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峥看着眼前的卢聚义，此人他也是有所耳闻。是因掌握了黄家丑闻而进京告状，被夜明保下，安排进档案馆的人。随后过了段日子，就去找了玉忠君。胡庆宗说的并不错，卢聚义确实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脑子想着只有如何快速升官，为了升官，他似乎是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
峥的脑子飞速思考着，他这两天也确实是联合朝中清流给自己上了一份奏本，是举报玉忠君纵容家仆私下强买强卖一事。这些清流，峥心里也是清楚到底是什么货色。多是江南世家大族出身，不在乎那几个钱，也看不起玉忠君的出身。嘴上谈吐着修身治国平天下，若是动了它们的钱和地，一个比一个哭的惨，道什么与民争利，说什么鱼肉百姓，激进一些的，甚至直接敢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暴君，昏君。
当然，峥是不懂大哥的憋屈，当了皇帝才知道，甚至是杀它们都得谨慎点。若是一怒之下杀了，他是流芳百世，自己倒是背负着骂名被留在史书上面。
自然，清流参奏夜明的奏本也不少，无非是它们所有的把柄都在夜明手中。又不敢和皇帝撕破脸，于是便直接攻击起夜明来。
想到这里，峥是有了决定，道：“你要参夜明何事？”
卢聚义道：“回陛下，臣参夜明，以职务之便利，将百官不轨之事隐瞒圣上，用于敲诈勒索，贪赃枉法。此乃朝中官员联合参奏的奏本，恭请圣上阅览。”
说完，卢聚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奏本，双手地上，峥打开一看，顿时心里是无奈又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第一眼扫去，开篇便是一大堆引用经典，滔滔不绝的圣人之道，随后又是捕风捉影，紧接着又以古代圣贤宽容的故事为典范，谴责夜明乃整个暗卫制度的不合理之处。足足一千余字，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龙神在时，乃是天下大治，吏制清明，政通人和。龙神其治非铁腕，而乃宽容。道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宽以治人，使得官民感激安心，自生奋发。然夜明与其暗卫，却与圣人之道背道而驰，作其耳目，行卑劣之事，令圣君蒙羞……”
“……酷吏横行，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乡野之下百姓惧怕。夜明虽有功勋却飞扬跋扈持宠而骄，接其陛下名声而强挟百官，使其独大。但有不从者均以捕风捉影施以酷刑，践踏人伦。且夜明乃妖孽而生，历朝历代圣君岂有以妖为官之理，更岂有辅其国事之理？臣等恳请陛下处置夜明，革职斩首，以正视听，还朝堂正大光明，还天下朗朗乾坤。”
玉忠君是善察言观色，一脸狐疑的斜眼看着卢聚义，这奏本他不用看，也大概知道写的是啥。不过是走个流程，不痛不痒罢了。峥是叹了口气，觉得卢聚义是个代替夜明的好人选，但是还不是时候。这奏折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不过是这些清流言官习惯搅口舌罢了。正当峥要想着要说 “朕已阅”时，忽听卢聚义又说道：“臣还有本要奏！”
听到这里，峥眼神露出一抹诧异，而胡庆宗心里忽然顿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快感。似乎这份不痛不痒的奏本，不过是狂风暴雨之前的乌云罢了。
“臣！奏夜明，密谋反心，调其先太子失踪一案，妄图推翻陛下！”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压抑下来，河善报瞪大了眼睛，被卢聚义这句话“嗡”的一下炸开了脑子。玉忠君也难掩惊愕之色，胡庆宗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句话很沉，很重，如一道惊雷，击碎了所有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家伙，是疯子吗？”胡庆宗的心是砰砰直跳，先太子的事情，是绝对的禁忌，有多少猫腻，每个人都沾点。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峥闻言，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咬紧嘴唇，可以看到脖子上的青筋跳动。玉忠君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他舌头却是因为恐惧而一阵痉挛。毫无疑问，说错一个字，都是万劫不复。错一步，你就是皇帝的敌人，百官的敌人，天师府的敌人，任何人都救不了你！所有人都会为了保全自己毫不犹豫，不惜一切代价将你除掉！
然而，卢聚义此时又说道：“陛下若不信臣，臣愿意以命担保！当时夜明大人待佛尔斯特副使入了档案馆，翻看了先太子之死一案！”
说到这里，夜明做出了一个动作，一个很轻微，很不经意，很本能的动作。她的头向卢聚义这边轻微扭动。玉忠君已经是大气不敢喘。而胡庆宗心里对卢聚义心里生了几分欣赏，这卢聚义虽是其貌不扬，但是竟有这般胆识，他是不怕杀头，还是对自己能拿捏皇帝的心里有绝对的自信？“
说到这里，胡庆宗的在短暂的一两秒内，理清了先前进殿时卢聚义说的话，瞳孔一张一弛，心中是恍然大悟，随后便是阵阵寒意升起。他意识到，恐怕这个一直被小看的卢聚义，才是未来天师府最大的敌人。
而夜明细微的动作，也被峥捕捉到了。峥的脸沉下来，他没有看折子，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峥背着手，说道：“夜明啊，朕……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没有暴怒，没有嘶喊，只有悲伤的低语。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龙颜大怒？无声的怒斥着这个曾这个与大哥一起将自己带大的姐姐，是这般没有情面，忘恩负义？
夜明沉默着，低下头，没有说什么，而是解下了自己的玉锏，暗卫指挥使官印。随后，她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闭上眼睛，静静等候着皇帝的发落。
峥没有说话，借卢聚义的手，夜明这颗雷，是不得不排了，也终归是排掉了。然而，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等卢聚义接手暗卫之后，他定然会和清流闹翻。但也许会借其位高权重，反倒是沉沆瀣一气。
然而，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反。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卢聚义，有些意味深长。他给卢聚义肯定不会放心，但定然不能给玉忠君和胡庆宗。
峥拂袖，道：“传朕口谕，暗卫总指挥夜明，借其先太子之死为章助其反心。污朕兄身后之名，且损兵折将，使年下镇万民如草芥殒命，害朝廷威严丧失。汝曾是家仆出身，深得先皇恩宠，又得先太子厚望，再得朕之视若心腹之信任。朕本想全草庐君臣之交，作蜀中昭烈，以传后世佳话，却未曾想你是这般忘恩负义，丧心病狂。实乃令朕失望透顶。着即日起，革去夜明一切职务，其政务暂由宰相负责，暗卫由天师府与吏部联合监察，防止其行为不轨，再出今日之事。卢聚义官升一品，待行暗卫指挥使之职责。“
“至佛尔斯特国使臣一事，实乃外藩间谍，心怀鬼谈，立刻遣天兵捉拿带回，无论死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