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了不了。”洛涯变换手势,忙不迭拒绝道。
“李元,开船。”洛黎璃有些不开心。
李元听言,双手用力一撑,将竹篙直插入沙子底部。他用手鼓捣,察觉竹篙应该卡在石头缝中,便向左前方驶去,绕开了那位推销菌。
“你说这是怎么了呢,唱戏没了那般灵气,倒像这死水,老气横秋。”
“还有那听曲的,不是那才子佳人,也不是那梨园人士,反倒是那商贾小贩,扰了那戏台清净。”
洛黎璃望着船下犹如静止的水波,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在寻求一个答案。
“好了,至少第一个戏目还不错不是么。”洛涯出言安慰。
“你且看那片连山,全无那三分壮硕,所填补上的是些什么?”
洛涯低头思索一阵:
“是那土块?”
洛黎璃觉得有些许好笑,摇了摇头,眉眼间显出一丝暴戾。
“是那三分怯懦,三分畏天之阔,三分畏地之厚,再加上那一分的无能。”
洛涯无言,凝视那曾经无比伟岸的山峦,变了许多,也好像没有变。
“各位不要再吵了,依我见,这群山也无非就是些累土而生的丘陵,纵然怯懦,纵然畏天怕地,也依然能够存活于世。”
李元顿了顿,又说:
“能敢于在这荆棘漫野的地狱存活,不也是一种勇气吗?”
话语一句一词落在无言的水面上,轻扣属于春日野穹的心扉,漾起三人心中的波澜。
言毕时,船中人都沉默了。约莫过了半晌,洛涯突然笑起来,笑得爽朗,笑得自在,笑得无惧无畏。
另外两人先是一愣,而后也是笑起来。
洛黎璃摇起手中纸扇,手腕一扭,黄鹂鸟般的笑声在小小船篷中,落窝栖巢。
趁着竹篙撑在河底石块上,李元倚在上面,上肢掩在眼晴上,仰面大笑,颇有一番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情,想要憋住,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洛涯抹着眼中笑泪:
“你们说奇不奇怪,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在这对这死物的大山评头论足,这就好比对牛弹琴。”
“说是陶冶雅兴,说得尽是些不着调的气话;说是讨论人生哲理,我们这些小孩子说的,还不知是对多还是错多。”
“倘若是说的社会现实,刚才那片面的一幕又能说明什么呢?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洛涯悄悄地刮一下洛黎璃的鼻子,她也没有不适,只是抹一下笔尖,掩面笑道:
“哥,这大概也就是你这几天来说得着调的一句。我们又懂些什么,到头来不过是睡一觉,梦一醒,别忘辽。李大哥,你说是吗?”
“小洛,你所言极是。现在再想想,你刚在这做了个大谪宦,洛涯做了个小书童,而我是一个隐居老翁。”
李元如此笑着。
船上氛围顿时活跃起来,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唠家常,从柴米油盐,到近日功课;从先生的干练,到父母的慈祥,各个畅所欲言。
不久,红霞爬上蓝天,送来三月东风,吹绿四月杨柳,过巫溪,趟江南,反顾江南岸,最是怡情。
“大家看,那是万家灯火,那是家中小灯,那是我们父母的身影。”
李元手指那片火红,指着这暗夜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