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
昏暗的礼拜堂内,一个全身都被黑袍所覆盖的身影站在布道台前。在他的身后,身着红衣黑裤、一副仆人打扮的男人正半跪在地,静静地垂首倾听着。
“这样一来,算是达成他的要求了……我们也可以……”黑袍男人双手握在额前,向摆在他面前的一尊黑翼天使像虔诚地膜拜着,“伟大的主……已将吾等的努力尽收眼底。这是我们为散播真实信仰所做出的又一贡献!”
“祭祀大人……”半跪着的男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副年轻男性的面孔,赫然是诺夫斯庄园的管家罗恩,“途中发生了点意外……伯爵的女儿似乎不受我们的控制,已经有几个同宗兄弟因为她失控了。”
黑袍男人停止了对神像的颂唱,缓慢却顺畅的话语如同泥地中爬行的毒蛇:“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密道出口附近的森林里。”罗恩诚惶诚恐地汇报道,“因为我们一时没法控制住她,而且附近已经有宪警开始搜查,所以我们就先撤退了……”
“……”
黑袍男人沉默半晌,突然狠狠地跪在了地上,朝着神像拼命地边磕着头边喊道:“主啊!我等犯下如此过错!实在是该万劫不复!请您对我等降下惩罚!给予我们惩罚!”
他失心疯般狂叫着,不停将头一下又一下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直到他的身下已经有大量的红色流淌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祭祀大人……”
罗恩看着已经有些话语不清还仍在不断磕头的黑袍男人,正欲跪下效仿时,黑袍男人“咚咚”的磕头声却停了下来。
“主是仁慈的。”
黑袍男人转过身来,被兜帽遮掩的脸无法看清五官,只露出一张有些干瘪的嘴和纹着怪异刺青的宽下巴。
“既使我等犯下如此过错,祂却依然原谅了我等。”
一行血液从脸的上方流了下来,滑过了他的嘴唇,从下巴处不断滴落在地面上,而黑袍男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汝等所为之事亦是为传播真神信仰。如此小事,无需在意。’主如此说道。”
“赞美吾主!”罗恩跪伏在地,全身几乎都快贴在了地面上。
“不用管那个伯爵的女儿了,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黑袍男人重新回过身,继续起之前的祈祷。
“是。”
罗恩站起身,慢慢退出了这间小礼拜堂。在带上门时,他用左手拂过面部,五官竟开始剧烈扭动了起来。
…………
“喝啊!”
托特举起手里拉长过的大斧,狠狠劈在了一堆因塌陷而堆在一块的木质结构。锋利的斧刃加上托特的巨力十分轻易的劈开了这些障碍物,露出了一小块未被建筑残骸埋葬的空间。
“完……完了吗?”
他立起斧头,站在一边喘着粗气道。
“就是这里。”
安瑟尔循着空气中那股微不可及的气息,按了按地上其中一块尚未被砸毁的木质地板。
“和上次的恶魔气息十分类似,只不过刚才在外面气息实在太杂乱。到了这儿就清晰不少了。”
“又是恶魔?难道还是上次的那个秘密组织搞出来的鬼?”托特把斧头靠在身上,看着在地板上不断摸索的安瑟尔道。
“我觉得……可能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安瑟尔敲了敲另一块地板,“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发生事故,很难不让人怀疑不是巧合。”
“不管怎么说……只希望我们别给卷进太深了。毕竟我们只是佣兵而已。”
托特抬头看了看头顶有些摇摇欲坠的残骸,摇了摇头道。
“这也算是工作的一环。就像你刚才说的,佣兵也得要声誉……而且,说不定我们挖出线索的话还能跟那位卢修斯先生讨点报酬过来。”
“你还真是有个完美的佣兵头脑啊!”
“呵呵。”安瑟尔笑了笑,从地板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出了一个扣环,借此将一大块方形的木板拉了起来,“我们走吧,气味就是从这里面飘来的没错。”
说罢,他便带头走下了被黑暗所笼罩的狭窄阶梯。
“这下面也太黑了。”
托特说着,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了一盏提灯。
“你有火吗?”安瑟尔回头看了看,正想掏出火柴时,却发现托特在口袋里摸出了盒跟他手上一样的“火蝶”牌火柴。
“我昨天特意跑去商店买了好几盒呢。”说着,托特用火柴点燃提灯中被固定好的蜡烛,随后将其挂在了腰上。
“你走前面吧。”安瑟尔让开身子,让托特走过了仅能同时通过一人的狭窄通道。
两人就这样慢慢沿着通道前进着,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话说,那位卢修斯先生居然认识你啊?”托特似乎有些受不了过于安静的氛围i,主动开口道,“虽然知道你家是贵族,但是没想到居然能认识公爵的儿子。”
“嗯?”正聚精会神观察着空中气息的安瑟尔愣了一下,回答道,“啊……毕竟我老爸好歹是公爵的亲卫,小的时候确实有和那些大人物们见过几次,不过我早就没什么印象了。倒不如说卢修斯先生还记得我,倒还挺让人惊讶的。”
“他还真是记忆力惊人啊?不过那么年轻就能担任内阁大臣,有那样的记忆力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也许。”
安瑟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对气息的追踪上。
“奇怪了……”随着两人的前进,安瑟尔突然嗅到了一股不同于恶魔的气味,更像是人类的气息。
“怎么了?”听到安瑟尔的声音,托特立刻停下脚步,将缩短的斧子横在身前。
“这条通道,还有人类的气息。”安瑟尔睁大眼睛,仔细辨别着空气中混杂的气味,“而且不止一股。有近期活动过的,还有很久以前、已经有些发臭了的。”
“以前有人走过这里应该不奇怪吧?毕竟这条密道看起来像是在宅子建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再往前走走吧,我感觉气味的来源就在附近。”
安瑟尔拍了拍托特的后背,示意他继续前进。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当来到一片稍微宽阔一点的空间时,安瑟尔拉住了托特的胳膊。
“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托特使劲嗅了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
“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臭味。”安瑟尔用灵视辨认出气息的来源,似乎是在周围的墙壁当中。
“这片墙,好像被人拆过。”
他来到气味最浓郁的一段墙壁边上,发现有一部分墙体有些略微凸出,并且砖块间的缝隙也显得很大。
“能把这块墙砸开吗?”
“没问题!”
托特扭了扭胳膊,握紧斧柄,用斧子背侧的铁块狠狠砸在了墙上。
嘭!
随着被砸碎的砖块四处飞散,一具已经干枯的尸体从豁口之中倒在了地上。
“这是……那个管家?”安瑟尔一眼认出了那位年轻管家穿着的衣服。
“他?那个叫什么……罗什么来着……”
“罗恩。”安瑟尔翻过尸体,还留存着一些血肉的脸还能够辨认出尸体是那位管家无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看上去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可他前天不还好好的吗?”托特扛着斧子,思考道,“就算是昨晚死的,尸体应该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吧?”
安瑟尔正想掀开尸体的衣服,从尸体里突然窜出的几只肥硕的灰老鼠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两人互相看了眼,随后安瑟尔一把撕开了已经破破烂烂的管家制服。
“肉已经被老鼠啃咬的差不多了。”
只见露出来的尸体上已经千疮百孔,几乎连一处好皮都无法找到,整个躯干都是裸露在外的腐烂内脏和被啃烂了的肌肉组织。
“这是被那些老鼠啃的?”托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真够惨的。”
“从尸体腐烂的情况能肯定的是,他绝不是昨天或今天才死的。尸体被封在墙里至少得有一周或半个月以上了。”安瑟尔站起身,缓缓说道,“也就是说,接待我们的那位管家要么是他的孪生双胞胎兄弟,要么就压根不是他本人。”
“如果说真正的罗恩已经死了,那那个假冒的罗恩难道就是那个秘密组织的人?”托特立刻想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推论。
“恐怕是这样的。”安瑟尔继续朝前走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露易莎为什么能从巡逻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而这次的火灾,我想也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所以都是那个邪教干的?”托特跟上安瑟尔,说道,“那我们要回去吗?既然已经找到可能的元凶的话。”
“……再往前走走,我感觉我们离那个恶魔已经不远了。”安瑟尔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气息已经越来越淡了。如果回去叫人,再回来我可能会跟丢。”
“而且仅凭一具尸体断定是秘密组织干的,这证据可能不够充分。”
“那好吧……”托特叹了口气,“不过我感觉,就凭咱们俩应该搞不定恶魔。”
安瑟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快步向前走着。
对于这股恶魔气息,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之前在救出露易莎时,他就已经牢牢记下了她身上的气味,而这股恶魔的气息与露易莎有着很大程度的相似。加上之前希娅的话与伯爵女儿在失火后下落不明的信息,很难不让他认为这只恶魔就是异变的露易莎。
“必须得确认露易莎已经没有泄密的可能才行……”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终于,二人来到了密道的出口,是一处崎岖的洞穴。
当他们准备攀上石阶前往洞穴之外时,,一阵阵曲调诡异的歌唱声从远方飘来,传入了沐浴在阴冷阳光下的两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