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魔女闭嘴了。
而另一边坐在扫帚上的命运魔女却凑了过来。
她似笑非笑地用带着奇妙纹络的灰色眼睛看着多萝茜，长短不一的银色发丝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摇动，那些点缀在她发间的白色小花也跟着颤抖，撒下星星点点的光。
“猫。”
她促狭地喊多萝茜，视线却并未投向多萝茜，而是落在了被多萝茜护在身后的小老鼠身上。
“你现在就要为了这人类幼崽与我们这些同胞针锋相对，那以后呢？以后你又会为了他做出什么事？”
命运魔女抬起手凑到唇边，遮住小半张脸咯咯地笑了笑，又说：
“真可怕，我都不敢想了呢。”
多萝茜闻言也笑了起来。
她向后退了些，离开傲慢魔女，转身按在小老鼠肩头，把他引到自个身前，摸了摸这傻小子的头，然后直视命运魔女，问：
“小老鼠可曾对伤害过你们？”
命运魔女似乎不明白多萝茜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摇头否认：
“没有。”
“那悲悯魔女——她收养的那个人类幼崽可曾伤害过你们？”
“……伤害过，”命运魔女顿了顿说，“迄今为止，已经有超过十位姐妹被那人类幼崽伤到，三位姐妹被捕捉，一位姐妹归零了。”
“那你们恨他么？”
“恨。”
“恨我和小老鼠么？”
“不恨。”
“那你不拿起魔杖指着他，你拿起魔杖指着我跟小老鼠？”
多萝茜原本人畜无害圆润的瞳孔缩成了富有攻击性的尖缝，声音也冷了下来——虽然就算不管她怎么努力她的声音还是老样子，温柔甜蜜。
但她还是很凶地反问：
“就因为我们是好人？好人就活该被人拿魔杖指着？”
围绕在多萝茜小老鼠和命运魔女周围的其他魔女似乎都觉得多萝茜这番话说得好，说得妙，于是纷纷赞同附和道：
“对鸭对鸭！”
“就是就是！”
“好魔女确实不该被人拿魔杖指着呼！”
毫无疑问，在这场辩论中，目前正方辩手多萝茜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但我们的反方辩手命运魔女却似乎依旧不急不忙，胸有成竹。
现在轮到她发言了。
只听她轻笑一声，说：
“可我好像也没说你会为了这人类幼崽伤害我们吧？猫，我只是说你现在就敢为了他跟我们针锋相对了，那以后呢？以后你又会为了他做什么？”
“嗯？”多萝茜疑惑地抖了抖猫耳，“可你这话不还是这意思么？”
“不是哦——”
命运魔女再度否定了多萝茜的质疑。
她满脸奇妙的，带着高深莫测意味的表情，视线扫过多萝茜旋即又落在人畜无害的小老鼠脸上。
然后她翘起腿，托着腮，轻飘飘地感叹了句：
“——我是怕你会爱上这小家伙哦，猫。”
多萝茜听了这话第一时间感到了滑稽。
她垂眸，伸出手，把胳膊搭在小老鼠的肩头，又亲昵地把下巴轻轻抵在男孩的头顶。
“我爱上……他？”
猫魔女用慵懒缒绻的语气自问自答：
“那真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了，命运，要知道我收养这小东西只是因为一个人住着太无聊了，所以想用这小家伙打发时间罢了——但你别忘了，咱们魔女都是长生种，能活好多好多年，而人类呢？最多也就只能活两三百年，所以可能两三百年时间过去了，这小东西已经老得要死了可我还依旧年轻……”
“告别是在所难免的事，到时候送别了他我还是要形单影只地继续活着，或许对我来说与他相伴的这两三百年时光会成为美好的回忆。但无论如何，身为长生种的魔女却爱上身为短生种的人类——这难道不是再明显不过的悲剧么？命运，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蠢，蠢到会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难受？”
多萝茜可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如意，所以要给自己找点麻烦和挫败感。
可说完这两段话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狐疑起来，用魔女语问：
“等等……你这家伙！你不会是看到了我跟这小家伙的未来吧！”
命运魔女又咯咯笑了起来。
她不紧不慢地用魔女语回答：
“是看到了一点，不过你应该也知道，过去不可扭转然而未来却能改变，至于我看到的到底是哪条命运的分支……谁知道呢。”
“只不过……”
命运魔女盯着多萝茜和小老鼠，脸上笑意愈发灿烂狡猾：
“——在已知的某条命运分支上，未来的你，猫魔女多萝茜，的确是爱上了这小家伙哦。”
“……”
多萝茜陷入了沉默。
她下意识重新站直，也不再亲昵地倚在小老鼠身上了，而是表情复杂地盯着小老鼠。
魔女语是魔女们独有的一种语言，人类是听不懂的，所以她不必担心小老鼠知道了未来她会爱上小老鼠的命运分支……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莫名烦躁。
怎么会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喜欢的都应该是香香软软的美少女才对，就算偶尔会去恶趣味地调戏调戏小男孩，那也应该只是……只是单纯的恶趣味而已。
所以光是想想她未来可能会爱上小老鼠，多萝茜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恶心。
一想到未来她可能要被男人压在身下，变成被肉体主宰的雌性，她就头皮发麻，忍不住想吐——就算过去不可扭转未来可以改变，命运魔女看到的只是无数条命运分支中的一条，她也觉得那种事情不要啊。
无论如何，她可不想爱上一个男人。
她只喜欢香香软软的美少女！
不过猫魔女是讲道理的魔女，她可不会为可能会发生的未来而迁怒于现在的小老鼠，她只是盯着小老鼠看了会儿，然后开始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这傻小子不要喜欢上她——其实这个倒不怎么重要，毕竟整个以实玛利大陆上倾慕她猫魔女多萝茜的人数不胜数，也不缺小老鼠这一个。
诶？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呢。
其实没必要去管小老鼠，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
只要多萝茜不爱上小老鼠那不就行了？
更何况……
多萝茜看向似笑非笑的命运魔女，忽然也勾起嘴角，高深莫测地笑。
命运魔女自诩要扼住命运的喉咙，但其实也是命运的奴隶，而且就像她说的一样，过去不可逆转未来却能改变，当下每个人所做的任何微小的事都有可能会引起命运长河的巨浪——就像蝴蝶扇一扇翅膀就能带来风暴，命运魔女说她看到了多萝茜爱上小老鼠的命运分支，这没错，但问题是她到底看到了多少命运分支呢？
恐怕多如繁星吧？
既然如此，那命运魔女刚刚就说了句废话。
只要有可能，不管那可能性有多微小，多萝茜确实是会爱上小老鼠的，但这岂不是抛开事实不谈？
难道不应该是多萝茜不会爱上小老鼠的概率更高么？
而且命运魔女说的也不一定是实话，魔女里有几个不喜欢说谎的呢？
念既至此，多萝茜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但又并不完全轻松。
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长了个小疙瘩。
不爽，烦躁，莫名恼火。
就像在纸箱上刺啦刺啦磨爪子的猫，多萝茜表情不善地转头看向之前被她挂在墙上的欢愉魔女。
她打了个响指。
啪。
被施加在欢愉魔女身上的静默魔法解除了。
永别了，牢笼！
欢愉魔女的身体瞬间破碎，化为覆盖在墙面地上的薄薄影子。
紧接着那层影子迅速向房间角落收缩，重新凝聚出欢愉魔女的形体。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多萝茜，问：
“我不就逗了逗你的小玩具么，至于这么生气吗？”
多萝茜闻言冷笑，竖瞳愈发尖锐凌厉：
“原来你还知道这小家伙是我的东西？而且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警告过所有魔女——未经我允许不准在猫之巢里乱跑？”
“嘁，”欢愉魔女不满地撇撇嘴，“小气。”
魔女们总是如此。
桀骜不驯，喜怒不定，美艳又神秘，且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又好奇心旺盛，越是禁忌的事她们越想要去探索，宛若飞蛾扑火，全然不在乎一星半点的规则和公序良俗。
那么该怎么对付魔女呢？
很难，但也很简单——
只要用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就好了。
很能打就是有用，出来混再有势力也不行，但偏偏魔女本身就是以实玛利大陆最强的种族之一，想从力量上堂堂正正地碾压魔女谈何容易。
但猫魔女多萝茜可以。
所以多萝茜取出了魔杖，在手里轻轻掂着，然后不怀好意地看向欢愉魔女。
“你惊扰了我家的小老鼠，欢愉，为了补偿我家的小老鼠，我要求你贡献出点力量应该没问题吧？”
既然没办法把气撒到小老鼠身上，又不能迁怒于其他魔女，多萝茜干脆找上了罪魁祸首欢愉魔女。
哼，老东西早该爆金币了。
多萝茜往前走了一步，与小老鼠站在一条线上，把手搭在小老鼠肩膀上，盯着欢愉魔女说：
“别的我不要，欢愉，我要你作为欢愉魔女，赠予小老鼠一件礼物，如何？”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