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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讴夕阳 更新时间:2016/10/3 10:22:46 字数:5246

8月30日,02:14。

我依然沉溺在满是重压的漆黑海底。

但,我能意识到。周边的场景已然改变。在我坠入深渊两小时后,终于改变了。

有冗长反复的低沉声音从上方传来。声音断断续续,连绵不绝,仔细听的话,又不禁有种似是已在耳边回响了许久的感觉。

得亏了这声音,我总算恢复了一丁点的思考能力。

来吧,让我们“久违”的开始思考吧。

说起来,我为何会在此用上“久违”这个词呢?明明两个小时前我才刚刚进行了一场深邃的思考呢。

一场揭晓真相的思考。

残酷的真相。该死的真相。最不愿是真相的真相。

一直以来以局外人自居的我,竟然是杀死了真理子的罪魁祸首。这,这,这他妈的是在开什么玩笑!

但,绝非玩笑,而是事实。

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想来,沈天星之所以会特地向我自首,原因多半是为了“感谢”我吧。感谢愚笨的我,感谢一天又一天不断的将真理子的个人信息原原本本的传递给他的我。

同时,他也是在告知我。告知我我的真实身份,告知我我是他的帮凶、同伙。我是比起他来,罪行更为严重的杀人凶手。

呵呵。本世纪最凶恶的大罪人,自首的对象竟是他的帮凶。这个事实如果公布出去的话,无疑会增加他身为犯罪者的魅力,无疑会增加世人对他的憎恶和恐惧。

慢着。

自首的对象?

自首的......对象......

等等,这个称呼其实并不正确吧——我是指在我带着警察抓住他之前,这个称呼尚未成立吧。更贴切的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自首的对象”这个概念。所谓的自首啊,定义意外的很严格呢——只有犯案后主动向公安、司法机关或其他机关如实供述自己罪行的行为,才能称之为自首。

我不是公安,我也不是检察官。所以,我绝不是他“自首的对象”。我不过是个害死了自己主子的连普通都蠢的配不上的侦探助手罢了。

既然如此。

既然我不是公安,既然我不是其他任何身份的国家公务人员。

那,其实,我的选择有很多的吧?

除了带着刘警官去逮捕沈天星之外,除了通知刘警官在门外待机直到我问到真理子的头颅藏在哪的答案后让他破门而入逮捕凶手的方法之外,我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办法的吧?

譬如说,我可以找个借口骗开刘警官,再带着凶器去杀死沈天星,然后,畏罪自杀。

再比如说我可以带上一瓶上好的掺了致命毒药的红酒与他共饮,在喝到高兴时问出真理子头颅的下落,然后赶在我们两毒发前找机会发个短信告诉刘警官,让他回收真理子的头颅。

再比如说.......

办法多不胜数,可以肆意选择。

烦!

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这么烦?

声音。

是那该死的声音。

那该死的声音反反复复,越来越响,从低沉冗长变得熟悉难听。我不禁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般熟悉却恼人的声音。

我追寻着声音游去,逐渐上浮,最终浮出海面。

声音最终成了“铃铃铃”。

是我的电话声。

我睁开双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想起我还欠老刘一通电话。

我拿起吵闹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正闪烁着老刘的名字。

既然已经醒来,那就接吧——

“喂,刘警官,您好。”

“莫谈,想个计划需要花这么长时间吗?你要知道我这把年纪还熬夜的话可是很伤身体的,不为别的,哪怕只是尊重下大半夜还抱着手机等你回电的我,你也应该加把劲好好思索出一个可行的行动计划的吧。”

老刘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从中没有听出一点生气的迹象。这让我感到一丝温暖。这点温暖极为重要。我可是刚从冰冷的海底深渊爬上来的啊。

借助这丝暖意,我彻底恢复了思维的能力。

“谢谢你,刘警官。抱歉让你打了这么久的电话才接起来,说起来你至少打了我一个小时的电话了吧。真是太对不起了。”

毕竟那声音在我昏迷时也一直在萦绕在我耳边呢。我多少能察觉到这一点。

“你在说什么啊莫谈,什么叫我至少打了你一个小时的电话?喂,莫谈,你没事吧?你的精神还正常的吧?这通电话是我们两个小时以来的第一次联络啊。之前我没有打过你电话。”

什么?

......

如果老刘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没有打过我电话,那在我昏迷时一直听到的那冗长反复的声音是什么?

那绝对只可能是手机铃声。那绝对只可能是我熟悉无比的单调重复的、我的手机铃声。

难道说......

“老刘,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做,先挂了!稍后再回给你!”

我说完这番话没有等老刘的答复便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对不起了老刘,让你等了这么久却又挂断了你的电话。这实属情非得已,但这实在是情有可原。

因为,我发觉到了一个必须要立刻验证的问题、一个刻不容缓必须立刻知晓答案的疑问。

我翻开手机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中鲜明的印着一个红色的名字。名字后面的括号里标着57这个数字。

这意味着57个未接来电。

这意味着这个名字在我昏迷期间打了我57个电话。

在这凌晨时刻,在这明明正常人都应该熟睡的时刻,这个一般来说打一个电话没人接就绝对不会再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刻,这个名字坚持不懈的打了我57个电话——这行为,就好似电话的主人知道我昏迷了一样,就好似电话的主人是在刻意的想要唤醒我一样。

血液汹涌得挤上脑门,我的世界再次开始旋转。

毛骨悚然。

毋庸置疑,那红色的名字是——“真理子”。

当然,现在这个名字指的是沈天星。

沈天星。

难道,我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吗?我的所作所为他都了如指掌吗?连我晕倒在这外部绝对看不到的客厅里的事情,他也全都知悉吗?

......

我到底在和谁做游戏?

难道是全知全能的魔鬼吗?

其实杀死真理子的沈天星并不是人类,而是个远胜人类的魔鬼?

这并非不可能哦。因为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杀死了最优秀的人类——真理子的凶手啊。比真理子更优秀的人类不存在于世,这本就是世人皆知的观点。

我该怎么办?

不知所措。

就如同面对真理子本人一般,我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窘境中。

电话突然再次响起。

吓得我不轻。

我看了眼屏幕——咬牙接通手机。

“喂?莫谈先生吗?哈哈哈,看到你安然无恙的醒来我终于放心了。不过,你似乎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啊。你报警了,对吗?”

是沈天星的声音。现在听来宛如索命符。

“是的......我报警了。”

我已经没有对他说谎的勇气了。

“喂喂喂,有趣的莫谈先生啊,你真是做了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啊。这跟我们约定好的可不一样啊。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处置?是准备利用魔鬼的手段隔空杀了我吗?像杀了真理子那样削了我的脑袋吗......

“.......”

“别不说话啊莫谈,啊,对不起,我可能恐吓过度了。别担心,我对你的兴趣依然很浓,我还没有打算就这么结束我们之间的游戏。毕竟活在世上谁不会犯错呢?谁都会犯错的!放心,犯错绝不是你的个人专利,我是说害死真理子也绝不是你的专利哦——你回到家里后之所以会突然昏倒过去,是因为你认识到你在我的复仇中所扮演的角色了吧。嗯~让我猜猜,你出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呢?不会是我租住的酒店吧?啊,我懂了。在实地考察过我的藏身处后,灵机一动的认识到了自己所扮演的真正的角色,是这个剧情吧?.....哈哈哈,真可怜啊莫谈先生,我现在真的很同情你啊,我真的很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啊。帮凶的莫谈呦,无助的莫谈呦,要不,我再给你一次继续游戏的机会?”

“......”

"好啦,打起精神来吧,非常有趣的莫谈。游戏还没结束呢。既然你选择了继续游戏,那就给我好好玩下去吧。明天上午8:00,我们碰面,但会面地址改在你的住所。想必把时间提前而且又改变了地点的话,警察也就不会来搅局了吧。当然,前提是你不准再报警。记住,绝对不准再报警。你能做到的吧?莫谈先生。这次如果你再报警的话,我是说你再一次的背叛你我之间的约定的话,我就......哎,真不忍心说出口呢,那种事情。好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拜拜。”

他挂了电话。轻松无比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或许是他话语中的轻松感染了我,我竟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清楚地认识到,他才不是什么魔鬼呢!

因为,哪有魔鬼会如此忌惮警察的呢?

哪会有魔鬼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不准报警啊。

既然不是魔鬼,那么,他是如何能做到对我在家里的情况如此清楚的呢——清楚到就像亲眼所见一样。

仔细回味下他方才的电话内容吧。信息量堪称爆炸——

“看到你安然无恙的醒来我终于放心了”。

“你回到家里后之所以会突然昏倒过去”。

这两句话具体而明确,指明他的确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这很奇怪。

自从知道我的办公室不安全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去过,而是一直在从外面绝对看不见里面情况的安全区域内行动。

即使如此,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他还是看到了我的一切。

这意味着,害死真理子的可能并不是我哦——因为如果说他有办法能看到处在安全领域里的我,那他当然也就能看到处在安全领域里的真理子——即是说,我不是那个泄露真理子个人信息的蠢货。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

别再自我安慰了,混蛋。

莫谈,你真是个混蛋啊,好好的直面真相吧——

“是因为你明白了你在我的复仇中扮演的角色了吧。”

沈天星的这句话,既是揭示我真正角色的铁证。

沈天星的这句话,又是揭示这一切真相的铁证。

角色,我的角色——同伙,帮凶。

这是我所背负的罪孽。这是我逃离不了的真相。

但这只是我此刻所说的“真相”的一部分而已。

沈天星这句话所揭示的“真相”的另一部分对于目前的局面来说更为关键——

是的。

更为关键。

极为关键——如果说我真的是帮凶,那即意味着直到真理子死亡以前,沈天星都无法观测得到处在安全区域里的真理子。也就是说,能够直接目视到安全区域,是在真理子死后才发生的。

这是为什么?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真理子死后,这间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手机。

因为手机。

因为真理子死后,她的手机落入了沈天星的手中。

进一步解释——

真理子在事务所里装有能通过她的手机APP进行视频监控的摄像头。

这即是真相。

回忆开始。

“啊?你问我为什么要装这么多的摄像头?啊啊啊~莫谈,你不觉得问淑女这个问题很失礼吗?你到底想从我粉嫩的樱桃小嘴中听到多么下流的答案啊?你真是个毫无节操的变态呢!”

“真理子,虽说平时被你恶言相向已经习惯了,但这次未免也太无理取闹了吧。不管怎么说,安装监控摄像头的可是你啊,无论怎么想,变态的人都不可能是我吧?”

“哈?你的意思是变态的是我?你是说在全家所有房间都装上摄像头连厕所都装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的我,是变态?啊啊啊~莫谈,你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呢?”

“啊?厕所里也装了?快给我拆掉!”

“不!拆掉的话我还怎么能在出差的时候偷窥你上厕所?”

“真理子......快,拆掉吧!不然我可要告你性骚扰了啊!”

“咯咯咯。无知的蠢货啊。根据我国的法律规定,女人对男人的任何性侵行为都构不成犯罪哦。”

......

好在最后,在我的强烈坚持下,厕所里的摄像头被拆除了。

说起来,她当时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自己亲自动手在事务所的所有房间里都安装上摄像头啊?与其他的事务所不同,我们这里虽说是事务所,但其实只是个居住和办公的地方,既鲜有人来,也没什么值得视频监控的宝物。

搞不懂啊。

直到如今我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不过,想不通真理子的行为才是正常的。毕竟她是真理子啊。

回忆与闲话到此为止。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闲话吧。

嗯,因为通过以上那段“闲话”我好歹弄明白了两点:第一,沈天星之所以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其实是因为他手握着真理子的手机这个简单的道理罢了。他才不是魔鬼呢。第二,从他打我第一个电话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布好的局,或者说是他设计好的游戏。

不止如此。远远不止如此。

现在想来,他的藏身处之所以会暴露,完全是因为他的故意所为——趁我在办公室里时与我联络,是让我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处的唯一办法。否则,换了我在其他任何房间里的时候与我联络的话,他都无法如愿的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而且一个不巧,很容易的就会弄巧成拙的首先暴露出他在使用视频监控我的事实。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设计游戏环节有什么好处?

说起来,事到如今,好处已经很明显了。

首先,率先暴露自己的藏身处,让我自以为是的顺藤摸瓜,最终的结果是——我自己认识到了我是杀死真理子的帮凶。看着我绝望的表情和突然昏倒的样子,他这个游戏设计师一定品尝到无法言喻的快感了吧!

其次,在我绝望的时候再来提醒我——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同时警示我不准报警,只得服从他的指示来开展游戏。人在绝望时尤其容易任人摆布。这便是他故意暴露监控摄像头这个存在的目的。想来也是,让我听话让我服从安排并且再也不会报警的办法,目前来看最有效、最直接简便的就是告诉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你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了。

更深一层次的考虑。他第一次提醒我不准报警其实只是烟雾弹,他知道我会报警,所以他第一次所约定的碰头时间和地点在最初就是个骗局,用来欺骗我和我报警时联络的警察的骗局。他从最初开始,就已经将碰头地点选在真理子的事务所了——所以,他才必须确保第二次约定的地点,我绝对不会泄漏,绝对无法泄漏。

绕这么大个圈设计的局,目的就是确保我们明天能碰面,且碰面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当然,另一个目的就是让我们在碰面之前深刻的了解对方。这么说或许不妥,事实上他这么做单纯的只是为了让我了解他吧——了解他是凶手,了解他想向我阐述真理子头颅去哪了这个真相,以及他在游戏第二关通关后或许就会心甘情愿被逮捕的愿望——毕竟,警察不是傻瓜,上午扑了个空后,很快就会想到“真理子的事务所”这个可疑的却被他特地选为真正的碰面地点的地方。

当然这都只是我的猜想。十有八九不靠谱。

唯一稍微靠谱点的假想是:他打算,明天,哦不,今天上午,在真理子的事务所里跟我做个了结。无论是何种了结,无论了结的内容为何,今天都会有个了结。

高明。

高明的游戏设计师。

混蛋。

混蛋的游戏。

好嘛,如你所愿,就让游戏继续吧。

反正,我的选择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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