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看着西格雷奥斯，对方的神色十分平静，没有想象中那恶魔一般的狞笑，也没有那暴君的癫狂。相反，十分平静，平静的可怕。就似那海底深渊一般。
诚然，西格雷奥斯说的是一个现实，澄不是傻子。他当年能驯服长生可汗，是给了元人诸多好处。如极低的关税，可以读书参加科举，甚至是可以办理京城的户籍。澄的计划是一个阳谋，他要将元族以及它们生活的牧场无声的吸收，不带任何一滴血的同化。当然，可汗也没有理由拒绝。自从玉门允许元人自由出入之后，大周的北方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平静的春秋了。元族人享受到了中原的茶叶，丝绸，蔬菜，水果。富饶的作物让他们冬天不再是生死考验。当然，鲤周也享受到了元族人从远方带来的香料，西瓜，菠菜，奇装异服。甚至是它们耐力极为优秀的战马，让鲤周拥有足够的资源组建更强大的骑兵。
以鲤周的武力，可汗不敢反，即便是反，也是师出无名，讨不到好处。但是如今，情况是反过来了。峥想要的，不是一个外来的四叔。而是想要将可汗彻底的踩在脚底下，以证明自己治理的大周是当之无愧的天朝上国。
如今的可汗，若是真是反了，那也是多少占理。即便是这临杭远离京城的地方，都知道如今的四王爷在朝堂上是举步维艰。来万花楼的大员，酒后也是透露出朝廷打算取消元人入朝为官的资格。
澄看向西格雷奥斯，她很清楚，自己没得选，是不得不做。或许西格雷奥斯提出的，是最好的选择。
澄伸出手，指着鲤周北边的国境线，说道：“如今的士绅，世家，仙家，都已经是盘根错节。我之死，不论是那一方没有按耐不住，其余的都已经是逃不掉。”
澄微微咬紧嘴唇，她清楚，自己要摧毁自己曾经所热爱的一切。然而，如今朝堂的关系错综复杂，科举的公正性都已是难以保证，能来万花楼的举子，哪个不是被士族资助？那个背后又不是站着一个名门望族？
寻常百姓，能读书便已是不易，何况科举？
修行的道路已经被仙家垄断，普通人又岂能真的靠自己反了这天命？
想到这里，澄的眼神冷了下来，涌出了无尽的杀意。她心里自然是恨，自然是不甘。西格雷奥斯的眼里也燃起了火焰，数千年的恩怨，也终于是要迎来一个了结了。
无论是出于报复，私心，还是所谓天下的大义，鲤周的干柴在堆积，风暴在聚集。
“仙长，孤有一事相求。“澄的眼神明亮，锋芒尽出，仇恨的熏火并没有蒙了她的心智。她依是记得，自己曾经，本因是鲤周真正的天子。
“殿下请讲吧。“
“还请仙长保全夜明，她虽是血魔，但本性不坏，且与我相伴多年。为我，也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所以，请你留她一命。”澄拱手弯腰说道
西格雷奥斯则是回礼道：“不负所托。”
澄的手划过鲤周的山川大河，说道：“正北南下虽是一马平川。但峥也是安插了两镇节度使作为门户。而且这里进攻看似容易，但实际上城镇众多。即便消息还没传到京城，恐怕当地就会立刻组织起防线，随后等京城的援军一到，恐怕就是极长的拉锯战。”
西格雷奥斯回答道：“如今还需要一个由头。虽然北方城镇居多，但是换过来想一下，如果削弱两镇节度使在朝廷的立场，甚至是临阵倒戈，那么北方这些城镇，就可以作为一个稳定的根据地。”
西格雷奥斯接着说道：“而且，长生并不是孤立无援。“
说完，西格雷奥斯凝聚寒冰，化做一个棋子，放在水化的浓墨沙盘上。那是一头温迪戈形象的棋子。西格雷奥斯说道：“鲤周虽是有天师府，但是当年和玛丽卡差远了。我还有诸神战争时代留下的老兵，这些温迪戈，仅需三头尽可以打下一座小城。更不用说黑精灵，荷鲁斯组成的精锐部队。“
静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这是大周自己的战争，绝对不能让外族人干涉进来。长生不仅要赢，而且还要赢的光明正大。”
西格雷奥斯回答道：“没有这些外力的帮助，长生能赢的机会很渺茫。就算那两个节度使已经倒戈，坐拥鲤周近半的兵力，估计也要消耗上起码三年。没有那么多时间。最慢，也要一个月之内，打下京城。“
澄说道：“如果我说，不需要一个月呢？让长生从这里进攻的话，元族马匹日夜兼程，三日即可兵临京师。“
西格雷奥斯看向澄所指的地方，正是玉门。他是连摇头，说道：“不行，没有把握。玉门几千里的地方连草都不会长，没有任何补给。而且玉门城防坚固，城墙绵延千里，如铜墙铁壁。如你所说，离京城不过三日的距离，恐怕一打京城的援兵就到了。就算加上温迪戈也极难啃下。”
澄淡淡道：“如果我若告诉你，玉门可轻易破呢？”
西格雷奥斯说道：“若是能在短时间的破了玉门，那就是一把刀子，畅通无阻的捅入敌人的心脏。
澄回答道：“据我所知，玉门的军费贪污严重，而且大周已经是近一代人没有经理战争了，武备松弛，就连最基本的武器维护都很难做到。
而且玉门守将高密云与玉忠君不合，玉忠君一直都想找机会将他除掉。
西格雷奥斯说道：“高密云此人如何？”
澄回答道：“当年是我亲手提拔的，参加过诸多战事，包括曾经与长生的大战。作战经验十分优秀，此人也是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言辞更是喜欢单刀直入。既是个值得托付信任之人，又不适合朝堂斗争，我便让他在玉门提前养老了。
西格雷奥斯道：“这么忠心耿耿的人，你就这般卖了？”
澄闭目，叹息道：“四叔和他也算是旧识了，但打感情牌都不可能，不过，你既是来找我，肯定连檄文都写好了吧。”
西格雷奥斯道：“当今昏君峥，残暴无道。弑兄篡位，又有玉忠君奸臣挡道，其姊妹祸国殃民。朝堂之上更是禽兽食禄。为报先太子之仇，除奸臣，斩暴君。为救百姓于水火，为让先太子之新政延续，是清君侧，奉天靖难！”
澄听完后，起身背对着西格雷奥斯，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容，她低下头，沉默良久，随后说道：“到时，你便念给他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