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侠的照霜制式上与寻常剑不同,照霜并无剑格,且剑身格外狭长,走的是快刀斩乱麻的路子。相传,当持有者与剑契合到一定程度,出剑可快斩飞雪。
虽然任侠持剑时间不长,但早已到达了人心剑心相通的境界。任侠按剑低头,双目微闭。
调节呼吸,吞吐之间,与天地同步。吸,乃旭日东升,万里辉煌,蓄力待时;呼,乃寒月浮跃,浮光跃金,泽披万物。
心中尽是日夜练剑的回忆,挑斩刺劈。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感受着身体中跃动的“炁”,正在慢慢地转化成剑气。那并非什么上天的恩赐,而是任侠无数次挥剑,无数个走桩,无数的集“炁”,是实打实的努力。
若此时内视照霜,则能看到缕缕剑气如万江归海,从剑首到剑茎、剑脊最后至剑锋。气贯长剑,无数剑气在鞘中,早已鼎沸。
此时的任侠意识中,一切似平湖静水。远山,抛去。大河,扔去。动物,摒去。植物,退去。莫走的杀意,无视。自我,归无。在这一片“无”中,忽然有一阵异动。说是异动,其实不过是落叶落叶上的动静罢了。但在此境内,无异于平地惊雷起。那声音消失得很快,半息不过,但任侠快,照霜更快。奔行万里,练此一剑。
天地间,有寒光掠过,动如雷震。
一道剑气从任侠所站之地斜冲云霄,剑气不仅凝为实质,且久久不散。后来,任侠回忆起此次出剑,并将此招命名曰:剑气近。
在任侠出剑那一刻,莫走就已经收起了架势。倒不是这次敌人太强大,只是经历了那次事件以后,莫走深刻理解到狮子搏兔亦当竭尽全力的道理。还有就是,任侠那一剑之下,估计没什么活物了……毕竟,连莫走都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接下来那一剑。
一剑之后,任侠扔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持剑,剑尖指地,一动不动。身前那道直冲云霄的剑气仍在气势汹汹得翻涌着。连天处,白云被戳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行了虾子,别凹造型了,为师知道你……”莫走话音未落,任侠仰面倒去。莫走急忙闪去扶着他,任侠手中紧握的照霜刃寸寸崩裂。看得莫走眉头一挑——我去,好兄弟这可是天外玄铁啊,齐天大圣的武器也就这配置了。
嗯?莫走又眉头一皱,空着的那只手向仍在汹涌的剑气远端一挥,有三尺青锋自高天而来。
一根雪白剑条悬在莫走手上。
“我艹!”
饶是莫走这般见过大场面的也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将剑条和残剑照霜收进匣子后,莫走背着任侠向这片大地的中部走去,地名曰:漠土。
当今世界,三国各自裂土为王,唯有中部这片土地处于三国共治的状态。每个国家每年轮流派人进行监管。今年则是轮到炎国。名义上监管,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为,说的难听点,就是个摆设。一般担任此职的,都是左迁流放之徒。毕竟这片区域大部分地块都是荒漠,在中心城区以外还有不时的野兽甚至凶兽出没。开发价值属实不高。
不过也因此,这个地方的“商贸”相当发达,自然,指的是黑市。在漠地,流传着一句俗话“没钱有愿望,那就去做梦;有钱有愿望,那就来漠地。”虽然有些夸张,但背后的贸易网络强大可见一斑。同时,各国的逃犯基本都会在此地汇集。在此共治之地,无论哪个国家都不敢打破这种无声的平衡。若是动用大量武装力量,无疑会被视为发起侵略。也就轮到本国值守的那年,能够组织一小队人以“维护治安”的名义进行追捕,但人烟茫茫,无异于大海捞针。长此以往,也就放弃了清剿的想法。
光照不到的地方,邪恶在此滋生。
这里是……
任侠挣扎着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陈旧又泛着光亮的屋顶——显然,这房子的主人维护有方。脑中隐隐是晕倒前的那一剑的记忆。真厉害啊我。
“哟,你醒了,你已经是女……啊不是,你已经没事了。”还是一身月白劲装的莫走翘着椅子,看着醒来的任侠。手里仍是晃着的扇子。任侠见证,嘴刚张开
“这里是漠地的一家客栈,老板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绝对可靠。关于此地的信息早在路上我都有跟你说过,在此不做赘述。”
任侠又张了张嘴。
“好吧,好吧,其实你最后那一剑斩中了……睚眦…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就这个剑条上的威能看来,确实是这样。毕竟作为睚眦的伴生利刃,应该不会出错。”说着,从匣子里拿出了那根剑条。或许,那就是“锋利”的代名词吧,仅仅是看一眼就仿佛眼睛被刺中了一般。任侠瞄了一眼后急忙扭过头,试图开口说话:“你……”
“哦哦,行,你的照霜碎了,好在有这个剑条,不仅能修好,甚至还能让照霜再上一个层次。我说你运气可以啊,这千年一遇的凶兽叫你一剑砍了。啧啧啧,果然我就说,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但是,我想说,有没有水,我想喝水。”任侠终于攒够了力气,打断了莫走的涛涛不绝。
“啊…哈哈…这就来,这就来。”也许是被那一剑给震撼到了,莫走的话显然比平常多了许多。也是从那一剑后,莫走再也不敢小瞧,这个日后将名扬天下的少年。
有兽焉,其状如龙,其爪如剑,其身浴火。其角三尺。口衔长剑,常有焱缠剑身。难知如阴,势如破竹。
“你先把这水喝了,我出去整点吃的回来。”莫走撂下这句话像是逃似的跑了出去。
街道熙熙攘攘,也许与你擦肩而过的是一位杀过人,越过货的老土匪,也许是一位雨夜孤身灭满门的杀手,也许是一位经常“妙手空空”的老扒手。但都不重要了,在这里,他们只是挑夫,是农民,是小贩。仅从外表看,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在此世中谋求一条活路的凡人。看不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就像同样看不到,那个老土匪杀得是官场腌臜,越的是不义之财;那个杀手儿时便被这个培养杀手的家族所制;那个扒手将万金尽数换作粮食散与贫民。
是与非,善与恶,没有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