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伸出手,接过那个玉佩,他已经认了出来。她记得很清楚,这个玉佩就是静下葬时陪葬的。她记得很清楚,他一直记得。玉佩上的血迹还带着新鲜,那味道十分久远却又是熟悉。
夜明将玉佩贴在鼻尖,轻轻吸气,鲜血的咸甜顺着她的鼻腔浸润了五脏六腑。是的,这正是静的味道。她朝思暮想,只存在于回忆与梦境中的味道。
恍惚间,她看到了静那和蔼仁善的笑容,透露出无限的真诚与热情。对于夜明而言,静才是她真正的太阳。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那不过只是一个身份。
幽卡尔看着夜明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的样子,似是心里有点不忍,将刚刚到嘴边的话又是硬生生咽下了回去。
夜明轻轻放下玉佩,抬起头,手稍稍用力攥紧了玉佩,似是怕它从手中溜走。于是,夜明问道:“到底是谁……害了殿下?”
幽卡尔的眼帘垂落,说道:“只怕听了……你会更加伤心。“
夜明何其的聪明,立马就听懂了幽卡尔言外之意。瞳孔猛缩,虽有猜想,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她不愿相信,那个曾经腼腆跟在大哥后面的峥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无法相信,那个曾经和静兄友弟恭的弟弟,会亲手杀害自己的长兄。她更不能接受,无论是自己,还是先皇,还是静,都对峥这个家里唯一的小孩宠爱有加,却没想到他的内心竟是这般残忍又充满野心。
惊愕之中,夜明微微咬牙,带着悲伤,愤怒,最后化为无限的感慨,缓缓道出:“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那个皇位,对于他而言,真的值得坐吗?”夜明的思绪如同乱麻,她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当年静的一系列国策得罪了许多士大夫,这些所谓的清流高雅之士自然是心里恨不得将他剥皮分食。静死了,峥自然是最大受益人,但真正受益的,还是那些士大夫。为了稳固皇位,峥取消了静先前绝大多数的国策,尤其是税制改革。官吏们可以继续捞取着好处,士大夫们依然可以过着家有万顷良田的逍遥日子。只有那些农民,那些百姓,它们要靠自己的双手上缴税赋,来养活整个鲤周上下。
夜明眉头紧皱,痛苦与愤怒不断相互碰撞,她知道静曾经构想的那个理想而又伟大的蓝图已经彻底崩塌了。
静站了起来,问道:“殿下她如今在哪里?”
幽卡尔回答道:“在你们最开始相遇的地方。”
黑暗中闪过一道星光,铁链断开跌落到地上,随后接着便是镣铐,便是枷锁。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峥低着头,正看着一本奏折,上面便是玉忠君弹劾长生可汗的内容,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向他道明了长生可汗正意图收回三旗卫的兵权。他的心腹阿铁打与黑旗卫的指挥脱脱大用以及见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玉忠君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自己不要让长生可汗收回三旗卫的兵权。
峥身体靠在椅子上,放下奏折,玉忠君的要求他是不可能答应的。这条疯狗吃了暗卫竟是还不知满足,若是没有人压制他,那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脱缰野马。加上三旗卫除黄旗卫以外,多是可汗旧部。当初拿掉可汗的兵权,是有夜明在控制着,如果可汗反叛,那夜明会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暗卫迅速将叛乱扼杀在摇篮之中。
如今暗卫的权力分散,卢聚义的小心思他也清楚。如今这个四叔已经显露出足够的归顺,倒不如借此作个顺水人情,将兵权还他。顺道是借此敲打一下玉忠君,让其收敛。
想到这里,峥咳嗽一声,唤来两名宦官,说道:“让中书省拟旨,着四王爷,重新任其为三旗卫统领,全权负责调动与训练之权。再写一道旨意,告知宰相,其为朕之心腹手足,对内深得朕安心。然四王爷更是为朕臂膀,大周河山二者是缺一不可,还希望百年之后,能流传一段将相和之佳话。”
两名宦官点头,便有一名暗卫冲入,急忙喊道:“报!报!!报!!!陛下!不好了!!”
那暗卫竟是脚下失足,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数步,随后跪在峥的面前,忙喊道:“陛下!大事不妙!!”
峥心里顿时新生不妙,说道:“这般慌张,成何体统?说吧,什么事?“
“夜明越狱了!!”
此话一出,峥瞪大了眼睛。
此时,天空之中,浓稠的血液化为了双翼的模样,夜明在高空之中拍打着这对幻翼,幽卡尔双手抓着夜明的脚踝,看着下方不断亮起火光的皇城。
“这才五分钟,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幽卡尔说道:”夜明,这就是你说的熟知皇城布防?“
夜明则说道:“已经可以了,不然我们刚一处大牢就已经暴露了。你倒是好,竟是一点计划都没有,这么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
说着,夜明眯起眼睛,低下头看着灯火通明的皇城,忽是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皇城应该有天师在四处设下结界把手,幽卡尔应该是很难潜入的,但知道它们离开皇城,她都没察觉到有天师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夜明忽是问道:“胡庆宗呢?”
幽卡尔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夜明则是说道:“你知不知道?”
幽卡尔回答道:“不知道,怎么了?”
夜明说道:“都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胡庆宗应该早就出来追了,难不成现在天师府出了什么事吗?”
而此时的皇城内,禁军举着火把,暗卫也倾巢而出。玉忠君不断喊着:“快!快!”
而卢聚义也下令子鼠把手京城各个出口,寅虎去护卫皇帝,未羊维持与天师府和禁军的消息,若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最后是申猴带队全城搜寻。
快马加鞭,传来戒严的嘶喊,很快,整座京城都亮了起来,燃烧的烽火顺着城墙升起,似是当年先皇征服天下时兵临城下的模样。
禁军很快把守各个要道,各种小巷和胡同的阴影中也有暗卫潜伏。天师乘着机关迅速在街道上掠过,任何人都似乎都是插翅难逃。
但是,唯有天空没有任何眼睛,即便月光明亮,二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也没有任何人抬头去看一眼天空。
如果是夜明来抓捕这般和她一样危险的犯人,恐怕整个天空都会被天师封锁。卢聚义是想不到吗?错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