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竹筒饭的做法有很多,有些从竹子的选择开始就很复杂,有的则只要两三个步骤就能搞定。
味道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注重烤熟的浓香,有些则喜欢模拟煮熟的清香,还有的是用糯米,也有的是糯米和米饭掺着放,当然,也有只放米饭的……
钟九要做的,是既不算简单也不算复杂的版本。
苏酸酸坐在小板凳上,把自己的双腿伸得笔直,肌肤如玉般温润,似鸡蛋般的白皙,襦裙的裙摆只盖住了膝盖稍下一些的位置,两条小腿轻轻抖动着,软软的皮肉跟着晃动。
装在绣花鞋里的小脚盈盈可握,此时也不安分地来回摆动。
冬日的冷风毫不客气地从山顶吹来,掀起了她的裙摆,露出两截略显纤瘦的大腿。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大腿上有几许稀疏且不长不短的毛发,倘若是人类,可以算作是腿毛,但它比头发丝还细,不仅顺滑无比,颜色也是金黄的。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此时就开始好奇她的腋毛以及其他的体毛是不是同样的颜色,毕竟就连她的睫毛与眉毛都是橘色与金色的,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方面的联想吧。
钟九眯着眼睛回头的时候也看到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好奇的想法,仿佛在他眼里,苏酸酸真的就只是一只猫而已。
……
(二)
笋的外衣被层层剥开,就像是冬天穿得厚实的人一样,别看那么肥肥胖胖的,实际上里面却纤瘦的很。
一根笋剥完后,恐怕连原本三分之一的大小都没有。
笋只是点缀,并不是主体,太多了反而会影响味道,所以他只是剥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笋,就放进了一旁装满清水的搪瓷盆里。
做竹筒饭,哪怕再急也绝对是快不了的。
米饭得放在水里浸泡半个小时,干香菇也得泡开了才能切段。
但他倒也不是无事可做,把从城里买来的水果挑了一些出来。
买的最多的,当然就是橘子,毕竟能在临近冬天的时候收成,而且能储存很久的平民水果,也就是橘子、橙子之类的东西了。
因为量大,所以价格便宜,因为价格便宜,所以买了许多。
他将橘子皮剥开,细心地把上面白色的条状物撕下,然后将每一瓣橘子对半切开,放进碗里备用。
接着又用小刀一圈一圈地刨着苹果皮,果皮长长的却不会断掉,就像是小孩子最爱吃的大大卷一样。
这苹果皮当然也不会浪费,丢到地上,小鸡喜欢的话就会自己啄食。
苏酸酸捧着脸颊,满脸敬佩地看着不急不缓切着苹果的钟九。
虽然速度不算快,但却能把苹果切得很均匀,每一块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立方体。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大堆的方糖。
“钟先生在城里是做厨师的嘛?”苏酸酸把小脸贴得很近,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奶香。
“做过切配。”
苏酸酸没继续问,因为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苹果粒给吸引了,仿佛把苹果切得这么漂亮,它的味道就会好上几分似的。
“酸酸可以……尝几个喵?”
钟九低头看了一眼她那已经伸向案板的小手,轻轻点了点头。
后者得到允许,顿时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抓起几个塞进嘴里,摇晃着脑袋,眯起那碧绿色的眼睛,看起来格外享受。
切好的橘子和苹果被倒入了已经烧开的水中,然后再放入几勺白糖和一点点盐,在锅中不断搅和,直到它稍稍有那么一些粘稠为止。
“这是什么呀?”苏酸酸把一只手搭在钟九的肩膀上,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尝一口了。
“白糖水果羹。”
这是钟九儿时的美食,也是那时候在山村里的他所能喝到的,最好的饮料。
其实对于现代人而言,水果再加糖已经有些太甜了,但爷爷教给他的做法,就是要加糖的,对于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这样甜上加甜的饮料,才是不浪费水果的美味。
他先是将一个小陶瓷杯装满,然后把剩下的都倒入了那比他拳头还宽的大搪瓷杯里。
杯上印着开国伟人的半身像,旁边用红字印着他的草书,「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大字里,第二个和第三个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小心烫。”钟九把小的陶瓷杯递给她,后者欣喜地用双手捧住,然后又烫得抓住了握把。
“呼呼……”她微启朱唇,轻轻吹着气,想要让杯中的饮料快些凉,好几次低下头伸出舌尖想尝一口,都被那要被烫到舌头的预感吓得又将之缩了回去。
……
(三)
水果羹只是搭配竹筒饭的饮料,真正的主角还没有登场呢。
菜板上,钟九飞快地将竹笋切成丁,把泡开了的香菇切成段,然后又把生姜和大蒜都切成末。
他用一只手托着油壶,另一只手拎着柄,往已经烧热了的锅里倒了不少油,低下头,又往小灶台里添了些柴火。
坐在板凳上的苏酸酸终于尝到了一口白糖水果羹,那双绿色的眼眸里,瞳孔顿时扩大,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两枚绿色的玻璃球。
“好好吃!”苏酸酸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酸酸最喜欢甜甜的东西啦!!”
“慢点喝。”钟九淡淡地说着,用手悬在锅上试了试油温,生姜大蒜末全倒了进去,热油顿时飞溅得四处都是,吓得苏酸酸捧着杯子躲到了挡风的大石头后面。
“哇呀!”
“离远点就行。”
“钟九,你不怕的喵?”
“习惯就好。”钟九眯着眼睛,每当有热油溅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会让他的眼皮子跳动一下。
趁着这段空隙,他又从吊在竹棚梁下的咸肉上割下了一小块,飞快地切成了丁。
锅里的生姜和大蒜末被用漏勺捞起,咸肉和昨天剩下的一点鸡胸肉都被倒了进去。
并不需要加其他的调味料,因为咸肉的咸味足够把鸡肉也变咸了。
接着就是把炒好的肉倒在盘里。
灶炉的火光摇曳着,映得那挡风的大石头像是被烧红了一样,这温暖的火与天上的太阳相映着,在这寒冷的冬天,竟然还热得钟九冒了不少汗。
之前已经选好的竹子被一节一节锯开,空心的竹子两头是封闭着的,像是天然的易拉罐。
有一种做法是像开罐头一样把盖子挖开,再把饭装进去,但那种方法太过麻烦,所以钟九选择的是最简单的一种——直接把竹子用菜刀劈成两半。
最好当然是以四比一的比例劈开,但做不到的话,就算对半劈开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差不多就行。
他如是一共做了四个这样的竹筒碗,接下来就是把泡好的米粒倒进去,平均地撒入笋丁、香菇段、咸肉以及鸡肉。
接着再在里面倒入适量的清水,以及每个半勺的白糖水果羹。
这样煮出来的竹筒饭不仅会有竹子的香味,还会有水果的香甜。
当然,不能倒多,否则味道就会变得很怪了。
最后就把竹筒重新盖好,用新鲜的‘野荨麻’叶包裹住竹筒,把它们架在了石头灶台上。
竹筒的长度是特意挑选过的,所以刚好能架住,而不用担心它滑落下去。
这种野荨麻并不如真正的荨麻那般刺人,这也很正常,就像有时候农村里说的‘野草莓’其实是一种小型的苹果一样——他们对植物的分类远远没有现代科学家那般严谨与专业。
……
(四)
当竹筒开始震动的时候,就代表里面的水已经被烧开了。
些许白色的雾气从竹筒的缝隙里钻出来,又努力挤出了包裹住竹筒的宽大叶片。
这种竹筒饭不能用大火,得用小火慢慢的闷,味道才足够好。
而这会儿的苏酸酸,已经把杯里的水果羹连水果一起吃完了,重新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抱着膝盖,眼巴巴地望着正‘咕嘟嘟’轻轻震动着的竹筒,每隔一会儿,就会问上一句‘做好了吗’。
“做好了吗?”
“好了。”
“真哒!?”苏酸酸惊喜地放下了揉着自己那毛茸茸耳朵的手,兴奋而期待地望着灶台上的竹筒饭。
最后一小块通红的木柴也已经快烧尽了,只剩下微明的点点星火。
钟九剥开外面烧得黑乎乎的叶子,然后捏住盖子将它打开。
一股淡淡的清香跟着那一大团白气一同窜了出来。
“好香呀!!”
“嗯。”
钟九用三张新鲜的叶片包着这一个装了饭的竹筒,将它递到了苏酸酸面前,等后者接过后,又把一个镀铜的调羹戳在了米饭上。
苏酸酸‘呼呼’地吹着气,手却忍不住动了起来,她轻轻舀了一勺,下面的部分烤得有点金黄焦脆,就像锅巴一样,但上面却软软糯糯的,像是饭团。
“呜姆!”她将一小口饭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咀嚼着,身后那毛茸茸的尾巴忍不住微微晃动,尾巴尖更是在空气中小幅度的画着圆圈。
笋丁和锅巴的香脆,米饭和香菇的软糯,鸡肉的嫩与咸肉的紧致有嚼劲,这些不同的食物组成了丰富的口感,竹子的清香和水果的清香交织着,让人吃着欲罢不能。
“这是钟先生的法术吗?好好吃喵!”
“那就多吃点,还有两个你都可以拿去吃。”
“嗯嗯!!”前几天细嚼慢咽的苏酸酸,今天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仿佛前几天钟九根本没给她吃东西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