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森越往深处走，畸变生物分布的密度就越大，空气里的魔力浓度也越高——但这种趋势到深层区最中心，与核心区接壤的地方就会戛然而止。”
猫魔女隐藏在尖顶帽子下的猫耳朵动了动。
她仿佛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风声。
宏大，暴烈，带着云翳与雷霆的味道，如同涟漪般一波一波向外扩散。
——那是群山在呼吸。
多萝茜背着手，微微踮起脚尖，回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小老鼠，饶有兴致地说：
“我记得我叮嘱过你，魔女之森虽然危险，可只要小心一点，浅层区和深层区你都可以随便去——但唯独核心区不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小老鼠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可他接下来就会知道了。
因为多萝茜领着他穿过了深层区与核心区之间的过度地带。
数量近乎无穷无尽的畸形生物忽然都消失了，原本垂涎小老鼠血肉的它们不知为何纷纷驻足在某条无形的线后面，不敢逾越半步。
而在那条线的另一边，多萝茜和小老鼠的前方，苍翠的群山巍然矗立。
层林碧染，积雪覆头，云雾笼罩，雷霆酝酿。
明明这里是魔女之森的最深处，空气中的魔力浓度应该最高，甚至可能会凝结成液体才对——但眼前的群山却如此静谧且神圣，断然没有半点染上畸变的迹象。
小老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多萝茜看着一脸茫然的小老鼠，忍不住噗嗤笑了声，说：
“没想到吧，一开始我也没想到——魔女之森的核心区居然这么平静祥和。”
“我原来还以为这里跟炼狱没什么区别呢。”
小老鼠下意识点了点头。
谁不是呢？
倘若见识过魔女之森深层区那混乱无序的环境，再结合“越往深处畸变越严重”这个简单规律，任谁都会觉得魔女之森的核心区会是畸变最严重的地方吧。
可事实并非如此。
小老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巍峨群山，看着群山吹息出浓雾，狂风大作，掀起雷暴，便有天声坠落，轰鸣不止。
“可……为什么呢？”他下意识问。
“因为有人在睡觉呢。”他的主人轻声回答。
小老鼠闻言下意识转头朝多萝茜看去。
而多萝茜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她那根雷击木魔杖，开始施展魔法。
“我宣称此地重力不存在。”
她低声说。
于是重力便消失了。
小老鼠感到自己的身体轻盈起来，脚上就稍微用上了点力，试图站稳，但他没想到他这么做之后整个人反倒完全失去了平衡，像气球一样缓缓浮了起来。
他有些慌乱，开始手舞足蹈地试图重新在零重力的环境中掌握平衡——但这委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又尝试了片刻过后，头下脚上的小老鼠终于放弃了挣扎，转而可怜兮兮地看向多萝茜。
多萝茜看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笨蛋。”
她这么轻轻骂了一声，穿着小皮靴的脚在地面上一蹬。
于是她也悬浮在了空中。
只不过多萝茜的经验明显要比小老鼠丰富得多，所以她很快就掌握了平衡，来到了小老鼠身边，伸出手抓住小老鼠的腿，把他整个人调转了过来。
出生在地上，时刻脚踏大地的人类远离土地之后自然会丧失掉安全感。
所以在多萝茜帮助下终于找回了平衡感的小老鼠下意识抓住了多萝茜的手。
接着，快要成年的男孩忽然发现自家主人的手居然如此娇小，如此柔软，
明明记忆中主人的手温暖而有力——那时正是这只手把他从死亡的怀抱中拽了出来，带回了猫之巢。
如此想着，小老鼠抬起头来，看向自家主人的脸。
而多萝茜这时恰好也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触碰在一起，像月光溶解在了深夜微凉的空气里。
少年很快就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而女孩却吃吃地笑起来，促狭道：
“脸又红了哦，真可爱呀小老鼠，居然这么容易害羞，跟女孩子一样……哎呀，你这么没有男子气概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嘛。”
“身为男人就该厚脸皮一点，懂吗，脸皮不厚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喜欢你——现在的小女生一个比一个生猛，想拿下她们就得足够不要脸才……”
说到这儿多萝茜忽然闭嘴了。
坏惹！
她想。
要是小老鼠不喜欢她还好，可如果……如果小老鼠这时候已经稍稍明白了什么是男女之情，那她这岂不是……岂不是在教小老鼠怎么攻略自己？
那种事情不要啊！
所以多萝茜再也不提这件事了，而是绷紧了脸，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魔女之森的核心区会这么祥和么，现在我就告诉你……算了，还是让祂本人，不，是本鹿——让祂本鹿来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多萝茜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升上了距地面足有近百米的高空。
云雾渐浓，从这样的高度往下俯瞰，地面上的细节已然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面前的群山依旧高耸挺拔——小老鼠注意到离他们最近的那座山上有造型奇特的，庞大的尖锐石柱冲天而起。
多萝茜一只手牵着小老鼠，一只手紧握魔杖，在身前轻巧地画了个弧，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对着群山大声喊：
“薇拉！别睡啦！该醒醒啦！”
“？”
小老鼠不明白自家主人在喊谁……难道他们面前的群山中生活着名为“薇拉”的，自家主人的朋友么？可隔着这么远喊的话那人会不会听不到呢？
他正这么想着，眼角余光却注意到眼前的群山……似乎颤抖起来了？
土层被撕裂了，岩层也轰然崩塌，像是世界即将要毁灭了一样，在魔女之森核心区沉眠了几十年的庞然大物自睡梦中苏醒了。
祂缓缓活动僵硬的身体，抖落无数岩石土壤，却依旧背负着一大片森林——祂缓缓起身，庞大的身躯便遮蔽了天空；祂原地踏步，大地便震颤起来；祂吐气吸气，便招来雷霆引发降雨。
啊。
原来如此。
小老鼠望着那巨兽，神情呆滞地想。
原来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造型奇特的尖锐石柱，便是巨兽头颅上的角啊。
这时，他听到自家主人颇为恶趣味地为他介绍：
“小老鼠，这就是魔女之森核心区没有畸变痕迹的原因，也是姐姐的老朋友——”
“——祂就是传说中的鹿神薇拉。”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