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茜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颤抖。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耳垂特别的红，所以她努力让自己不留痕迹地低下头，不想让小老鼠看见她的脸。
老实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多萝茜不得不承认——
姐姐她啊，确实是有点害羞了。
原本明明是打算稍微调戏一下小老鼠就收手的，可调戏小老鼠这种事……其实是会上瘾的。
那种愉悦感宛若在四十摄氏度的大热天打开一听冰可乐，听二氧化碳蜂蛹着“嗤”一声涌上来，然后仰头猛灌一口。
当然，必须得是百事可乐，而且得是罐装不是瓶装。
无论是前世亦或者今生，多萝茜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可口可乐就是刷锅水。
哼，狗都不喝！
调戏小老鼠就像猛灌冰可乐，那感觉实在是妙极了，而偏偏每次她调戏小老鼠都会让小老鼠的耐受性提高——倘若长期这么调戏下去，迟早有一天小老鼠会完全对她那些不痛不痒的小伎俩无感。
毕竟受刺激的阈值一再提高，到最后甚至可能会由简单的量变引起质变，让小老鼠从此再也不怕她调戏，甚至反客为主，对她作威作福也说不定。
不要啊！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念既至此，自诩冷静的多萝茜便立刻做出决定——以后绝对要减少调戏小老鼠的次数——不，侥幸心理要不得，干脆还是杜绝调戏小老鼠的行为好了。
然后她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思考果然会使人冷静。
她想。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
——通过调戏小老鼠，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从杀人的阴影中走出来。
现在，小老鼠应该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六神无主了吧？
她这么想着，缓缓放开了小老鼠的胳膊。
这时察觉到了她动作的小老鼠也不再继续呆若木鸡了，而是下意识转过头，疑惑地看了她半眼。
至于为什么是半眼——因为看到一半小老鼠就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慌慌张张地把头重新扭回去了。
哎呀，真可爱。
多萝茜心里这么感叹着，脸上的表情却平静下来。
“这样一来，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吧？”
她问。
小老鼠闻言愣了一愣，然后表情惊愕地第二次转过头来看向多萝茜。
多萝茜便微笑：
“老实说，姐姐我呢，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你甚至该感到荣幸，毕竟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被我安慰过的人。”
“所以我就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不过现在看来还蛮有用的？至少你现在确实不再像刚刚那样失魂落魄了。”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小老鼠的肩，露出相当耀眼的笑容，像个真正意义上稳重可靠的前辈那样问：
“第一次动手杀人，感觉如何？”
“……”
小老鼠看着多萝茜，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了种错觉——他觉得现在坐在他身旁的不再是猫魔女小姐了，而是位历经沧桑的战士。
铠甲破烂不堪，脸上满是风霜痕迹，腰间的佩剑早已在经年的战斗中卷刃，崩出不知多少豁口，而她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
略有自嘲，但总归是乐观慷慨的，而且有厚重的历史的味道。
她看向了小老鼠。
小老鼠忽然变得局促起来。
他避过老战士的视线，低下头，低声说：
“很……很不好受，想吐，脑子里特别混乱，我……我还有好多其他感觉，可我……说不清楚……”
老战士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可你这反应其实已经挺不错了，小子，当初我杀完人之后可是难受了整整一星期——更别说你这小子第一次杀人就杀了这么多……”
她看着小老鼠的眼睛，认真地说：
“那么，小子，你至今还在为自己杀了人而感到茫然吗？”
小老鼠犹豫着点了点头。
老战士若有所思地收回手，摩挲起自己的下巴。
过了会儿，她好像组织好了语言，于是便笑着对小老鼠说：
“会为杀人而感到迷茫是好事，小子，因为一般情况下我们无法确定一个人的善恶，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一道混沌的灰。”
“你之所以会感到迷茫，大概率是因为你觉得你无法确定那些强盗的对错，你认为你没有资格审判他们——对么小子？”
小老鼠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没错，于是又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老战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老鼠不明白老战士为何发笑，他下意识想问。
可还没等他开口，老战士便告诉他：
“你听过一句话么，小子——人的一切痛苦都来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她平静地看着小老鼠，说：
“你之所以感到茫然，感到无所适从，是因为你的见识和你的阅历不足以帮助你做出可靠的判断，你无法确定强盗们是否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你的迷茫促使你失去了自信，你觉得你不配审判他们……”
“可这些其实都是好事。”
“好……好事？”
“没错。”
老战士再度微笑起来：
“无法确定强盗们是否都是罪人说明你足够谨慎；认为自己没有审判的资格说明你有充分的自我认知；杀了十恶不赦的强盗而如今仍旧感到难过是因为你有一颗悲悯的心。”
小老鼠愣住了。
是……这样吗？
他有些茫然。
而老战士这时忽然把手搭在了小老鼠的肩上。
“小子，”她说，“看着我。”
小老鼠下意识转头看向老战士——在那张沧桑，坚毅，沉着的脸上，他看到了赞许的笑意。
“如今的你还弱小，不够强大，你的学识和阅历没办法支撑你做出正确的判断……”
“——既然如此，这次就由我来吧，由我这个前辈拉你一把。”
“我来承认，我来允许，我来背负——”
“——你没做错，小子，你杀死的那些强盗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同时，被我认可又拥有教廷圣剑的你有资格审判他们。”
现实与梦幻的界限悄然被混淆，老战士的脸渐渐模糊，就像蒙在玻璃窗上的雾气被轻轻抹去。
小老鼠呆呆地看着身旁的猫魔女，而猫魔女嘴角噙着笑意，笑容明艳得宛如猫之巢前的花海，轻声对他说：
“如此一来，小东西，你还会感到迷茫么？”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