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人生来便是罪人。
幼儿在尚未知晓盗贼的概念时,就会从他人身上偷取东西,也会行使暴力支配弱者。人的心灵很脆弱,因此,才需要神的救济。
犯下罪行的幼儿要接受惩罚,了解秩序,学会自我牺牲、忍耐和爱人。
而恶人——被邪恶侵蚀了内心的人——会为了击退正义而学习正义。
他们明明衣食无忧,却要从饱受饥寒之人的手里夺走一切。
手执几经研磨的利剑,凌虐手无寸铁的弱者。
无论是父母的爱,还是神的伦理,他们都置若罔闻。
那些家伙若无其事地践踏、利用他人,甚至还面带笑容夺走其性命。仿佛在说那是神赋予他们的理所当然的权利。
那是灵魂的污秽。
而被玷污的灵魂,会随着血脉代代流传。
正如昆虫的孩子还是昆虫一样。
正如野兽的父母还是野兽一样。
于是,他们学会了如何巧妙地利用美丽的辞藻,粉饰和隐藏他们那满是污秽的丑恶灵魂。
就如那只假冒骑士的禽兽的女儿——杰玛一样。
又如那个精明地潜入了教会骑士团的魔女一样。
此时此刻,世界上恶魔横行,大量无辜的民众死于非命,陷入了绝望深渊的人们正等待着神的救赎。
想必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吧——接受恶人虚伪的救济。
到那天,邪恶之人将成为救世主,世界将化作真正的地狱。
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雷兰特·唐格很清楚他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哪怕自己要为此驱逐教会骑士团团长亲自任命的队长,最后背上反贼的污名,他都在所不惜。
啊,率领着七柱守护者,深爱着人民的大慈大悲的神啊。
“请让我守护好民众吧,请让我看破一切邪恶吧,请让我击退敌人吧。我愿赌上我的身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挥舞手中的神之利剑。”
雷兰特的祈祷仿佛打动了神,这几天的行军都毫无阻滞。
一路上平静得让士兵们彻底忘记了恶魔正支配着北方大地的事实,甚至认为自己能够就此平安到达诺克斯大圣堂。
但是,神总是会考验自负之人的。
这长长的队列最后方的人数正在慢慢减少。等到有人察觉到这个情况时,数十名士兵已经不知去向。
察觉到异状的雷兰特立即采取了措施,他把队列分成两半,命令最后方的士兵在行军中要相互监视。
最后,他们发现了一个事实——消失的人都是主动离开队列,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被引诱到森林里去的。
对此,雷兰特震惊不已。
恶魔那可憎的诱惑在恶魔的拱门处夺走了教会骑士的性命,而那现象原来并不仅限于那个地方。
雷兰特立即向士兵们严令:
“决不能应答来自背后的呼唤声!”
他注意到自己下达了与被自己驱逐的魔女同样的命令,心里很不甘心,但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成效。
恶魔的诱惑并不分时间和地点。前些天就有一名士兵遭到恶魔的诱惑,杀死五个同伴后自杀了。
眼看着人数一点点地减少,士兵们都在不知不觉间,握住了魔女在恶魔的拱门那里让他们做好的绳子——那仿佛是他们心灵的依靠。
这是信仰的溃败。
雷兰特愤慨不已,向部下质问道:
“难道你们要依赖魔女的力量吗?”
而部下们只是面露怯色,反问道:
“那么您会保护我们吗?”
远征部队中,也有不少负责搬运货物和做饭的非战斗人员。
“副队长的信仰心会保护我们免受恶魔力量的伤害吗?我的信仰心似乎并不能保护我自己。”
没过多久,有人悄悄议论“为什么要赶走魔女”,而这声音便传到了雷兰特耳中。还有诸如“难道不是因为有自信能保护士兵才那样做的吗”“跟做足了应对措施的魔女相比,副队长就只会袖手旁观”之类的声音。
雷兰特不清楚这究竟是恶魔的耳语,还是部下们的叹息。
他只知道一个事实——在这一片质疑声中,喊得最响亮的既不是恶魔也不是部下,而是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