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师徒情深的戏码，只能演到这了。”
达克手指抚过脸上的伤口，漆黑的神力涌出，被伊斯达克划过的伤口随着一滑而迅速愈合。
“明明只需要按照规则一步步走下去，一切都会没事，为什么，总会有愚蠢的家伙挑战规则呢？”
“达克冕下......你难道是?”从达克暴露出漆黑的神力时，贝尔就察觉到了达克的真实身份，但依旧抱着一些侥幸，对着达克问道。
达克咧嘴一笑，不再抑制自己涌动的神力，漆黑的神力成雾，在达克周身凝聚出一套狰狞的漆黑甲胄，随着几声质感十足的金属磨蹭身，尽数覆盖在了达克的身上。
达克拔出插在一旁的魔剑卡尔达诺，看着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魔瞳，脸颊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动作隐蔽地点了点，原本还半眯着魔瞳瞬间瞪大，剑上也遍布漆黑的煞气，魔焰滔天。
厚重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威压肆意张扬地倾泻而出，压的众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广场上观战的众人第一时间就被威压按倒在了地上，无论是身着盔甲的骑士，还是身旁的教众；无论是实力较低的普通卫兵，还是实力已能成为一方豪强的主教，尽数在恐怖的威压下，被迫五体投地。额头撞击在石板上，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凹陷，砸的满头鲜血淋漓。
达克扫视了一圈，配合着人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面见本神的时候，你们就该如此才对。”
“再度自我介绍一下罢。凌驾光明，绝望深渊。我是达克，暗影神王达克。”
噗嗤——
路西法努力绷着自己的脸，避免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老大这是平时对欧若拉主神怨念多深啊，一个自我介绍都要狠狠地踩光明神系一脚。这是哪里来的小学生么？
不同于心态轻松，甚至还有些想笑的路西法，以贝尔为首的弗洛迪诺等人则都是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达克的来历神秘，对于暗影神系的情报更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贝尔等人都认为达克就是神界来人，是四圣留下的助力。
但是除了四圣以外，还有一类人，也能对暗影神系了如指掌。
“暗影神王......”在场唯二的两位半神，互相支撑着对方半残的身躯，勉强着站在原地，对视一眼，两人都看见了对方苦涩的笑容。
随后，两人顶着威压，同时跃起，清亮的剑光与包裹着四色光芒的重拳同时朝着达克攻去。
“滋滋滋——”
一道漆黑的屏障浮现在达克的面前，奎司雪兰与贝尔倾尽所有的一击，却连达克的衣角都碰不到。
“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冒犯神灵的天威。”达克威严满满地抬手，制止了配合演出想要冲上前的路西法。
“我说过了，不要破坏规则。”达克随手一挥，漆黑的屏障猛然扩张，将奎司雪兰和贝尔击坠，两人宛若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现在进攻我，我会视作你们开启了最后的讨伐战。你们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堵上弗洛迪诺的一切来拼死么。”见二人还要拼死一搏，贝尔甚至已经开始再度准备请神，达克暗地翻了翻白眼，威胁着二人。
果然，在达克的威胁下，两人都放弃了拼命的手段，支撑着对方，互相站了起来。
“为什么，达克上神......”贝尔嘴角还沾染着血迹，整个人都苍老了数倍，声音沙哑。
“为什么?”达克轻叹了一声，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莫名，“你问我为什么?”
“我曾经的挚爱在我面前离我而去，再无复活的可能，这都是四圣的错!”达克面目狰狞，指着天空嘶吼着，“所以我要报复!就从他们创造的每一个世界开始——”
“——你们想要听这样的回答么？”达克嘲讽的一笑，什么狰狞什么悔恨都一扫而空，看着贝尔和奎司雪兰震撼的样子，肆意嘲笑着，“哪里有什么理由，我只是单纯的无聊而已。”
“当够了受人敬仰的神，偶尔当一次受人唾骂的魔，不也很有趣吗!哈哈哈哈——”
“愤慨么？悲伤么？但你们又能做什么呢？”达克低头注视着愤怒几乎都要凝结成实质的两人，嘲讽地说道，“只有跟着我定下的规则，你们才有一线生机啊。”
奎司雪兰与贝尔牙齿几乎都快咬碎了，双拳攥紧，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哦对了，还有这个。”
达克将手中的绿色结晶朝着亚瑟的方向抛去。碧绿的结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亚瑟接到了手中。
“为什么?”亚瑟握着结晶，低着头，声音低沉。
“什么为什么?”达克心中一突，依旧维持着自己如今暗影神王的人设，轻笑一声说道，“按照规则，这本就是你自己争取到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亚瑟嘶吼着打断达克，抬起头，原本剔透璀璨宛若翡翠般的碧绿双瞳此刻蒙上了一层阴霾，两行血色的痕迹从眼角顺着脸颊不断流淌下来。
“都是假的吗?!我只是你的玩具吗?”
“你所做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你说啊——!”
达克心头一紧，握着卡尔达诺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亚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亚瑟都能维持着基本的冷静，这是亚瑟第一次露出这般情绪崩溃的样子。
路西法扇动翅膀上前，手搭在达克的肩膀上，微微用力，用眼神想要阻止达克因为心软而破坏计划的行为。
达克动了下肩膀，将路西法的手抖开。抱歉地看了一眼路西法。按照接下来的剧本，达克需要承认自己对亚瑟的利用，让亚瑟彻底恨上自己才行。
达克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就像是之前面对着贝尔和奎司雪兰这两个他也颇为欣赏的首领的面前，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神，但是看着如今脆弱的亚瑟，他做不到。
路西法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没有继续阻止。
达克深吸口气，让自己心硬了起来，不至于让声音颤抖，注视着亚瑟说道：“你还记得吧，亚瑟，那晚我问你的话。”
“那晚......”亚瑟神色一怔。
——“亚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如何?”那一晚，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师徒夜谈，师父却突然极其认真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我大概会揍师父一顿先。”
“不过我相信师父，师父你即使是欺骗我，也是事出有因的，我会等师父说出这个原因。”——
“你还愿意相信我么，我的弟子。”达克注视着亚瑟，带着些冀望。
“我.....信。”亚瑟双手颤抖了下，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血泪，艰难地说道。
达克如释重负地笑了：“既然如此。那么，便来击败我吧，亚瑟。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在此之前。”达克看向亚瑟手中，已经断裂的伊斯达克，“弑神的圣剑，伊斯达克......在死亡沙漠中，我会留下重铸它的材料。当然，玛门也会在那里。”
“我等待着你的到来，我的弟子。”
达克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两尊神灵的身形也在一点点地变淡，最终化作满天的光点，随着微风飘散。
...........
...........
回魔王城的路上，达克与路西法并肩飞行着，一路上出奇地安静，也没有履行之前说要薅秃路西法的豪言壮语。
“路西法。”沉默了一路的达克，在能看到魔王城的影子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对着路西法问道。
“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一路上，达克脑海中的都是亚瑟流着血泪的崩溃模样。明明亚瑟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敬爱着自己，自己却让他失望了。
达克原本以为，自己和暗影神系规划好一切，不会有人真的死去，最终也将会迎来一个大团圆的happy end，一切都是将会是很美好的。
但是，今天看到亚瑟在自己面前情绪崩溃的模样的时候，达克才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就算没有真的生离死别又如何，就算最后是个大团圆又如何，欺瞒、利用、恐惧、愤怒、悲伤.......过程中给其他人带来的伤害，又怎么会是一个达克自以为的happy end能抹去的。
路西法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是的，老大。不光是你，我们都做的过分了。”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现在我们该想的，是如何去弥补。”
达克沉默着点头。
在达克看不见的地方，路西法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从一开始，达克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路西法就已经预见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出现。
达克虽然共情能力够强，但是相应的，他也仅仅只将下界之旅当成另一次的真人RPG罢了，天生与下界的生灵疏离开，这也就导致达克虽然会因为下界生灵的故事感到悲伤，但也不会因为操纵了他们的人生而感到负罪。
这一份疏离就像是定时炸弹一般，短时间内或许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需要游历九个世界的达克，定时炸弹爆炸的可能性只会不断提高，而这个定时炸弹一旦炸开，后果将会是毁灭性的。
万幸，在经历第一个世界时，剑之勇者亚瑟，就用自己真挚的感情，化解了这一份疏离。
请时刻记住这一份负罪感，我的主神。路西法心中暗自念到，这会是让达克永远只是达克的，必备的救命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