zom90 更新时间:2024/11/14 22:47:20 字数:3337

西格雷奥斯不好违逆师傅,也不想伤了常樱的心,便不在吭声,而是乖乖的帮忙清点书籍,装箱封好。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将门敲响。常樱打开门,便有一长嘴似那葫芦瓢把,门板牙,灰粗脸的鼠精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数名鼠力士。

带头的鼠精是身穿灰皮大衣,头戴狗皮帽,怀里抱着一杆木烟斗。见常樱开门,那鼠精便拱手作揖道:“常樱龙神,小老儿乃灰仙管家,此番奉家主之命,前来领恩。”

常樱见那灰家管家是冰霜拂面,风尘仆仆,便轻挥拂尘,扫掉他身上的冰雪,道:“诸位幸苦了,屋里有热茶甜点,可以歇息片刻,暖暖身子再走。

管家抱拳,道:“不用,不用。小老儿其犬子们还急着回去给家主复命,就不多打搅了。”

常樱点头,让出一条路。那管家佝偻着腰,走进屋里,几个鼠力士也紧随其后。不一会,那管家走了出来,身后的鼠力士两人一组,用扁担扛着书箱依次走出,排成一条长龙。常樱看着那鼠力士,真是:肩膀扛山脉,腰腿撑大地。出力不怨苦,办事不多言。身披单薄衣,腰捆素脏裙。老茧布满手,何言道鼠辈。“

见此,常樱便问道:“这些都是您的孩子吗?”

那管家点头,道:“是也,十六子一个不差。虽是在家主助下修炼出人形,但是却无神通法术。好在身强力壮,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出大力,倒还能赚点钱糊口。”

常樱略带感慨,道:“同是仙家,唯独你灰家虽多子孙,却是最为贫穷。”

管家点头,叹气道:“哎……是也。古人云多子多福,可今我灰家子嗣众多,却是一贫如洗,以至于今依住山间洞府之中,却无遮寒庇体之所。

常樱道:“箱中书籍,既可助你灰家修行,也可解决当下困境。但切记,误要走歪路。“

管家连连点头,道几声“多谢”便赶紧上路了。

西格雷奥斯站在树梢,霞躺在另一枝丫上,饮下一口酒,道:“光一个管家儿子都有十六个,灰仙到底有多少子孙?”

西格雷奥斯道:“粮中有硕鼠,必有一窝,既有一窝,定已成患。”

霞没细品西格雷奥斯的话,又说道:“我记得,你师傅给他们的,是机关巧术,手工商业之类的书籍吧。这些耗子儿孙众多,若是都去纺纱织布,买卖货物,但凡勤快点,不说富甲一方,衣食无忧也是没问题的。”

西格雷奥斯望着灰家的队伍消失在风雪中,道:“但愿如此。“

又是两日,这大雪也是从未歇息,直到处处是白茫茫干净一片,不见任何杂色,这才稍作停顿。千里不听鸟鸣,万里无风声,可谓是真的宁静。

屋外正冷,今又无事。霞依然是躺在常樱的摇椅上,烤着火,吃着小块桃酥,小酌一口葫芦中的仙酿,可谓是惬意。

带酒暖了五脏六腑,她又看看外面。西格雷奥斯和往常一样,即便大雪没过了小腿肚,那该练的功课是从未少过。

霞是叹气,觉的西格雷奥斯不会找个时候放松下来,好好享受生活。自是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她掐了掐手指,算了算时辰,该是连拳法了。

霞正想着,却忽听常樱喊道:“阿蒙!霞!你们快过来!!“

听到师傅呼唤,西格雷奥斯急忙进屋,霞也顺着声音进了书房。

常樱此时挽着袖子,右手拄着扫帚,左手拿着一根竹简,竹简上沾了不少灰,显然是他从书架下面扫出来的。

西格雷奥斯紧随其后,常樱翻开竹简,扫了一眼,道:“这是我从炼丹里总结出的火药方子,可以用来制作出各种烟火,本来也是要给灰家的,怎么在这书架下面了?“

“应该是那些鼠精没拿好,某个箱子没上锁之类的。“西格雷奥斯伸手拿过竹简,扫了两眼。而常樱说道:“阿蒙,霞,就拜托你们两个,去给灰家补上。尽快出发,莫要让人觉的我失言就麻烦了。”

西格雷奥斯点头,霞则迅速去收拾东西。

不多时,二人便带着行囊,踩着积雪,一路离开了家。霞里面套着羊毛衣,外面多了一羊皮外套,十分暖和。而西格雷奥斯呢,已然是那短衬衫宽裤子。几片雪落到他的头上,便随之划掉。

西格雷奥斯正看着竹简上的方子,眉头微皱,似是在思考什么。而霞见他这副模样,问道:“你不冷吗?”

西格雷奥斯回答道:“当然不冷,我家乡那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酷热足以地为灶,晚上冰冷甚至能让水盆结霜。那时候那些军官为了让我们快点行军,很少让我们歇息。若是稍微慢点,那鞭子肯定要不少挨。所幸我军队里那百夫长人倒是还行,教了我们这找御寒的法术。让血液沸腾,体温升高,来低于沙漠夜里的寒冷。”

霞是自然不信,伸出手,一模。果真如此,西格雷奥斯的身体很热,就像是沸腾的热水,没过一会就感觉烫手。

霞说道:“话说回来,阿蒙,你好像从来都没跟我谈过你的家乡。”

西格雷奥斯回答道:“因为没必要,我对那里没有任何留恋。甚至,我憎恨那个地方。”

“所以……你才来到了这里。”随着西格雷奥斯的眼眸垂下来,眼里露着一抹淡淡的凶光,令人有些害怕,以至于霞说话都小声了些。

西格雷奥斯闭上眼,嘴唇颤了颤,随后还是说了出来:“我的家乡,被诸神统治者,那里的贵族也好,祭司也罢,上流社会的人,比田里的硕鼠还要多。我的父亲农忙时为耕,农闲时便去跑跑货,贩卖东西,补贴家用。母亲则平日里帮助父亲农活,做一些东西给父亲充当货物。“

“听起来你的家庭挺和睦。“

“嗯……但似乎生活就是这样。伊希瓦在克努姆河的滋养下,令两岸沃土无数。那里的小麦是一年三熟,几乎年年都是丰年。“

“没有水灾,旱灾,地震,饥荒之类?”

“没有,伊希瓦很少有天灾。但是累死累活,不过是图个温饱。九成的粮食,都被税官收走了。“

“天哪!九成!?拿了这么多你们全家还饿不死!?“霞惊叹道

西格雷奥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啊,多亏了那地方丰饶。以至于它们这么吸我们的血我们都能活着。“

“后来,我十岁的时候,荷鲁斯撕毁了其父欧西里斯与塞特的和约,发起复仇之战。战争的规模以至于整个地方都被撕成了两半。人们互相厮杀,土地空出来的越多,贵族们收的约多。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残了。到最后,某一天,我们整个村子都被强征上战场,拉去做了炮灰。”

说着,西格雷奥斯拿起自己的那把镰状剑,轻轻抚摸其锋芒。

“在参战的第一天,我就请眼看着我的母亲被战车碾碎,血肉横飞。我和父亲没时间哀悼,在督战队的呵斥下继续向前。”西格雷奥斯合上沉重的眼皮。

北风呼啸冰雪来,心炽如火猛跳动。举目无亲不眷恋,放眼向前路迷茫。谁知阿蒙心中绞,他人血肉铸生路。悲痛苦楚化不甘,始作俑者依然在。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对了,那百夫长最后的故事,你知道吗?”

“那个好心的百夫长,他怎么了?”

“每个人,都是小人物。每一条生命,就如沙海中的尘土一般,被随意践踏。被浪潮随意卷走。我们推到了伊希瓦的南方,克努姆河的上流区域。塞特下令毁掉附近蓄水的堤坝,那大水一泻千里,将所有人吞没。那水从山顶奔流而下,夹杂着泥沙土石,如同山崩一般。

”天哪……“霞捂住嘴,问道:”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慌乱中,我抱着一个人,随后在失去了意识。”

西格雷奥斯砸吧了一下嘴,耳朵耷拉,眼眸半睁半沉,随后完全闭目,似是不忍看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他举目无亲,那一天,他自由了,那一天,他踏上了逃亡的路途。逃,逃,一直逃。

他从昏迷中猛然醒来,自己被裹挟在肿胀的黑暗里面,腥臭的泥水塞满了他的口腔。他是挣扎,扒拉。中途,他摸到了各种东西。

似乎是树枝,也许是肋骨。可能是绳索,没准是肠子。滑溜溜的,是豆腐,是油脂吗?也可能是脑浆。小小的,圆溜溜的,是葫芦吗?应该是死婴。不知扒拉了多久,挣扎了多久,西格雷奥斯终于爬了出来。

他抹掉脸上的泥巴,血水,烁烁余晖洒在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一幕绝景。残阳将云染的鲜红,星星已是占领了大半个天空,月亮也露出了头。耳畔是克努姆河水流过的声音,但是很细,很细,听起来更像是小溪。他正站在克努姆河上。但为什么他没被水冲走?

脚下,肿胀发烂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这个人的腿骨穿透了另一个人的肺,那个的肠子与这个人的肝脏混在一起。大量的尸体,堆积在克努姆河。竟是与泥沙碎枝一起,堵死了整条河。

血水渗渗,烂肉如泥,腐皮铺地,一路延伸到远处的几个村庄。却见是无烟无光,只剩废墟。手脚挂在枝头,泥沙填满头颅,血浆糊在湿漉漉的墙上,断掉的锄头嵌入屋顶,还挂着半张脸皮。乌鸦早已是迫不及待的享用着饕餮盛宴,鬣狗更是聚在一块,对地上的肉跳三捡四。

它们不在意西格雷奥斯,因为不差他这一个。乌鸦啄着眼球,鬣狗撕扯着妇女的肚子,看看里面有没有鲜嫩的幼儿。或是咬开一个人的天灵盖,吃冰淇淋似的一下下有节奏的舔着脑浆。

西格雷奥斯害怕,恐惧,痛苦,已是深陷地狱。

就这样,年轻的伊希瓦人逃离了这里,变成亚人的模样,向东逃窜,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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