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嚣,扰得风呼草动,一片寂静,一片闹腾。
争执许久,父亲用力拍了拍椅子扶手,面色不变,反显出镇定与焦急。
“相比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现在举手表决。”
“同意投降的举手。”
没有一个人做出动作。
“同意战斗的举手。”
零零散散举起几只布满老茧的手。
“同意搬家逃难的举手。”
令人意外,举起的手没有几个,反倒没有要战斗的人多。
父亲愣了愣,露出难色。
“那么诸君,你们究竟想怎么办。”
此时,一位双鬓斑白的老翁,支起身,拄着拐杖。
“洛父,大家都拿不准注意,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们相信你。”
“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从曾经青衣怒马到现在半身入土,我是活够啦,我不愿搬,但是一身老骨,除却为你们击鼓这一微不足道的用处之外,我出不来任何力。”
老翁颤抖声线,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悔意。
一位大娘也站了起来。
“我在这活了半生,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的粒土滴水,片叶寸花都伴我一路,我舍不得,但我也不愿在此战死。各位大哥,我不想死!”
正说着,似乎想起了以往,白雨成线流过脸颊,穿成连珠,赠予长风。坐在她身旁的丈夫连忙用衣袖帮她擦干眼泪,安慰声声刺痛了洛父的心。
洛父直起身,踱步走到窗边,看着那黑如墨的夜,看不到光,伸手不见五指。眯起眼,凝望深渊。
众人注视着洛父,没有话,只有刚才那老娘的细微哭泣声,与时不时刮起的寒风,如同盲睛的肖邦肆虐钢琴。
门外两小只,屏息凝神,期待而又迷惘,揣摩刚才汲取到的信息,与大家一同等待。
此时窗外一片小小落叶,动荡大大湖面,激起千层浪。
“跑。”
“打又打不过,投降有辱先人,目前的道路只有跑。”
“我知道各位对故土是深深地眷恋,深似地,恋如海,可如若我们死了,又有谁来爱这小村落呢?指望屠戮我们的敌人吗?显然不能。”
全场寂寥,许久一个声音想起。
“我们到哪去?”
“我这有份地图,大家看一下。”
洛父走到书架旁,翻找一阵,抽出一张纸帛,弹走上面灰尘,在中间地上铺开,挥手示意大家过来。
“大家请看,我们卡在江川粮仓的正前方,两面环山,东面是狄人的进攻方向,西面是粮仓,我们只能往南北面去。”
“我们为什么不能到西面去?粮仓有官兵守卫,我们正好可以寻求庇护。”
洛父摇了摇头,嘴角流出一番心酸。
“官兵如果靠得住,我们也不必跑了。我们这么多人去,估计会被他们强征作壮丁。”
“那我们往哪去?”
“去柳域。”
洛父指着一个小小的点说道。
“这里是秦王管辖范围,他可比当今那狗皇帝强多了,秦王到现在可没丢过一座城池。”
洛母连忙捂住洛父的嘴。
“当心祸从口出啊。”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柳域离着稍微远了一些,中间隔着几个关隘,不过好在沿途都有官府驿站,过了三川关,就是秦王辖区了,想必会安定一些。”
“听着,乡亲们,根据我一个参军的亲戚传信说,狄军前哨已经到了宜州,距这里只有2000里路,这距离不远不近。大家先回去睡觉,明早起来收拾东西,记得回去别吵醒孩子,他们还小,别让他们受惊。”
“李元父亲,明天你带一些年轻力壮的,跟我去已经没人的官府宅院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盘缠或是防身的兵器。”
“好了,大家先回去吧。”
诸位父老点了点头,缓缓从柴门中退出去。
洛涯拉着洛黎璃回到房里,两人都震惊,谁都没想到有一天史书中记载的事物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他定定神,将洛黎璃安顿在床上,为她铺好被子,躺在床上。洛黎璃满眼忧虑,低声问道。
“哥,我们会没事的吧。”
“放心,一定会的。”
其实两人都不清楚,这次劫难谁能活下来,而谁又永远留这令人魂牵梦绕的故土。
洛涯背靠着墙,无助而又坚定地望向父亲屋中亮起的灯;
洛黎璃依在哥哥的怀里,希冀而又迷惘地凝视千家万户依旧亮着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