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斗篷的多萝茜和穿着长外套的小老鼠跟在查理斯派来的手下后面，走进了埋骨城的东城城区。
埋骨城的西城区是富人区，东城区则是平民窟，多萝茜和小老鼠住在西城区，坐查理斯手下驾驶的马车穿过小半个富人区，整个城中心，终于来到了平民窟。
小老鼠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从整洁繁荣热闹走向脏乱破旧冷清，街上也不再有穿着入时的先生和女士了，取而代之的是短衣帮——老师告诉他并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御寒的衣物，再加上平日里需要做苦力活，穷人们会更青睐轻便一些的衣服。
“那他们……不会觉得冷么？”当时小老鼠忍不住这么问。
然后他便看到老师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像是悲悯，又像是在嘲讽什么：
“当然会觉得冷，可现在还只是秋天，稍微捱一捱是能撑得过去的……”
“——没办法，谁让他们买不起御寒的衣物呢。”
“……”
虽然穿得还算厚实，但小老鼠莫名感觉到浑身发冷，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深秋的太阳已不如夏天那么热烈，甚至泛着将死的白，而再过段时间呢？再过段时间……
冬天就要到了啊。
少年透过车窗看向那些宛若活尸般满脸麻木的穷人，无声地攥紧了拳。
……
查理斯说他找到了位曾亲身接触过旧日余孽的冒险者，因此邀请多萝茜和小老鼠两人去他的地盘做客。
也正是在这时候，多萝茜才知道查理斯不止是“螺丝起子酒馆”的酒保，更是埋骨城当地最大帮派中还算小有名气的二把手。
“铁鼠查理斯”——这便是他的外号。
“所以原来我猜错了呢，”多萝茜想，“身为当地帮派的二把手，查理斯要是能拿到那五百金币，应该不会只想着去开家属于自己的酒馆。”
“毕竟敲诈勒索可比好好做生意来钱快多了。”
她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小老鼠，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模仿人的两条腿，以少年的膝盖为起点，慢悠悠走到了他的大腿中段。
这时小老鼠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而她则相当俏皮地对小老鼠眨了眨眼。
“喂喂，能听得到吗？”
涟漪般的心声在小老鼠脑海中扩散开来。
小老鼠知道这是老师的权柄之一——她能将自己的心声传递给其他人，也能听到其他人的心声。
小老鼠还知道自家老师并不能随便倾听别人的心声，因为老师曾对他说过，她只能听到完全信任着她的人的心声，而如今这个世界上大概就只有他完全信任着她了。
想到这点，少年莫名感到了安心。
然后他在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回应：
“能听到，怎么了老师？为什么要突然用心声来传递消息？”
多萝茜闻言便露出甜美的笑容，带着点坏坏的感觉，她说：
“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咱们俩聊天啊。”
她好像在暗示什么。
但其实她什么都没在暗示，她只是习惯性地，恶劣地想要让听了她这话的小老鼠浮想联翩，然后立刻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提上裙子就不认人，并且说：
“别急，小东西，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她特别喜欢做这种事。
但这次小老鼠好像没上钩，相反，他堪称冷静地看着她，问：
“是有什么不方便让查理斯，还有查理斯的手下听到的话吗？”
哎呀。
多萝茜想。
小老鼠好像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不容易被钓到了，但这样……
才有挑战性不是么？
她眯起眼，矜持地点了点头，说：
“没错，有的话的确不能让查理斯和他的手下听到，至于是什么话……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小老鼠习惯了按着老师的吩咐做事了，所以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马车停下来了。
查理斯的手下，那个时常佝偻着腰，看起来矮小又瘦弱的老头下了车，隔着车窗对小老鼠和多萝茜喊：
“莫里亚蒂先生！凯特女士！我们到了！”
多萝茜身为魔女只有名字，没有姓氏，但在以实玛利大陆上游历没有姓氏是很不方便的，于是多萝茜便从自己的魔女注册名“猫”那里获得了灵感，给自己取了个凯特的姓氏。
虽然此Kate非彼Cat，但反正差不多嘛。
以后她就叫多萝茜·凯特了。
于是多萝茜·凯特就给身旁的学生夏洛克/莫里亚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下车。
小老鼠便下了车，然后守在车门旁，等老师提着裙摆下车时接住老师的手。
注意到这个细节，查理斯的手下露出了一闪即逝的满意表情。
然后他走上前来，恭敬地对着小老鼠躬身行礼，用沙哑的嗓音说：
“莫里亚蒂先生，请您跟我来，老大已经等您很长时间了。”
小老鼠闻言似乎是想转头看多萝茜征询意见，但他立刻强行遏制住了这种冲动，改为平静地点头，对查理斯的手下说：
“好，麻烦您带路吧。”
于是那老人便转过头去，为小老鼠带路。
他们行走在一条阴暗潮湿，狭窄破落的小巷中，没人说话，只有隐约的，老鼠爬过的窸窣轻响。
但小老鼠并没有注意这些，因为老师正在跟他用心声聊天：
“那猫头鹰旅馆提供的早餐味道还蛮不错的，香煎的泰卡鱼，还有白面包和优质黄油——就是分量不太够，总感觉没吃饱，哎呀，等待会儿完事儿了之后我一定再去吃点东西。”
“我忽然有点怀念还在猫之巢的时候，咱们经常吃的黄油煎蘑菇和嫩豌豆炖羔羊肉了，诶，小老鼠，待会儿咱们去找找埋骨城里哪家餐厅卖这两样菜的怎么样？”
贪食魔女教给小老鼠各种美食的制作方法，但这并不能让小老鼠直接成为一位大厨，而是会让他变成纸上谈兵的键盘厨神。
不过在猫之巢时小老鼠就负责给多萝茜做饭，经历了大约七八年的锻炼之后，他成功由键盘厨神转职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厨。
——他有了一手相当精湛的厨艺。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在脑海中回答老师：
“要不咱们自己买食材，去问问猫头鹰旅馆能不能借用一下厨房，然后我给你做饭吧？”
多萝茜还真考虑了一下，旋即翘起嘴角：
“说的也是，毕竟埋骨城恐怕是找不出比你手艺更好的厨子了——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待会儿咱们就去买食材！”
“嗯。”
……
在这样讨论下，原本还算有点长的巷子不知不觉间就差不多走到了头。
带路的老人在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前停下，来到门前，屈起指节，在上面耐心地笃笃笃敲了不多不少正好七下。
然后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但只露了条不大的缝隙。
脸上纹了刺青的年轻人从缝隙中露出半张脸，确认了老人的身份后终于把门完全拉开，对老人说：
“进来吧，老大等着你们呢。”
小老鼠和多萝茜便跟在老人身后迅速走进了那道门。
“嘎吱——”
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门关上了。
小老鼠下意识用左手摩挲起右手的手背，呼吸也变缓慢了许多。
他开始仔细观察门后室内的环境。
还好，不算多杂乱，甚至称得上整洁，只是空气质量不怎么样，能闻到浓重的烟味儿，对不抽烟的小老鼠来说这味道相当呛鼻。
小老鼠忍住咳嗽的冲动，又随着老人穿过几扇门，最后终于看到了查理斯。
他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强壮的胸肌，倚在一具皮沙发上抽烟，而烟雾缭绕，把他的面孔遮掩得不甚分明，从小老鼠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那只浅蓝色的独眼。
——依旧锐利，宛若鹰隼般的眼睛。
但小老鼠却毫不怯懦，甚至平静地与查理斯对视。
他们这么对视片刻，查理斯忽然捏着烟笑起来。
“有意思，看来昨天在螺丝起子你果然是在假装什么都不懂啊，莫里亚蒂先生……”
小老鼠似乎没有顺着查理斯的话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想法，他只是略显生硬地说：
“情报呢？查理斯先生，你不是说你找到了位曾亲身接触过那些旧日余孽的冒险者么？他在哪儿？”
查理斯闻言吐出一口浓稠的烟雾，随意地把烟灰抖在了桌面的陶制烟灰缸里，随口解释道：
“不要这么操之过急，莫里亚蒂先生，我确实帮您找到了位曾亲身接触过旧日余孽的冒险者，但也只是找到了——事实上我并没有邀请那位冒险者前来与您见面。”
小老鼠皱了皱眉，问：
“为什么？”
查理斯则举起一根手指：
“由于某种原因，你当然可以认为这是我们的无能，但总之，我们的确没办法让那位冒险者在这里与您见面……”
他顿了顿：
“——不过我可以为你提供那位冒险者的情报，为你和那位冒险者牵桥搭线。”
小老鼠下意识攥紧了右手，屏住呼吸，问：
“既然如此，那查理斯先生，你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和老师前来？你直接为我们说明情况，并提供那位冒险者的情报不就好了么？”
查理斯闻言先是慢条斯理地把手里还剩半截的卷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才盯着小老鼠，翘起嘴角，轻声说：
“那当然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想和两位交流，比如……”
“两位究竟是不是贵族？”
他问。
［未完待续］
——
乌乌，求月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