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日落月升。
祝胜典礼闭幕后,早已焦躁难耐的银发少女率先溜之大吉,各教会高层也都相继而退,唯艾兰枢机一人孜孜不倦地站于台前,享浴在群众们手舞足蹈的狂欢之中,晏晏而笑...
良久,待感心满意足,才不改斯文地向民众挥手作别,折回教堂。
但进门后,这位上一秒还慈眉善目的枢机主教,顷刻间便将笑意收敛了起来,变得冷若冰霜。
男人两手负于身后,看向前殿来往不绝,正忙着收整草席,打理卫生的唱诗班修女们,抬手煽了煽鼻子。
“拿走!赶紧拿走!真臭!”艾兰侧目蹙眉,袖袍一挥,厉声呵向一旁经过,搬抬草席的修女,眼里满含厌恶。
被训斥的修女闻言低头,不敢支吾半字,只得扭曳起腰臀,赶忙加快了脚步...
其余众人也知审时度势,手里动作无不尽显麻利,唯恐被这位大人物不幸瞧见,挑出刺来,痛骂一番...
毕竟早在先前,这位艾兰枢机便与苏菲圣骑长,就是否要将难民运送往教堂进行集中医治一事,产生了激烈的争执。照他的话来讲,让那堆满身污垢的贫贱草民踏足供奉神明之所,实属玷污了圣洁...
......
“呼,呼——”
贝拉的鼾声不绝于耳。
“贝拉,喂,醒醒...”见呼喊无用,我将枕头扔向床边地铺上正酣然入寐的女孩。
此番手劲不可谓不重,可这妮子却仅是翻了个身,吧唧两嘴,便又打起了雷鼾。
“妈的,睡地铺都能这么香,跟头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还打呼!哪儿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牢骚两句,颇感无奈,只得抱头躺回,就此作罢:“唉——,今晚怕是彻夜无眠咯...”
好在白天已经提前睡了一觉,至少此刻算不得过分疲惫。
出去透透气吧...心中突发奇想。
于是起身下床,重新换上衣衫,将落地窗推开,走至阳台。
鸟瞰而下,城内布局豁然入目——
教堂以西破敝四处,萧墙连叠。而东侧的状况则要稍好一些,尽管看得出也有不少地方受过波及,但房屋通体相对完整,街道栉比,灯火尤明。
广场的信徒散的差不多了,凉风拂面,夜幕低垂,脑中紧绷的弦也舒缓了下来。
近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亦能静下心来条剖缕析了...
自亲闻艾兰枢机的“蒙太奇式谎言”,心中对教会的怀疑更甚。时想着,他们对民众都能这般胡口欺蒙,那可曾也对我如法炮制过呢...
闭眼,脑内层浪迭起,一幕幕不经意的画面凭空浮现,千万缕蛛丝马迹交织相汇...
【十五年前,利尔兰邦国在帝国的领土扩张计划之下被一并洗剿了...】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军成功逼退了帝国享誉不败的雄狮团,苏菲大人也成了天下唯一单从武力层面能与那不败皇帝较量的人类,...】
【以至后续帝国军再度重整旗鼓南下来犯,骑士团也无余力与之抗衡了。只能眼巴巴看着这群匪徒将奥亚大陆的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帝国,帝国,帝国...这样残暴尚武的国度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
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时,摆在桌上的那本书!
【红发暴君:玛尔斯·费提恩达·拉弗米尔...赫尤姆帝国第十三代国君...生性好战,残暴嗜血,曾多次带领手下雄狮团侵略他国疆土,挑起战争...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是为群星教廷头号讨伐对象…】
这不正与贝拉口中那位四处侵略扩张,烧杀掠夺的不败皇帝形象完全贴合吗!
尤记得我腋下的那串人名,也与他同姓...
米洛·齐薇格·拉弗米尔...
米洛...小洛...
地宫里的时候,副人格口中的小洛是在叫我吧...
教皇,苏菲...你们究竟对我隐瞒了些什么...?
!!!
苦思无果,正值此刻,一道熟悉的气息触及而来。
致使我不得凝眉蹙目,心头一惊:“是污秽的气息...”
怎么会...星脉不是已经被净化掉了么...为什么...?
视线朝气息所现的方向调转而去——
城西废墟间,两个身着黑衣的人正鬼祟其行地于巷道间穿梭...
我两眼虚眯,决心跟去看看。
手撑护栏,翻窗而下,落至一昏暗小道,又朝先前锁定的大致方位疾行而去。
虽说步态依旧蹒跚,但脚力却不输常人,甚至这般跌撞而行,比起前世的我跑起来还快上些许。
康复特训什么的,早在地宫之底守株待兔的无聊时日里就已勤加苦练了。加之这具身体的素质本就异乎常人,因而拥有此等速度并不稀奇。
倒是苏醒以来过去了么久,步伐依旧如此别扭,让人颇感奇怪。
就像是...这双跛足永远也不会好了一样,每次跟腱发力的时候都会有股莫名的痛感,纵使生前的我见识过诸多疑难杂症,也对此捉摸不透...
穿街过巷,辗转腾挪,终是与那两人隔墙相会...
扶拐角探头而视。
此二人正躬身于一处难民帐篷之后,先四下张望一番,接着其中一人自袖袍里取出一枚细瓶,拔掉瓶塞,偷掀开帐篷的一角,将瓶中之物倾倒出些许...
我眯眼细看,那自瓶口泄出的乌黑之物——
赫然便是地宫中所见到过的污秽!
见同伴倾倒完毕,另一人窃语道:“上面交代的量已经完成了,这次就到此为止吧。”
手中拿瓶的人点了点头,将瓶塞盖上,而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可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其中一人的黑衣夹层被风掀开一溜缝隙,里面裹着的白色衣袍...
与一般教众的制服毫无差异!
而且这两人折返的路线也直指教堂的方向!
他们是教廷的人...!
难道白天藏在人堆里的黑衣人就是他们...?
不...不对。
衣装板形有显著差别。此二人的黑袍多了一对披肩,而白天那黑衣人两次现身,其帽檐都相对更深,袖袍衣摆略长,材质也殊致迥别。
应该不是同一批...
待那两人走远过后,我缓步靠近方才的帐篷,帐内酣眠阵阵入耳,里面的无辜民众对此根本毫无所觉...
我将赐福之力悄然灌注到帐篷内后,便起身离去。
接着紧循对污秽的感知,暗中为数十户人家祓除了污秽,直至再未感受到污秽的气息,才敢折回。
教廷的人竟会向这些普通民众暗中播撒污秽。究竟意在何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