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作者:子讴夕阳 更新时间:2016/10/3 10:20:52 字数:4642

我离开了让我恋恋不舍的沙发,穿过狭长的客厅,来到属于我的办公区域。

作为真理子的助手,作为这家事务所的常驻客,我理所当然拥有自己的豪华独立办公室:红木的桌椅,红木雕龙的书柜,白色苹果高档电脑,以及一扇能看到江景的巨大落地窗。

我在这间豪华的奢侈的办公室里办公。虽说这里我用了办公这个听起来很费力的词语,但实际上两年以来我干的事情,除了跑腿之外,无非也就是在网络上检索资料而已。

因为我没有关闭电脑的习惯,所以电脑屏幕在我随意的触碰了下键盘后便亮了起来。

我从口袋中掏出那皱巴巴又满是汗渍的小纸团。

真是庆幸能拿到这个东西。若是没有这个,就算案件已经很明了,就算案件到此已经变得很简单,我也绝对没办法侦破。

给我这个纸团的人,虽说是那个人,虽说是对我做了那种事情的人,但我现在对他仍抱有感恩之情。

是的,没错。我对那个陷害我的老刑警,心怀感恩。

这不是很正常的心理吗?对陷害自己的人抱有感激之情不是很正常的心理吗?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给了我纸团的人。

啊,真是太感谢老刘了。

真是太感谢老刘陷害我,不,是太感谢老刘帮助我了。说不定真相其实是老刘早就猜到我能破案才陷害于我的呢——真是个善良的、机智的、果敢的好警察。

伴随着胡思乱想,我已经熟练地登录进了公安局的信息系统。我知道在这个系统里我能检索到我需要的信息。至关重要的信息。

刑警们坐拥这宛如万能宝库的信息系统许多年了。按理说有了这个系统之后破案率应该与日俱增才对。但事与愿违。行政部门花大价钱打造的万能信息系统,并没有提高警察们的办事效率。提高社会刑侦效率的人,是真理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理子是远远超越万能系统的人。

匪夷所思。

我按早已决定好的策略进行信息检索:

首先,我查阅了这一个月里出狱的所有人的记录。

然后,具体的说是三个小时后,我从中挑出三个人。

第一个人,名字叫周伟普。三周前出狱。他因**14岁少女入狱,吃了4年牢饭。进去前是个外科医生。

第二个人,名字叫沈天星。三周半前出狱。他在里面蹲了6年,进去的原因是恶性医疗犯罪。他将一名女子伤至终生残疾——凭借他身为住院医师的便利。

第三个人叫李红军。两周前出狱。是个木匠。进去5年。入狱的原因是故意伤害罪。5年前,他把一个成年男人的一半身子嵌进了墙壁里。用水泥。

都是让人不舒服的怪人啊。

除了都会让人起鸡皮疙瘩外,这三人还有一个共通点。一个至关重要的共通点——当时负责侦破他们案件的人,都是真理子。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因为真理子而入狱的。

不用多说,犯人一定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当然也不排除联合作案的可能。

你看,他们有动机——向真理子和警局复仇;他们有犯罪时间,他们出狱的时间恰好是能好好准备犯罪条件之后再出乎意料的杀害真理子的时间;他们有实施犯罪的理论知识和实操技能,两个医生自不必多说,木匠可是门需要经常动手锯木头的手艺活,将人的头颅好好切下来这种事情对于木匠来说,远比打一只木箱子要容易的多。当然,保存尸体、防止尸体腐败这项技能,肯定还是医生要更专业些。

话说回来,送真理子尸体去警局门口的,正是一只巨大的木箱。

这么一想的话,岂不是那个叫做李红军的木匠嫌疑最大?这个名字起得挺爱国的木匠,其实就是残忍杀害真理子的凶手?

说起来我从小就对木匠心怀芥蒂。我幼年时的邻居就是个木匠。他手艺高超但脾气暴躁,大字不识却自尊极高。所以他常常与人吵架。也常常喝到烂醉以便借酒撒疯。他有次喝醉后说了个故事,恰巧被我听到,并再也无法忘怀。甚至可以说因此对木匠这个工种产生了心理阴影也不为过。故事是这样的:某次,他为了报复扣他工钱的业主,竟然在装修过程中将几块大肥肉塞进了业主的吊顶里......可怜那位业主,自从住进了新房之后就一直被腐肉的臭味熏着,且永远也不可能发现臭味的源头。

木匠真是太恐怖了。

千万不要得罪木匠。

对了,要是谁家总有不知来源的臭味,搞不好就是因为克扣了木匠的工钱呦。

唔。扯远了。

回到主题。

仅仅三小时,我竟然就将本以为不存在的凶手,锁定成了三个具体的人。

我竟是如此厉害的侦探吗?

搞不好我有堪称天才的侦探天赋?

不,并不是我厉害。厉害的是真理子。厉害的是给了我账号和密码的刘警官。

我不过是个依葫芦画瓢的山寨侦探。

罢了。时间紧迫,此处不该做多余的思考。

冷静。

其实我挺冷静的。

仔细思考。

事实上我一直在思考。

既然已经锁定了犯人,那接下来我要做的只能是争分夺秒的寻找他们,跟踪他们,调查他们。取证、问话、报警,最后逮捕凶手。

但这个逻辑显然不够缜密,显然错过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继续思考。

思考。

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在出发寻找他们之前,尚有一个必须要搞清楚的问题。这个问题如果不搞清楚的话,出发寻找他们就毫无意义。

让我们来直面这个问题吧。

这三个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和方法,杀死了那个最优秀的侦探,杀死那个能将所有刑事案件的手法如数家珍般的谈笑着说出来的真理子的呢?

并不是说要在出发前彻底搞清楚,真要能搞清楚的话,也就没有出发找他们的必要,直接报警就行了——

而是说,在出发之前,必须思考出他们作案手段的最大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对现在的我来说必须的,因为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不到两天半了。

我必须根据这个可能性,再作出判断——缩减嫌犯个数的判断。

即是说,我现在应该做的不是锁定三人,而是将目光锁定到某一个人身上——因为两天半的时间只够我对一个人进行跟踪、取证和调查。

所谓的破釜沉舟、殊死一搏,说的就是这类情况吧。

那么首先,让我们再好好的读一读记录在信息系统里的他们当年犯下的罪吧。也许通过了解他们当年的犯罪过程,能给予我一些关键性的启发。

我如此期盼着。

但,想要从记录在系统里的陈年档案中搜索出他们如今可能采取的犯罪手法的蛛丝马迹,并不容易。这显然不是一件可以急于一时的工作。

于是——

我滴了几滴眼药水,倒上一杯浓郁的咖啡,又将空调冷气调到最佳温度,然后打开CD机播放音乐。顺便一提,我是个CD控。在这个数字化当道的社会里,喜欢听CD的人其实是怪胎呗?因为比起古旧易坏的CD来,网络上的各种音乐软件实在是太好用了。搜索喜欢的歌手,搜索喜欢的音乐,点击下载,然后播放,如此这般,就能听到几乎所有想听的歌曲。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去喜欢古板的CD啊?是啊,值得思索呢。为什么我会喜欢又麻烦又呆板的CD啊?为什么我作为一个懒惰愚蠢的人,会喜欢麻烦得要死的CD啊?答案是——我是个懒到无可救药已经超越了“懒惰”这个范畴的人。网络播放器很方便?别开玩笑了,下载歌曲再怎么便捷也要经过思考和选择之后才能进行!对我而言,这即是网络播放器远远不如CD机的关键所在。因为对于永远只听一张专辑的人来说,CD有着不可逆转的巨大优势——省去思考和选择的过程,机械的按下播放键即可听到喜欢的音乐......残酷的结论:无论时代怎么变迁,CD永远都是懒人心中的神器。

真理子可是不止一次的就此嘲笑过我——

“啊啊啊~你这个不值一提的毫无价值可言的三叶虫,以为你能领会到音乐的内涵真是21世纪最大的误会。我劝你啊,还是扔了那台价值不菲的未经我同意就用我的钱购买的CD机吧,被你这种人使用的话,它真的太可怜了。”

“嗯,我承认被我这种人使用它是挺可怜的,但如果按照你说的把它扔掉的话,它不是就更可怜了吗?”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莫谈,这真的是你心里话吗?如果这就是你的真意的话,那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个真相呢。”

“真相?什么真相?”

真理子轻笑着走到CD机旁,温柔的抚摸它的机身。老实说即使是我,也很少能看到露出那种表情的她——她带着微笑,又似笑非笑,呈现在脸容上的表情颇有深意,耐人寻味。

虚假与真意交融之后到底是什么模样?也许就是这幅模样吧。

“被舍弃未必不是幸福哦。被抛弃不见得就是可怜呦。同样的,舍弃也未必会幸福。抛弃也未必就不可怜。被伤害者未必不会幸福。伤害者不见得就会可怜。说出口的话未必不是真话,说不出口的话不见得就是真心。这就是真相哦。这就是我所说的真相哦。”

“那个......真理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抱歉,你能说的直白一点吗?”

我完全不懂真理子突然抛出的似乎很有哲理但又像是简单绕口令的话语到底是在表达什么。

“啊啊啊~要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啊。哪怕只有一瞬间,我怎么会天真的认为你能听懂真相呢?说到底指望单细胞生物听懂人话本就是一种愚蠢喔。莫谈,忘了我说的话吧,对不起,非常抱歉,如果想要看我下跪的话现在就是你唯一的机会哦~其实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杀死你本就不多的脑细胞的。我刚才,短路了。”

......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忘了这段对话吧。从哪开始遗忘呢?从哪开始重新编辑思维呢?

就从这里吧,从承认自己毫无音乐细胞开始吧——好吧。我承认我对音乐毫无天赋。但听听流行音乐而已,真的需要去领会什么内涵吗?如果干啥都要追求内涵的话,我光是想要正常与真理子沟通怕是都做不到了吧。

说起来虽然她是个时尚的女人,但她对音乐的品味倒是古朴到令人咋舌——在她的书房中,收藏着无数世界各地、各个时代的经典乐曲,还有不少据说是非著名古典大师们所作的非著名曲目——也许像贝多芬、莫扎特这样的,对她来说就是流行歌曲了。

好了好了,回忆到此为止。

是时候让扯远的话题回归主线了。

主人公太过纠结支线任务可是会严重影响主线任务的进度的。偶尔也会有因为太过专注于支线任务而失去对主线任务兴趣的主人公呢。

好在我不是那样的人。

万事已经俱备——

终于,我可以开始检阅陈年资料了。

先从谁开始呢?是犯了**罪的萝莉控周伟普,还是不知为何要伤害住院少女的沈天星,抑或是那个让我从生理上感到抵触的木匠李红军呢?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倾向。尤其是在了解犯罪事件的时候。这就好比一群人围在一起讲鬼故事,最吓人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经久不忘的,往往就是第一个故事。

也就是说,我选择的第一个调查对象,在我翻阅他当年的犯罪资料后,再经由先入为主的思维方式影响,他就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我心中嫌疑最重的人。

没错,选谁为第一个,就是这么重要的抉择。

甚至可以说,我的这个最初的选择,就意味着我已经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思来想去,我决定先看木匠的犯罪记录。

这么选择倒不是说我最怀疑木匠,而是因为将这个我从生理上就厌恶着的人作为我的第一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是目前最公平公正且最适当的决策——我可没坚强到能一字不差的仔细研究他的犯罪过程。用这点来削弱“先入为主”这个因素决定性的影响,应该是可行的——或许吧。

那,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让我们全身心的探索,完全浸淫在档案资料中,慢慢挖掘真相——5年之前,这个名叫李红军的木匠,是如何将一个成年男人用水泥嵌入自家的墙体之中的?

就在我做好准备并将视线凝聚到屏幕上时,我的账号竟然掉线了......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吗?还是说我不该选择李红军作为第一号被调查人啊......

这当然是开玩笑——系统掉线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凡是经常使用电脑的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从来不掉线的系统。

那,让我们再次开始吧——我重新登陆上了系统。

这时——

“铃铃铃!”

是我的手机铃声。这突然骤响起的手机铃声将我好不容易才再次凝聚起来的注意力粉碎。

可恶。

可恨。

天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从李红军开始调查的啊!

都怪这倒霉的铃声。更怨那不识时务的来电者。

可恶的、可恨的、不会挑时间的来电者。

但当我将目光投向手机的液晶屏上时,我的思维凝固了。

虽说只是一个瞬间,但我的思维真的凝固了。同时凝固的还包括我的心脏。

为何,为何会这样?

到底是出于什么机缘,才会让那个人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这本是已经不可能发生的事——出现在我手机屏幕上的是一张靓丽多彩的来电提醒图片。

图片里装着的是一个婀娜多姿、穿着暴露泳装、戴着巨大草帽、扎着红色围巾、对我盈盈微笑的漂亮女人。

图片正中间闪烁着这个女人的名字。

三个字——真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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