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替嫁
随着时间的流逝，死亡的气息渐渐笼罩了百袅。
房门打开又关上，一个身影走过来，百袅浑身发怵，攥紧布料的指关节更加惨白，随着盖头被揭起来的瞬间，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脸僵僵地仰起，瞳孔剧缩。
眼前的“怪物”与一般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小麦色的肌肤，墨色的双眼和长发。
真要说有什么可怕的，大概就是林霏眼角边的一道伤疤，那道疤痕的位置在眼角和太阳穴之间的地方……
这哪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倒真是像一个猎户。
林霏没有表情，神色冷硬。
百袅看着她的双眼，仿佛连魂都要被吸进去。
有那么一刹那，百袅忘了呼吸。她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被林霏乱棍打死的情形了。
百袅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人都恍惚了，记忆也有点断片儿，只记得后来门外围来了好多人。
人群里大多数都是林家的帮佣。其中站c位的中年妇女是拉扯林霏长大的奶娘方荷花，边上搀扶着她的是另一位帮佣，也是雪燕的姐姐，名叫雪梅。这两位人物以及雪燕之前订亲的时候来百家到访过，所以百袅都认得。
看清床边坐着的不是百雨，方荷花差点直接气晕过去。
“奶娘，您别着急！您别着急！”
雪梅和雪燕见状，连忙搀扶住方荷花，后面赶来的几个帮佣见状，立即跑过来给方荷花又是掐人中又是顺胸口。
“你、你不是百袅吗！？”方荷花怒气冲冲地责问。
百袅蹭地一下站起来，不知所措，这场面把她豆大的小胆儿都吓破了，以至于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在哗哗往下淌。只觉着胸口闷着难受，一时连气都喘不上。
“这百家是把咱堂堂林家当成什么了？还有天理吗！”方荷花哭天喊地。
几个帮佣七嘴八舌地理论着，雪燕和雪梅搀扶着方荷花，细得跟杆儿似的百袅被人几乎是拽着带走了，一众人风风火火地去找百家理论。
林霏默默看着这场闹剧，她没有跟去，脸上也不晓得是什么表情。
到清溪村的时候，人们看见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还在嘀咕，这也没到回门的日子啊。待大家伙看清是百袅的脸时都恍然大悟了。
一路上百袅磕磕绊绊的，像是文革时期被押去批斗的，所幸没有摔倒。
她满眼惶恐，眼眶红红的，不知道要怎么办，瘦弱的身体在宽松的嫁衣下显得更加单薄。
这嫁衣是给百雨做的，当然不合身。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方荷花扯着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的百袅的胳膊进了百家，对着里屋怒斥道：“王牡丹！你出来！”
王牡丹从窗户里探出个头来，又吓得缩回去。
林家府上的人也来了，林家老爷，还有后面跟着一群壮汉。
“王牡丹，我们家小姐要娶的是百雨，你看看，这怎么是百袅？”
方荷花一直都是个细声细气的女子，而今也被逼急了，跟个泼妇似的把声音抬高了几个调，边上几户人家都听得很清楚。
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一众人，王牡丹畏畏缩缩地出来了，这么些人看热闹，这可叫她把脸往哪里搁。
她心里急躁，一看见站在边上的百袅就又来了主意，血口喷人起来：“好你个没脸没皮的小表子！我就说怎么早上看不见你人了，原来是背着我上了花轿去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王牡丹就从墙角抄起棍子作势要打百袅。
可真到了眼前又被林家的几个壮汉吓得缩了回去。
“婶子，不是我说你，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一旁的雪梅看王牡丹颠倒黑白，实在忍不下去了，讥讽道，“婶子，百袅身上穿的衣裳是做给谁的你能不知道？她脸上可是让婆子画了妆面的，这你能不知道？您是真瞎不成？让她穿了百雨的衣服？”
“哎哟喂！”突然，王牡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的，“真是黑了心肝的，真是造孽啊……”
林老爷也开口了，他不想把事搞大，好声好气地劝说：“王牡丹，你今天把百雨还回来，我们林家且就不计较此事了。但你要是死活不把百雨交出来，就莫怪我们家里人亲自来找了。”
王牡丹充耳不闻，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身上脏了也不管不顾，反倒是越演越抓马了。
雪梅一见她这样就知道百雨八成是不在百家了，但她还是不死心，进去搜寻了一圈又出来了。别说百雨了，连百大壮的人影都没有。
“这是发生啥子事儿了？”
清溪村的村长包志儒闻讯赶来了。
包志儒今年已经六十多了，称得上德高望重，很受村民爱戴，因为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唤他一声三叔公。
“哎呦！三叔公！您可算来了！”王牡丹见到包志儒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他们以多欺少，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见到包志儒，方荷花立即把婚书递上去说明原委：“三叔公，我们家小姐娶的是百雨，这上面都写了的，但嫁过来的是百袅，你说这不分明就是不把我家小姐放眼里嘛！”
包志儒认得字，把婚书放太阳底下看了一遍，再转头看向穿着嫁衣的百袅，不由得一皱眉。
这事儿确实是林家有理，于是包志儒开口道：“我说牡丹，这有婚书为证，你可不能一时糊涂啊！”
王牡丹闻言，又哭诉道：“三叔公，您是有所不知啊，我们家百袅也是这么大的姑娘了，一个提亲的人都没有，百袅找我哭诉，我一时心软就……您说这样下去叫我怎么面对她亲娘，我也是为了百袅好！再者说，谁家过日子不是关上门窗一家人，夜里灯一吹，这百袅和百雨不都是一个样儿！”
原本百袅已经很不堪了，她今天一整天人都感觉不踏实，如今后娘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体面和尊严彻底化为乌有了。
“娘，明明雨姐就是和镇上的人……”
现在是盛夏，百袅的声音却像是在冬天冷得哆嗦，她声音很小，然而一直在留意她会不会乱说话的王牡丹则是一下暴起：“好你个小表子！你短命的娘好的地方你没学着半点儿，奸作之处你倒是学了个通透！我好心把你养大，没短过你吃穿，如今你却来反咬一口你雨姐！”
王牡丹越骂越难听，方荷花都听不下去了，正要喝骂阻止时，林老爷开口了：“够了，王牡丹，你们家百雨不想嫁来就不嫁，好歹把彩礼钱还回来。”
一听见还钱二字，王牡丹就急了，那可是七十两银子！天价巨款，到她手里了叫她还，这是要她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