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你现在想的不仅仅只有人形的事。”
卡泽斯握着方向盘，扶了扶后视镜随后窥视坐在副驾驶的瑞尔。
“他们仍对我们有所怀疑，不仅仅只是“不信任”这么简单。”瑞尔说着向街区旁来往的人群。
夜晚，嵙特顿开始为黑暗点亮第二盏灯。汽车快速地从车流中穿过，街道上灯光就像调色板打翻的颜料冲击着瑞尔的视觉，混乱的色彩不断地从他的眼角膜中划过。
而车上的无线电播放着政府公布各个城市情况的消息，卡泽斯则不耐烦地关掉它。
“如果让我相信这些说的话，我还不如开着车去弗兹图洛大沙漠自驾游。”
行驶的汽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后座的枪械和弹药胡乱撒落如今早已一片狼籍。听着后方的惨状声卡泽斯不禁埋怨。
“如果是34A小队的人形就不会这样，还是说你是为了糟蹋我的车才这样做的？”卡泽斯询问。“为什么没带走她们？”
“我不会这么做的。”瑞尔回答。
“你这是在作茧自缚。”卡泽斯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一点没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瑞尔说道。“她们没做错什么。”
“所以当我提起人形与其他警员叙旧就能让你神经过敏的原因？”卡泽斯补充道。“你明明能看清她们的缺点和错误，却将这些全部归咎在自己的失策。瑞尔，你不能总是替她们承担错误而逃避自己的责任。”
车上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见瑞尔迟迟没有回答。于是卡泽斯把过方向盘将汽车缓靠在路旁，转过头严肃的看向疑惑的瑞尔。
“还记得成为指挥官前我向你提问的第一个问题。你是否信任人形还有自己？”
“拜托没有必要这么试探我吧，卡泽斯。”瑞尔苦笑着说道。
“那个问题曾经决定了你能否成为指挥官。”
卡泽斯的话这次彻底的掐住瑞尔的脖子，让他感到窒息。那种不可否认的事实，使他无处可藏。
“是的，我信任她们……”瑞尔迟疑好一阵回答道。
“白痴都看得出来你的话没有说服力。”卡泽斯冷眼说着便继续发动汽车回到正轨。“是担心她们不信任你？”
他看向瑞尔。瑞尔并没有回复。
“NKRT总部每周都会挑选收编新的人形警员，她们大多数来自各地的流放者、囚禁者。即使被损坏的不成人样，拥有的性能不是现有警用人形所比拟的。”卡泽斯深深吸口气说道。“如今NKRT少有的警用人形希娅·米切尔作为NKRT的保守派多多少少在其他人形和警员中是嗤之以鼻的。然而就算是这样，希娅·米切尔也能一视同仁地对待这里的每一个警员。”
“她信任你，信任我们，相信这样做会让嵙特顿变得更加美好。即使之间存在分歧她也会竭尽所能地去更正。只从这一点来看她就比其他人形更加优秀，而你仅仅是她的指挥官。”
随着汽车逐渐从湍急的车流驶出进入公路，象征着艺术气息的城市托尔艾菲区也逐渐离他们而去。原本热闹的喧闹声再次寂静下来，而瑞尔的心中却难以着落。
“不只是NKRT和人形……”
“想想那些曾今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卡泽斯。”瑞尔继续说着。“即使我是指挥官，可NKRT依旧不信任我们，而他们不得不脱下军装重新进入普通生活却受尽众人的歧视，现在的他们和人形究竟有什么区别？”
“但我们无法改变现在的处境。”卡泽斯对瑞尔说道。“就算你没有‘偷’东西，可是只要你在那里，人们依旧能将错误无情地指向你。而曾今我们都在那里出现过。”
“难道说你就这样任由他们摆布？”瑞尔向他反问道。
“正是因为NKRT和太空军在不断地监视着我们，所以我们才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卡泽斯自信十足的说道，还没等问题发酵便再次向瑞尔询问。
“话说回来，这次任务算是你们34A小队第一次正式行动吧，感觉如何？”
“嗯……”瑞尔闭上双眼思索着。“只是小打小闹，不过现在的话相比正常行动我都开始怀恋起追查飞车党的时候了。”
“你认真的？”卡泽斯噗嗤一下笑出声。“那个叫芬·德雷姆奇的人形警员因为上了你的车结果差点吓出ptsd，还是说这才是你更有男人味的一面？”
“我答应过要补偿她，而且你只是协助我工作，不是过来看我出糗。”
“是是……我不再跟你较劲了好吧。”
“哼，算你识相。”
……
汽车即将驶入下一个城市，如果说进入托尔艾菲区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和平，而蒙萨维斯区则是经历战乱洗礼后的城市。眼前的景象彻底地将刚刚还在闲谈的二人拖回了现实。
引入眼帘的是一条被反叛部队炸毁的军用物资补给线，旁边驻守的超重型悬浮坦克在受到大量无人机轰炸和电磁炮袭击下如今早已变成一团废铁。坦克四周微微弥漫着刺激性气味直到现在还未散去，犹如一头死去的巨兽。
卡泽斯驾驶着汽车从一旁的小路远远地绕开了它。
“即使是B—1级别以上的平台运输车也难以运走这个大家伙，为了防止受损的反应炉发生爆炸，军方不得不对它的聚变反应炉进行冷却处理。如今却随意地搁置在这里。”
“他们真敢这么做……”瑞尔说着不禁冒出冷汗，随即又蔑视般嗤笑起来。“这看起来跟炸弹没什么区别啊。”
“那就祝愿他们还记得这颗不安分的炸弹吧。”卡泽斯说道。
汽车驶过被拆除的巨大路障——忒修斯之盾进入蒙萨维斯区穿梭于高楼大厦。一路上周围又开始变得灯火通明起来，但不同的是各个街道中再也看不到行人。
“今晚又是宵禁？”卡泽斯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驾驶着汽车右转进入直道。
“这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新鲜的。”瑞尔趴在车窗用手衬着脸说。
路途中的时间被消磨的越来越快，不断从身边越过的灯光宛如一刻钟时快时慢。总让人想起什么但似乎又忘却了什么，这使得瑞尔一时陷入了飘浮不定的状态。
“喂！还活着就说一声。”
卡泽斯抓着他的肩膀不断摇晃着，直到瑞尔回过神来。
“嗯……啊？抱歉走神了。”
“我们到了。”卡泽斯说着停下了车。
瑞尔打开车门将外套折叠平放在副驾座上，随即看向后座散落的枪支。
“那这些你要怎么处理？”
“我要回一趟总部，这些我会解决的。”卡泽斯不安分的说道。看到瑞尔下了车又忍不住提醒他。
“瑞尔！”
“干什么？”
“这一天下来你什么都没吃，是吧？”
莫名而来的关心让瑞尔有点措不及防。但一想到是卡泽斯，一个总拿别人“开涮”的人还能说出什么让人暖心的话呢？想到这瑞尔不自觉笑了笑。
“是啊，怎么了？”
“那就回去自己弄点儿吃的，不要让我去监督你的私生活。”卡泽斯感到不耐烦，用着上级对待下级并且带有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人形。别因为某些事情反而拖垮了身体，记住，有些东西只要失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听到这瑞尔突然愣了一下。回过头来便不再顾虑之前的话了。
“不需要你操心，但我会留意的。”
“知道就好。”卡泽斯说着正要发动汽车准备离开。
“谢了。”瑞尔挥手说道。“今天载我的这一程。”
“举手之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卡泽斯说道。
“那么……自己多加保重。”
“嗯……保重。”
夜深人静，道路旁的瑞尔目送完卡泽斯离去，随即前往自己所在的公寓。
一所较偏僻的矮式公寓，四周种植的是人工植被。瑞尔从公寓侧门拉开了铁门穿过堆满纸盒的走廊，在安保室中拉开了电闸，而在公寓八楼的有一扇窗户亮起了灯光，正是他居住的房间。
公寓中居住的所有人在袭击到来前或来临时就已经逃离蒙萨维斯区，与他们一同逃离的还有这个城市绝大多数的人们。只剩下了大量的民用人形被遗弃在蒙萨维斯区成为这里的流浪者。
狭小的灰白色客厅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两米长的沙发，周围大量的杂物和无用的伺侯器堆积如山。房间两旁连接着厨房和浴室。
厨房内的水壶正烧着热水。瑞尔为自己敷了一条热毛巾，然后疲软地坐躺在沙发上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放松。他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上那不刺眼的LED灯，水壶因为烧开而发出的白噪音混杂着疲惫每经过一秒都会使他的思维涣散开来。
随着疲惫的双眼缓缓闭合，瑞尔脑海里开始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事。
那就祝愿他们还记得这颗不安分的炸弹吧……
……一秒。
……二秒。
……三秒。
就像节拍一样。
你们这些庇护人形的家伙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一。
……二。
……三。
开始变得富有节奏。
还请大家做好准备，倒计时……
……三。
……二。
……一。
“……！？”
突然楼下一阵清脆的拉闸声。
四围一切开始变得漆黑一团，连同时间一起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