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百袅的新衣裳
方荷花上下打量了百袅一番，顺嘴顺道：“你那黑心肠的后娘给你穿的倒是挺好。”
百袅想了想，照实说：“这都是百雨不要的。”
原来是百雨不要的，方荷花这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先前和林宅的人一同去探亲的时候个个都说王牡丹人好，连百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要不是有几身百雨不要的衣服撑场子估计早就被旁人戳穿了。
方荷花上下翻了翻百袅的破衣服：“能给你做两双鞋，还够给雪燕做两双的，孩子长得快，最近老是叫唤鞋子磨脚。”
听到能得两双新鞋子，而且还不是百雨不要的，百袅心里肯定高兴，不过是长期养成的性子让她不那么喜形于色，只是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原先的苦瓜脸也舒展明媚了，温驯地说：“好，我都听奶娘的。”
看见百袅这么乖巧，方荷花眼里也多了几分喜欢。
晌午百袅喝了一大碗泥鳅汤，白汤鲜美，光是撒了盐就很香了，加了点紫苏和野菜一同炖煮，泥鳅和小鱼的刺都软烂了。方荷花亲自用大碗给她盛的，说多喝点补身子，这些东西都是河边就能挖到的，没多稀奇，谁多喝了点也不会有什么计较的。但百袅是相当珍惜的。
洗了碗后百袅本是要帮雪燕剁鸡草的，但方荷花挎着个大篮子唤她一起出门，百袅就乖乖地跟了上去。
往青竹村的方向朝山下走，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方荷花沿路上跟行人们说笑，百袅像个大挂件一样紧紧跟在后头，认了不少人，喊着她们阿嬷婶子什么的。方荷花也让她记下了几个挚友的家门，以后一同来拜访也不至于认生。
百袅虽然声音小，整个人扭捏生涩，但是喊人却是清楚的，方荷花说道的也都一一记着。
百袅一路跟着方荷花走着不觉停，才发现是要去市镇上，镇里离青竹村大概十里，途径三四个村子。年轻的男子大概两三刻钟能走到，女子虽然脚程慢些，但也不会要多久，不着急的话中途也能歇息一下。
等到了镇上，百袅才知道方荷花要做什么。方荷花掀开那个直径近一臂长的篮子上遮着的粗布，拿出了百袅穿过的那身嫁衣，这衣裳后面也穿不着了，不如卖了换点银钱。
那天百袅在柴房换下湿掉的嫁衣，雪梅瞧见了就一道带走了。
做嫁衣的布料是林家出的，织工也是林家请的，衣服本就不是她的，就算是卖掉百袅也不在意，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方荷花叫她一同来镇上。
方荷花带着她在集市上搭话找主顾，镇上比村里的小集市可热闹多了，人多了机会也就多，恰好碰着一家要有喜事的，见到嫁衣就凑上来看料子问价格。
可方荷花觉得对方出的价格太少，就算是二手的嫁衣，也就穿了一天，再怎么也折不了太多钱。
“嫂子你也是识货的，咱们这身嫁衣，单是扯布可就花了五百文，请织工又花了一百文，你瞧这绣活儿，你瞧这针脚。三百文真的卖不了。”方荷花见对方没有退让之意，转说道，“这样，织工的钱我也不要，你看就四百文成不？”
一听四百文，讨价还价的妇人嘴一撇，这个价格确实比自己再去扯布划算多了，但是她摸着料子琢磨，怎么也得再压压价格，挑三拣四道：“这衣服大了，回家还得费手脚改，做鞋子又要找料子。”
这时，妇人一低头瞧见了百袅脚上穿着的正是配套的绣鞋，一打量这姑娘受着伤，头上还包扎着伤口，先是一惊，接着说道：“这衣服是你的？听说新人见血是不吉利的，你可别是穿着嫁衣被打的。”
方荷花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一把扯过嫁衣，拉起百袅的手腕：“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不买就算了，说什么晦气话！”
她扭头带走了百袅：“走，不卖了，咱们上别处去。”
百袅心里一阵忐忑，紧紧随着气愤的方荷花，害怕是自己的过失导致了生意没谈成。
身后的妇人有点着急，她本是想借机压压价格，若是能三百文拿下，谁还管吉利不吉利。没成想人直接气走了，在后面喊了一声，说再商量。
方荷花充耳不闻，好好的话让人说得太难听，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另寻下家。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林家的人，岂能白白给人泼了这脏水，叫人糟心！
两人又转到另一条街上，有了前面的教训，方荷花让百袅在原地等她，她一个人去谈生意，可不能再让人拿捏住这点来打压价格。
百袅呆呆地站在原地，来往的人流让她有点窘迫，只能无助地望着远处的方荷花。
方荷花有了走动，她也保持距离稍微动一下，好在方荷花恰好看得见的地方等着。。方荷花看见百袅，心想她还算机灵，便也不再操心了。
终于，一个时辰后，方荷花拿着交易来的四百文回来了。嫁衣不好卖，大户人家都自己扯布做，普通百姓也不想太花钱，只好便宜些卖，还得正好碰到有喜事的。
随后，方荷花领着百袅去了布铺，狠心地花一百多文扯了两丈靛蓝色的布，布是棉麻混纺的，虽然没有真丝纯棉的好，但是也比黄麻粗布强，穿着舒服，颜色也亮眼。
方荷花在百袅身上一通比量，一边去柜台结账一边问：“回去给你做身新衣裳，会做活不？”
一百多文钱，多么昂贵的价格，百袅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还没教她怎么裁缝衣裳，不同于先前便宜的泥鳅，这么贵重的布匹百袅是不敢糟蹋的，老实地摇摇头。
做衣裳是大活儿，十七八岁的姑娘没怎么见过世面，家里穷的也没什么布料可以让孩子练手，活不熟的不止百袅一个，见百袅有点恐惧，方荷花放缓语气说道：“不要紧，不会以后慢慢学着就是了，小梅坎肩做得好，但是整套的做着也就不大利索了。”
百袅认真点点头，晌午已经过去，二人抓紧时间原路返回。
途径青竹村门口，几位妇人趁着午后阳光在槐树下一同剥柴豆，顺带闲话家常。
见百袅和方荷花迎面过来，问道：“荷花婶，这是做什么去了？”
方荷花笑道：“哎呀，给我们家阿袅扯点布做新衣裳！”
说着，她把篮子里的叠好的布拉出来一块往百袅身上比量，带着炫耀的意味乐道：“瞧！这布衬我们家阿袅不？”
“哎呦，还真是好看！”
“这小媳妇长得真俏呀！”
百袅一下被一群婶婶嫂嫂包围住，大家都像看一件新奇的宝贝一样看着百袅。
百袅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一时不知所措。
方荷花听着她们七嘴八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可不吗，这可要一百多文钱呢！”
“哎呦呦，”听了这话众人纷纷咂舌“也就你舍得喽！”
方荷花笑而不答，问最后头的阿金奶：“阿金奶，我记得前些天你在卖别人不穿的旧衣裳，你手里头还有碎袼褙不？我给阿袅做两双新鞋。”
阿金奶放下手中的豆子：“还有呢。”
“三文钱，你给我些吧。”
“好好好，”阿金奶一边放下装豆子的簸箕，一边回了村，“可够你用的了。”
阿金奶回收的衣服都是穷人家里补都不乐意补的旧衣裳，不能拿来做什么衣服了，也就糊个鞋底好让鞋子结实些。
在院子里剁鸡草的雪梅见百袅抱着一堆破布回来，奇道：“你哪来这么多破布的？”
紧随其后的方荷花说道：“找阿金奶买的，给阿袅和燕燕糊鞋底。”
雪梅见两人关系好像近了不少，奶娘又对这小媳妇这么上心，倍感惊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