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钱啊。”峥接过奏折，打开上下扫了两眼，一开口就是六百万两，可不是啥小数目。峥抬起头，放下奏折，微微思索。
此时夜明说道：“陛下，边防军务乃是国之大事，而且两位节度使掌管的北方边境更是重中之重，延缓不得。“
峥闭紧嘴唇，自从听了玉忠君的建议之后，加派了两名节度使监视长生可汗，代价便是军费支出高出了一大笔。更何况北方匪患，流寇，甚至是妖怪居多，因此军备损坏，人员伤亡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不像玉门，西域边关，虽是荒无人烟，环境恶劣，但是只需要定期补给即可。
玉忠君也说道：“陛下，夜明大人所言极是。若是边防出了问题，贼人骑马南下，那便是一泻千里。不出半月就可直逼京城！“
听到这里，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就只是觉得这些钱花的有点可惜。他无意看了一眼长生可汗。可汗一言不发，依旧毕恭毕敬。
于是，峥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四叔常在北方，应比朕更深知情况。关于军饷一事，四叔该如何看啊？“
可汗此时无需西格雷奥斯提点，也是聪明，于是便不假思索道：“臣也觉得应该加派。自三旗卫改组由二位边关节度使管理后，军费增加乃是是在正常不过之事。而且三旗卫实战演习最多，因此弹药，粮草消耗巨大。“
听到这里，峥若有所思起来。而玉忠君此时心里倒是有点紧张，若因今日长生可汗真在皇帝心中得宠，那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威胁。再者，边关两名节度使主要任务是监视长生可汗，并非作战。如果皇帝因为这笔钱是不必要的支出，那自己将不再有眼线盯着可汗的一举一动。当初为了讨好皇帝，自己已经将其得罪死了。
还有一点，军费就是一块大肥油，第一个经手的就是自己这个宰相，能悄**的割下一块，沿途的官员层层下发，也能沾到不少。
更何况，这两名节度使都是自己向皇帝推荐的人，这买卖自然是稳，哪有放过的道理？
“忠君啊。”
听皇帝发话，玉忠君急忙弯腰，道：“陛下，臣在呢。”
峥将折子递给他，道：“让户部着手去办吧。“
“是，陛下，臣马上就去。“听到这里，玉忠君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忙接过折子，迅速离开了。
朝拜很快结束，长生可汗离了大殿，顺着大路，直径向着北城门去。然而，这一次，他没骑马，是因为夜明提出要送送他。
两人也是有些年没这样这么走了，上一次，还是先太子静在的时候，更久的一次，那时候先皇在宫里呆闷了，也换上便服出来。
可汗被西格雷奥斯点明白了，自理解了夜明的意思。之所以要让那两个节度使继续盯着自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稳住皇帝，还有宰相玉忠君。但是，夜明提出，和玉忠君提出，完全是两个概念。夜明所说的，就是公事公办。而玉忠君，可汗清楚，他总是会安插些心腹眼线，来借机发难。而且近些年，这些走狗鹰犬是越发过分，恨不得给他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夜明也清楚玉忠君的为人，他先前为了在皇帝面前争宠，可谓是不择手段。几次朝廷的剿匪行动，都是他主动请缨，且急功近利，伤亡比极大。然而即便如此，皇帝不仅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大加赏赐。要知道，剿匪的军功不过是塞牙缝，但是平叛则是可以封爵封王，惠恩子孙。夺了可汗三旗卫的兵权，在增派两名节度使，其中目的就在这里。消灭一个叛乱的藩王，加之还是个异族，那功劳说比天都大还不足为过。
可是，玉忠君他了解长生可汗吗？没有，夜明清楚，这厮只觉得他不过是个蛮子，一个大周的手下败将。收了他的三旗卫，就像是拔了老虎的牙齿一样，只需一支精兵就可以。
但夜明清楚，长生可汗是什么。他和先太子看过可汗的大军就如一条长鞭，似从天而降，从大地的一边扫到另一边。
百姓们传唱着英雄少年，大周的骄傲，先太子静的传说。他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可汗，单兵直入，擒拿贼酋。
但夜明清楚，元人在草原上如同野狼，你追他跑，你歇他攻，你疲他咬。在正面战场上，它们又似猛虎，敢直面着火炮的轰炸。而且它们的马匹似乎从来都不会累，永远都不会歇息一般。
若不是当年先太子静棋行险招，大周所有的骑兵仅带一日干粮深入，千里奔袭进行包抄，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又靠步兵牵扯拖延，直导黄龙，这才驯服了可汗。
没了三旗卫的可汗就如同没了牙齿的老虎？太可笑了，三旗卫的兵权之所以这么容易的从可汗手里交出，是因为实际上三旗卫的决定权在皇帝手里，可汗的调度权不过只是表面上的。更何况，先太子静看得比任何人都要远，他要消化掉整个草原，整个元族。等到元族彻底与鲤周融为一体，加之精心训练的三旗卫，吞掉草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走了一段路，夜明道：“王爷平日一向是英雄气，不拘小节，怎么今日倒是文绉绉起来了？”
可汗闻言，也没藏着掖着，道：“夜明你也没必要这么生分，你道我一声四叔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可汗伸过手，就要搂住夜明的肩膀。而夜明却是避开，可汗见她不喜欢，便收了手，背在身后，道：“近些日得了个门客，见他有些文采，便让他教我识字读书了。”
听到这里，夜明不禁笑了一声：“真假？当初你可是第一个把先皇气到失态的人。”
可汗却忍不住道：“呵，他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跳脚骂人是笨蛋。”
夜明道：“还好意思说，教了你三个月的儿歌，你居然还是只能念几个字，还是白字居多。”
可汗道：“还不是他小孩子气，教几下就不教了？甚至气呼呼的直接把书扔到了那菠菜佬的脸上，让他来教我。他当时是来报告的。“
“这个是大周国公，开国宰相，你这样说他不好吧。”
“这事是听阿静说的，说他吃菠菜的时候吃相极度难看，和野兽没啥区别。所以就叫他菠菜佬。”
可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物是人非啊。今多亏了你，抢了玉忠君的话，帮叔挡了麻烦。“
“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王爷没必要多想。”
可汗倒是意味深长道：“不过，还真是怪啊，这军饷开支要是放到以前，够让马三宝出航一趟，顺便把百越，爪洼给灭了吧。”
夜明低下头，可汗的弦外之音，他听得出来，于是便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爷还是不要闲谈朝中之事了。“
“也是啊，不然以你的手段，就算是官至宰相，也够死好几回了。“可汗随即话锋一转，道：”夜明啊，反正叔也要在京城多呆几日，你若无事，就陪叔吃顿涮羊肉吧，我吩咐厨子给你多弄点羊血。“
夜明正犹豫，忽看见了北城墙的轮廓，停了下来。
“承蒙四叔好意，那夜明一会儿就到。“
可汗正觉得奇怪，看了眼北城门，顿时就明白了。
“那好，叔等你，放宽心，别紧张。”说完，可汗用大手拍了拍夜明的肩膀，便往北城门出城去了。
可汗走了很远，很远。忽停下了脚步，扭头往后看，夜明的身影已经不见，只留下皇城的幽影。
可汗不禁学着西格雷奥斯的口吻，道了句：“是啊，自古无情帝王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