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嫌我一直傻兮兮的捧着那个录音笔痴笑太浪费时间——
“喂,莫谈,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是只要听一次就会自动消音的录音笔。所以,一旦你点开了播放的按键,就必须将真理子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听清楚、记心里。否则,事后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话,我和老李可没义务解释给你听。当然,我不得不再次告诫你——请你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
老刘突然“善意”的提醒我道。
我从痴笑中惊醒,回过神来,细细品味,不禁皱起了眉,对那句熟悉的台词,我不禁皱起了眉——
“你的时间不多了”?
这样的台词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他的言语里?这难道不是跟一次性塑料袋一样用过就丢的廉价梗吗?
喂喂,我可不想在这种筋疲力竭、毫无抵抗意志的时候听到这句让人浮想联翩的注定会带来不幸的台词啊。
我向老刘投去尽可能塞满疑虑和敌意的目光,他却只是对我点头微笑,并在看到我表情变得更僵硬后淡定的把目光凝聚到我的右手上——凝聚到被我紧紧握在右手里的录音笔上。
啊~这种时候不用他说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是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支录音笔里。
虽说我对目前这暂时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场面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适应,但事实上我真的尚未做好播放那支录音笔的心理准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录音笔里应该是收录着真理子的声音——甜蜜的、矫情的、婉转的、我嗜好的但以后可能再也听不见了的声音。
虽说真理子的声音会以记忆的形式继续存在我的意识里,但声音作为记忆的保质期可算不上长,我不知道凭借我的努力我能将那份婉转铭刻脑海多久——一年?两年?还是说不足这些时间呢?
现在想来在我过去的人生中,许多珍贵的记忆终究已经变得模糊,虽说算不上至亲,但也有许多重要却已逝去的人们的音容相貌我再也回忆不清。
“喂,你成为我的助手多久了?”
“两年多了吧。”
“也许时间并未那么久吧?”
啊,是呢,现在想来的确只是一瞬间呢。
两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我看了一眼静坐在一旁的刘警官和李法医,几乎就快要忍不住责问:
“为什么要特地将这录音设置成只听一次就会抹消掉内容的格式啊?说起来调成这种格式的人是谁呢?是真理子,还是你们?”
当然我并未真的问出口。
想来,一定是老刘吧。既然这支录音笔原本在他手中,那很大的可能就是:这支录音笔是他买的,音是他录的,格式是他设置的——之所以要将这份录音调成“一次性”的,为的是防止这份录音泄漏出去吧。
细心的老刘啊。不愧是拥有多年刑侦经验的值得信赖和依靠的老刑警。真理子你选择他作为你的主演真是慧眼识珠啊。
“啊~”。
我叹了口气,深深的叹了口气——
“既然我的时间不多了,那就只能抓紧时间开始了吧?”
我说出了这种口是心非的话。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听得出我的虚心假意。
他们点头。
如此轻巧。
消灭这份真理子留存给我的声音在他们看来便是如此轻巧的事情吧。
但不亲手消灭这份记录,就无法得知一切的真相。
真理子,如果这都是你的巧妙安排的话,我只能说,你真的,太冷酷了。
我蠕动手指,按下播放键。熟悉的声音跃出——
“啊~”
“啊~”
“啊~”
“录音笔有在老实的工作吗?”
是像在调试录音效果的台词。
这几个声调各不相同的“啊”便是我久违了的真理子的声音,便是我最后一次听到真理子的声音的开场白——怎么说呢,有一种不愧是她的感觉呢。
挺像她的风格的。
“嗯,按照你的要求,你接下来与我的通话都会被录音,而且录音设置成了听一次便会抹消的格式。那么,你这么晚打我电话到底什么事?——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打我电话啊。还特地要求我录音,看来事情不简单啊。”
录音笔里接着传来了刘警官的声音。
原来这个录音笔里记载的内容,是他们之间的一则电话啊。
作为解释真相的形式——意外的挺普通的嘛。
但。
但是。
可恶。
上来就听到了最残酷的内容——按照她的要求设置成的一次性......
“虽说刚才已经向你打过招呼了......不过考虑到录音才刚开始,为了不让听到这个录音的某个人觉得我是个不懂礼貌的女人,所以我还是再给你打个招呼啊——刘警官,晚上好,久疏问候,还请见谅。”
“你考虑的真周到啊。那为了不失礼,我也再来一次吧——晚上好,真理子,能接到你的电话我深感荣幸。”
喂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啊。
听到这样的对话,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的感觉。
“说起来,刘警官,今天,哦不,今晚是几月几号呢?很抱歉虽然是我给你打的电话,但我真的一时间想不起今天的日期了。哎呀呀,您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想采用这种形式来告知那个未来一定会听到这段对话的无脊椎单细胞动物这则电话的通话日期才故意这么问您的哦。不过说起来,对我来说,让那个不知名生命体知晓现在的日期其实是很有必要的呢。”
“呵呵,我懂你的意思,真理子。现在的日期是7月28日,不过虽说是7月28日,但仅仅再过几分钟日历便会翻页到7月29日了吧。以防万一,我再多说一句吧:今年是2016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时间是2016年7月28或者说7月29日,也就是距今一个月之前——不过是说个时间而已,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吗?
老实说对真理子与老刘之间的这种谈话方式我很不喜欢。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好吧,总之就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刘警官你可真是细心呢,到底是你特别细心呢,还是说世界上的刑警们都这么细心啊?”
“不过是加了一个年份而已,这还算不上是细心不细心的问题。”
“咯咯咯,可是原本我倒是有个‘让那个未知生物猜错年份提高游戏难度的点子呢’,不过罢啦,一味的增加游戏难道往往会使得玩家锐减呢。”
“游戏难度?你在说什么?真理子,抱歉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你能再说的详细点吗?”录音里老刘问道。
跟现在的他不同,当时接电话的老刘看来并不知晓真理子嘴里提到的游戏指的是什么——看来这通电话接下来的内容便是真理子向他解释所谓的“游戏”指的是啥了。
这当然也是我最关心的内容——解释游戏的内容当然会先解释为何要制定那个把我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游戏。
但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真理子说的竟是——
“啊啊啊~刘警官,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最伟大的侦探吗?”
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莫名其妙的话。
面对这样的提问,对真理子只能算是普通熟悉的刘警官作出了最普通的回答——
“存在啊,你不就是吗?”
看吧,就是这样平凡的一定会被真理子否定的回答——我知道的。
“是哦......你说的没错哦,我的确是最伟大的侦探......”
真理子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这并不是她的风格——明明抛出问句再以否定对方的回答作为沟通的方式可是她的最爱。
真理子,难道说你在面对老刘这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时,会切换成不知如何保持自我风格的模式吗?还是说展现在老刘面前的你的这种姿态,才是你真正的喜欢姿态呢?
“但是——”
啊,来了,终于来了,真理子的但是——
“但是,这里所说的最伟大指的也仅仅只是‘现在’吧。既不是过去最伟大,也不是将来最伟大——这种最伟大真的能配得上‘最伟大’这个称号吗?真理子作为现在最伟大的侦探,仅仅也只能够永远称得上这么狭隘又渺小的‘最伟大’吗——这种‘最伟大’可不算是真正的‘最伟大’呦。”
哦。原来如此——
难怪她经常不满世人给她起的普遍的称号。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她现在背负的只是狭隘又渺小的伟大而已,配不上那些普遍的称号。
“我背负着现今的 ‘最伟大’,应该如何去追寻真正的‘最伟大’呢——我是说那种不仅在过去,哪怕放到将来也能毫不含糊的叫出口的‘最伟大’。老实说,我最近一直在思索这么个问题呢。”
她这般说着的言论使我安心——真理子还是那个真理子。真理子还是我熟悉的真理子。
真理子还是那个善于表达且总是语出惊人的真理子。
“你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打电话给我这个你从未主动联系过的人,就意味着你已经思考出答案了吧——如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伟大’的答案。”
老刘敏锐的注意到了事情的核心——真理子给他打这通电话的核心原因。
“嗯,是呢,思考出了呢。”
不知为何,真理子在这特意放缓了语气,特意意味深长的如此答道。
“愿闻其详。”老刘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的情绪。
毕竟,这可能是见证历史的时刻呢。
“成为最伟大其实很简单哦~那就是成为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而且将来也绝对不会出现的那种侦探哦~具体来说就是,做到以往所有名侦探们都未曾做到的事情,做到未来所有侦探们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
录音至此,本是老刘应该作出回应的时候,但他的声音却久久未曾出现——他沉默了。
他沉默的原因我能想象的到:面对真理子这表面上听起来逻辑完全正确但仔细一想却仿佛什么都没说的发言,到底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回应啊?是对她的豪言壮语表示出不经思考的认同?还是对这番无稽之谈提出辩证性的否定意见?——这个从来不开玩笑的男人陷入了不知如何应答的窘境。
“咯咯咯,虽然我也知道这番话就这么随便的说出来大部分人都不会理解的,但若是将我的想法、我的计划具化为‘我打算从今天起做一个只侦破尚未发生的案件的侦探’的话,可能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吧?你说是吗,刘警官?”
真理子这番话播完后,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老刘好老李,他两正神情自若的坐立着、一丝不苟的听着录音。
喂,这里难道不是个值得好好吐槽的地方吗?
是我不正常了还是你们不正常了啊?
你们没听到真理子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打算从今天起做一个只侦破尚未发生的案件的侦探”——
这种话,不就是野生的、活生生的胡言乱语吗?
所谓的侦探啊——现在的精英侦探啊——做的可是侦破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案件这一复杂活儿的高端职业。再怎么说“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案件”指的都是已经发生了的案件吧。
再说,尚未发生的案件真的能算是案件吗?所谓的案件不是存在一个必要条件的吗:已经发生且已经造成一定的后果。
真理子接下来的话语继续刷新着我对法理的认知以及我的震惊指数——
“比起亡羊补牢来,未雨绸缪才是侦探真正应该做的吧——比起事后处理的警察来,如果能事先预防的话,侦探这个职业可就又能再一次获得飞跃了哦!我说的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飞跃:不用再依附于警察,不用再担心行业风评的下降,甚至是只要提到侦探两个字人们就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预先解决’这个概念,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啊!当然,毋庸置疑的,我作为第一个做到预先破案的人、作为将预先破案流传开来的人、作为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的人,不可谓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过往的名侦探们暂且不说,将来的名侦探即使能做到‘预先破案’但也绝不可能成为我这样的开创者哦!这样一来,我不是就自然而然的成为‘最伟大’的侦探了吗?”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真理子是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就改变了现今侦探行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致力于再次改变整个行业其实是理所应当的吧——听她所言,她之所以想成为‘最伟大’除了是为她自己之外,更多的是为了提升整个行业的形象及行业未来的可能性。
真是个鞠躬尽瘁的女人——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了。
在她身边的这两年,我亲眼目睹了她的努力。不由分说的、毫无来由的、极为过分的努力——努力到仿佛时间不存在、努力到仿佛自我不存在。
两年以来,我以我能力所及的方式——“跑腿”来配合她。
两年里我以愚笨、懒惰为借口躲避着她,以局外人的身份呆在她身边却远离了案件的中心。
看着那样的她,我总是想问——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么努力呢?”
她的回答却让我更为疑惑——
“啊啊啊~难得你会主动问我问题啊。嗯,我想想,我努力吗?我没觉得啊,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哦。只做想做的事情,不想做的事情一律不做、统统不做,就连想都不去想,这样的我能算努力吗?努力可不是这么随意的东西哦。比起日夜为了生计奔波的穷苦侦探们,我算不上努力啦。当然要说为什么我要这样做的原因嘛,这是个秘密哦——开玩笑的啦,其实,答案是——生活最沉重的负担不是工作而是无聊。比起大西洋的惊涛骇浪来,我更害怕一成不变的河水。当然这么说太笼统了啦,总结一下吧:我只是想通过这样的生活来寻找未来和自我罢了。”
非常难得的诚恳回答,却没比充满假意的回答好太多。
她追寻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她追寻的是什么样的自我?
对这两个问题我一直都苦苦寻思,却从未找到答案——即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我也不曾找到过答案。
“真理子,我知道你的野心了,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很好、很伟大的了,但,这现实吗?我的意思是,你准备如何做到‘预先破案’呢?”
老刘问道——录音仍在播放。
“嗯,这个嘛......”
喂,你不会还没想好这个最实际的、最重要的事情就夸下了这般海口吧——听到录音中她犹豫的语气,我不由的担心了起来,但似乎这是多余的——
“咯咯咯,这个嘛,当然是有办法的喽。这么说吧,其实呀,刘警官,我现在已经在侦破这么一起‘尚未发生’的重大案件了呦。”
真理子雀跃的声音惊得我慌忙坐正姿势、吞咽口水,用尽全力将耳朵竖起。
说起来,7月28-29日,也就是一个月前......我记得一个月前,她人是在法国的......难道她当时去法国就是为了侦破那起“尚未发生”的案件吗?
“我知道只是这么说的话,你可能不会信哦。但千真万确的,我能肯定的是,我现在正在追踪的是一起如果不提前侦破的话将来就一定会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件——具体来说的话,就是一个月后,会出现一个专门收集人的头颅的恶性杀人犯哦——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他造成第一个受害者之前将他绳之以法,并让他亲口承认自己即将犯下的罪行。这样一来我就拯救了包括凶手在内的所有人了呢。怎么样,这是不用作过多的解释也能称得上伟大的事情吧?”
杀人未遂的话,不,确切的说是杀人的想法还只是停留在想象阶段的话,是可以免受刑罚的。
“!”
听完这番话,我只能说,真理子,刚才对你的发言抱有怀疑真的是对不住了。
啊?你问我其他的心情和想法?
唔,由于她的这番发言太过冲击性,我尚未来得及经由大脑作出其他任何的感想——当然全身燥热、口干舌燥的难受感我还是能够体会得到的。
“但是啊,刘警官,想要成为最伟大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哦。即使是我,也不敢保证能在这次的事件中全身而退——甚至......很有可能的是,为了成为最伟大的侦探,我将会付出我的性命。当然,如果死掉的话,凶手就抓不到了呢,但也不是说我就会死的毫无价值哦~至少我的死能证明那个现在看来尚不存在的凶手的确是存在的,至少我的死能成为下一个追求成为‘最伟大侦探’的人的垫脚石,至少我的死会改变这个愚蠢和邪恶的世界。”
听到这里,除了继续静静听下去之外,我已经没法作出其他的想法和动作了。虽说真理子的逻辑一向都是不可思议的——但这次、这次她的这个逻辑,还是太超越常识了。
“你的意思是,你明知自己会死,仍要去做这么一件事情?”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吧?”
“你的意思是,为了下一个追求‘最伟大’这个称号的侦探,你甘愿付出你那已经成为现今‘最伟大侦探’的重要的性命并成为他的垫脚石?”
老刘的语气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啦~啊啊啊~刘警官,你的想法太消极了哦~虽说我的确说了我有可能会死,但也只是有可能哦~有可能的另外一面指的就是,我也有着能成为人类历史上首个真真正正的‘最伟大的侦探’的可能哦!这可是我做梦都想达成的愿望呢。”
“......真理子,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这么做非常得不偿失。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已经活的很好了,你已经很伟大了,你为了侦探这个行业、甚至可以说为了整个社会已经贡献了很多了。我是说......你没有必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老刘的话语传出来,竟是那么切合我此刻的心声。我恨不得当时接电话的不是老刘而是我,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怒吼着说出“真理子别闹了快点回来吧再不回来我就放把火把你五个衣柜里的衣服全给烧了”这样的凶恶威胁。
“刘警官,哎呀哎呀,看来我真的是很不擅长表达呢,看来我真正的心意你并没有理解到呢~不过,说起来,既然我是如你口中那么伟大的人,你应该不介意帮我一个忙吧?”
“你只管说吧。”
看来老刘是放弃了。
喂喂喂,刘警官,你不是个执着而敏锐的刑警吗?怎么突然变得比我这个懒人还更容易放弃了?
“其实啊,虽然只是以防万一,虽说可能终究只是多此一举~我啊,可是早就已经选好下一个有资格去追寻‘最伟大侦探’这个称号的人了呢。万一,我是说万一,一个月之后,我不幸真的死掉了,麻烦你帮我转告那个人,转告那个我选好的人,告诉他,告诉‘你可是身负导致我死亡这一重罪的大坏蛋哦,给我好好的背负起这份罪过,找到杀死我的凶手,制止他犯下更多的杀人罪,并从此成为真正的最伟大的侦探吧’这句话给他。啊啊啊~话虽如此,不过事实上你只需要将这个录音笔转交给他就行了——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在此恳求您将来能够像一直以来支持我那样的去支持他。”
......
听到这里,我心中长久以来的某个疑问被解开了。但,并没有任何轻松感,反而是——
你可真是自私啊。真理子。
你可真是自以为是啊。真理子。
你可真是喜欢自说自话啊。真理子!
“自私是永远存在的——”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真理子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真理子,别告诉你说的那个人选,就是那位你两年前不知从哪领回来的毫不起眼的名叫莫谈的助理吧?”
“是的,就是他呦。就是那个敬业的、能干的从来听不懂我的话的助理哦。”
“真理子,帮你转告他你的那句话我可以答应,但要我答应像支持你那样去支持他我可做不到。因为我可不相信那个莫谈厉害到能被你称为‘下一个有资格成为最伟大侦探的人’。总之,就是这样吧——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的去支持一个我完全不看好的人,所以啊,真理子,你还是打消你那一整套疯狂的想法吧,好好的、踏踏实实的继续做一个现今最伟大的侦探吧。”
“咯咯咯,刘警官,我早就想到你会怀疑他的能力了~啊啊啊~我那能干的助手被人否定到这个地步老实说真是让我感到心疼啊。明明他作为侦探的潜力可是仅次于我的哦,再加上这两年来我的勤勉教导,他现在呀,说不定已经是一名很出色的侦探了呢。”
“说不定?你刚才说了‘说不定’这个词吧?其实你对他也算不上完全信任吧?你这样就想让我像支持你那样的无条件的去支持他?”
“咯咯咯。所以——我写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剧本呦,当然称之为游戏可能会更恰当一点。”
“剧本?游戏?”
“对,剧本,游戏。以我的死亡为开始的契机的游戏——以让我的助手莫谈能充分展现能力并获得你的信任为目的而制定的游戏。其实就是个测试啦。通过这个测试,我会向你证明他作为一个优秀侦探的思考力、冷静度、胆识、知识以及对真相的执着度。”
“以你的死亡为开始的契机......这未免也太......”
老刘,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这未免也太荒唐、太残酷了”。
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到以自己的死亡为前提来设计出一款有趣的游戏啊?
我不敢想象刘警官当时的心里到底是何滋味,但我此时此刻已然被愤怒点燃了头脑。
是的,没错,愤怒,满腔的愤怒,几乎无可遏止。
“但是啊真理子,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啊。”
老刘突然说出了让我没有料到的话。
“哦?你是说我,你是说我真理子会忽略重要的事情?啊啊啊~说说看吧,刘警官。”
“好吧。从你刚才所说的内容来判断,这一切都是你的独断专行吧——我是说莫谈他本人并不知道你的理想和你可能会让他继承的责任吧?那请问你是怎么肯定他会如你所愿的继承你未尽的事业的?我是说如果那个案件凶险到连你都会牺牲......他凭什么会不畏惧的接过这个任务呢?”
啊?老刘,原来你担心的是这样的事情啊。作为旁听者的我竟然都没有想到呢——老刘,真有你的,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刑警呢。
“......”
录音在这里突然变得安静了——真理子陷入了沉默。
那个从来不会在对话中已沉默示人的真理子在这个时候陷入了沉默。
老刘的这个问题是这么难以回答的吗?
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
这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吧。
真理子,你不会是真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为难了吧?
“刘警官,你......提醒了我呢。是啊,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呢。我的助手,我的莫......我是说莫谈,他会不会因为害怕而逃避这个责任呢?”
喂,喂......真理子......
“看吧。果然,这个至关重要的一点你忽略了呢。”
老刘有些得意,他借着这份得意接着说道:“不如,我说真理子啊,咋们就此放弃这个......”
“——谢谢你的提醒呢刘警官,我会修改我的游戏规则的,我会适当的增添一些环节——一些用来测试和证明莫谈他为了寻求真相会不顾生命危险的环节。这样,你满意了吧?”
老刘的话语被这样打断了。
但他似乎没有放弃——
“不,真理子,这样还不够。你不明白你打算托付给他的是什么——要我说清楚吗?真理子。”
“......”
她又一次沉默了。
“真理子,如果真的想让我配合你,就请你在你的游戏里设计一个‘为了你他宁愿牺牲全世界’的环节。可以吗?”
“......好吧。但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了让我相信他有完成你交给他的重托的可能性。”
“好吧......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那,这样子你就愿意答应我了吗?”
真理子提出这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好吧,如果一个月后,你真的按照你‘预言’的那样被杀害了,我就姑且相信你今晚说的一切内容,并配合你的游戏。但是,配合你的游戏不意味着我已答应会全力的支持莫谈,这都要看他的实际表现......”
“这就足够了......我稍后会将‘剧本’通过邮件发给你——同时,我还会告诉你我的事务所地址、手机的颜色、型号、手机里所有的账号密码以及其他的个人信息。这既是剧本需要,也是为了能博得你的信任哦——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刘警官。”
“好的。不用谢。但愿.....但愿一切都不会如你所愿。”
但愿一切都不会如她所愿——老刘啊,你可算是说了句漂亮话。
“嗯。对了,这是个录音呢。那也就是说,在这里说的话,也能以直接向你表达的方式说出口的吧?”
最后的最后,她在电话里喊了我的名字——
“莫谈,虽然你是个愚蠢、懒惰又爱逃避的家伙,但,我原谅你了。我们所有人都有缺点和错误,让我们互相原谅彼此的愚蠢吧,所以,虽然跟说好的不一样,也请你原谅就这么从你身边飞走的我吧。一直以来,我都相信着你哦——请你一定也要像我相信你这样的相信你自己。去找出所有问题的答案吧。两年,真的很短,但即使是七年,也远远不够呢。谢谢。那么,永别了。”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这是一通一个月前便已录制好的语音。她是在什么样子的心情下对我说出“永别了”这三个字的呢——明明,明明这一个月里,我还与她碰过好几次面、通过好几个电话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下,真的如你所言,永别了呢。
真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