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哭了
草药郎中家在青竹村的边缘地带，近清溪远青山，因为离清溪村也就一架桥的距离，比较近，所以两个村的人有大病小病都来他这儿瞧。
草药郎中家里，杜郎中取下百袅头上缠着的绷带，重新糊了草药在额角。
他给百袅诊了诊脉，随后摇头叹息道：“底子亏空了，别人养伤十天能好，你这少说也得二十天。”
杜郎中上了年纪，絮絮叨叨地念叨起百袅来，还是杜婶给了他一个眼色让别说了，他才后知后觉地闭嘴，见林霏没有厌弃的神色才放心。
林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即使是不爱八卦的郎中家听患者左一嘴右一嘴也是知道的。一般人娶媳妇都是为了过日子，谁乐意娶个病秧子回家去，再说百袅是给林家买去的，哪里管她养不养身子，没给丢出去都是好的。
药上好了，两人便不多久留，林霏问了下次换药的时间便带着百袅走了。
为了快一些，林霏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带百袅抄了山路的近道。
都说冤家路窄，她俩走的道正有一段是临着清溪村的，虽然不过百家的门，但还是跟王牡丹撞上了。
王牡丹正在山里挖野菜，这以往都是百袅要干的活儿。
在王牡丹眼里，平白无故少了个白干活儿的咋能不埋怨，嘴里时不时就嘀嘀咕咕地咒骂几句百袅，哪想着直接撞着本人了。
她一见百袅，便白了她一眼。而对于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位，其实王牡丹并不晓得她是林霏，因为传言的原因，清溪村的人都很忌讳林霏，林霏也就不曾在清溪村抛头露面。
但王牡丹八成猜得出这人是林家的，也就跟河水里一有动静就闭嘴的蚌壳一样不作声了，只在俩人走远后才对着背影骂了几句。
打女人耍无赖是最懦弱的，林霏压根不屑于看王牡丹一眼。
至于百袅，这几天她在林家没受苦受累，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见到王牡丹时她竟然生出点恍惚来，她的耳边再也不会有那尖锐的叫骂声，她的身上再也不会有触目惊心的伤口了……
百袅好像脑袋都放空了，过去的日子也随着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清溪溪水带向了远方，永远永远不会回来。
想到这儿，百袅感觉自己的步伐轻快了起来，呼吸都顺畅了。
回家后只有方荷花在，雪梅回娘家探亲去了，雪燕则是在屋后的水塘里放鸭子。
见方荷花在剥豆子，百袅连忙过去帮忙，她急着干活，就直接原地蹲着。
直到腰后有个硬邦邦的东西轻轻戳了戳她，百袅一回头，是林霏给她搬了一张小凳子。
“唔……谢谢。”百袅对林霏越发恭谨微小，在百家的时候，可没人会给她搬凳子。
她明白林家对自己好是因为她们是好人，不像王牡丹一样黑了心肠，可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头就越是揣揣不安，也决心要好好听话好好干活，万不能辜负人家的恩情。
方荷花看百袅手脚麻利，干活半点不偷懒的，心里便也宽慰了许多。
后院的鸡咯咯叫，方荷花看百袅气色好多了，又看见林霏从厨房里拿出药材来，就嘱咐百袅：“你去后院收鸡蛋去吧，收好了就出来煎药吃，剩下这点我自己来。”
百袅连忙去屋檐下取竹篮子，她上次看雪燕就是用这个收鸡蛋的来着。
林家的后院从靠着东边泥墙的路进去，路宽约半丈，足以两个人并肩过。
原本的堂屋和后院是打通的能直接走到，但这些年建房子多半都是修泥墙把堂屋和后院隔开来。
因为家中养的牲口会有粪便，一来是味道不好闻，二来是会招蚊虫扰人。
这种设计原本是大户人家才会修。现在是太平盛世，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就会学着城镇上的人过日子，各种方面都讲究起来了。
围了墙后不仅没什么味道了，屋里不会有蚊虫，干净整洁了许多，还不会因为不卫生而染病。再说，在十里八乡，如果请人来自家做客，有这样的设计也是很有面子的。
所以这种设计就在乡里广泛应用了。
百袅一进后院就闻到了草木灰灼烧的味道，果真就在地上找到一滩灰烬，里面还夹杂着没烧干净的植物根茎，这些植物灼烧后可以进一步驱蚊，同时也能遮掩臭味儿。
后院不算小，鸡鸭是分开来养的，分别用篱笆圈养起来，鸡圈里的十来头鸡正在奋力啄食。
百袅一进来就瞧见了后院拴着的三条狗，其中的大灰听见脚步警觉了一瞬，发现了是百袅，便又趴着睡觉了。只有两条细狗还多吠叫了几下。幸好鸡圈离狗窝远，百袅还不至于不敢进去。
鸡圈边上垫着干草做的鸡窝。
百袅四处张望着鸡蛋。也不晓得这母鸡咋下蛋的，竟然叫百袅在鸡窝底下翻到一个。拿鸡蛋要趁母鸡不注意，百袅摸准了快速掏出来，母鸡没啄着她的手，只好拍拍翅膀咯咯叫着走开了。
忽然，大灰突然唰地站起来，对着百袅吠叫。
与此同时，百袅顿时感觉背后一凉，回头看，没想到一只黑色的细狗不晓得啥时候脱了绳索，在百袅几步开外的地方面露凶色，呜呜地对她叫。
那黑色的细犬一跃而起，一下跳到鸡圈里。百袅吓得退到了墙角，连鸡都被狗惊得四处乱窜，一只笨鸡吓得一下撞上了百袅的小腿，叫本来就双腿发软的百袅晃了晃，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手里的鸡蛋摔地上了都不晓得。
大灰吠叫不止，但是冲着细狗而非百袅，像是在制止它。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声响起，是林霏出现在了入口，这一下细狗就停了攻势。
细狗转头瞧见林霏皱着眉气势汹汹地来了，神态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喉咙发出可怜低微的叫，夹着尾巴瑟缩到边上，低着头像是求原谅。
林霏看它不敢再犯，就没有拿铁锹打它，扭头问百袅：“要不要紧？有没有被咬到？”
猛叫了一阵的大灰见主人来了便不再吠叫，它方才声太大，坐院子里的方荷花都听着了，还想着什么事，大门口就来了一个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婶子，提了一个瘪瘪的油纸包和一捆野菜。
百袅听见林霏的声音才回过神，心中第一时间记挂着鸡蛋，结果发现手里头空了，人顿时慌乱起来，一低头就瞧见了摔碎在地上的鸡蛋。
差点被咬时她没哭，这下闯祸了她的眼泪一下掉了起来。
百袅其实很少哭，这次哭属实是给吓出来的，她畏缩着抬头去瞧林霏，眼睛一眨就涌出了泪水，口里压抑着泣音。
百袅一哭，林霏倒是傻了。雪燕哭了她倒是有法子，无非弄点好吃好玩的东西就可以糊弄过去。但百袅哭了她登时变得手足无措。
地上的碎鸡蛋蛋清蛋黄都散掉了，脏兮兮地粘了灰，想救是救不回来了。林霏从边上拿了铲子，铲了些土把碎鸡蛋一盖，还把壳都碾碎了，最后又盖上了黄土，鸡蛋再也看不到了。
百袅的眼泪还在流，看林霏的动作愣住了，泪眼朦胧地去瞧林霏的脸色。
林霏伸手想用袖子给百袅抹眼泪，百袅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林霏才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头很别扭地偏过去不看百袅了。
“碎了就碎了，你不说我不说，奶娘就不会晓得，只当本就没有这个。”林霏开口缓解了尴尬的氛围，百袅的眼泪也止住了。
林霏说罢就去了墙角边，细狗蠢笨不亲人，不像大灰那样聪明，脾气来了也就林霏能治。虽然凶残，但是训出来了带着打猎便是得力助手。
没想到百袅头一次来后院干活绳子就松了。
所幸狗没有咬到百袅。见了人血的狗按理是要杀掉的，不杀会有瘾，下次见人还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