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死亡天使降临(上)

作者:让人类再次伟大编辑部 更新时间:2024/6/19 22:52:07 字数:10615

对于奥斯特拉堡早期历史的说法已经模糊不清了。坊间有传闻称这座古老的要塞是第一批抵达这片地区的魔族拓荒者建立的据点,不过学术界则更倾向于其大致始建于晚得多的至高历6世纪(500-599)前中叶,也就是约400年前。

不过无论如何,奥斯特拉堡的历史绝对远长于普洛斯首府霍文斯堡九成以上的建筑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而在完工后的数个世纪内,其都承担了军事要塞的职能兢兢业业地拱卫着城市东侧,直到后者跨过大江向东迅速扩张以至于逐渐越过了要塞的守卫范围为止。在此之后,要塞便在“接着用没必要,拆除又太麻烦”的尴尬境况中被渐渐弃置了——

但是战争改变了一切。

自希姆雷特自诩“代理魔王”掌控实权之后,这座堡垒便再一次被修缮并加以利用——可不再是作为抵御外敌的支点,而是沦为了对内迫害的帮凶。驻军换成了狱卒,营房变成了监牢,塔楼上的魔石大灯也被调转了方向对内扫视,以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不间断地监视与警戒着其中关押的政治犯、反对者、抵抗人员以及与之相关的各种黑暗秘密。

现在知道希姆雷特匪军为什么造谣说落到我们暴风突击队手里的人没一个能回来的了——听了张伯伦亲王的描述,克雷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毕竟他们自己就在这鬼地方干各种见不得光的破事,血口喷人的素材一抓一大把自然不足为奇了。

而此时此刻,要塞已经被改作地牢的贮藏室里,几十名匪军已经分组把守住了这空间的各个角落一刻不停地提防着内外的任何异动,以免在这最紧张的时刻忽视了可能的突发状况——

因为地牢最深处正对大门的那间囚室内关押着这一层内唯一的一名囚犯。

这是一位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约合地球历31岁),身材高挑,身穿一袭素色便服的女性。她旁若无人般端坐在牢房当中,一头紫红色长发下垂及腰,与发色基本一致的眼眸晶莹剔透,两只头角也呈现出近乎完美的优雅曲线——可要是仔细看却又能发现她双手双脚皆戴着镣铐,脖颈上拴上了一条透出不详气息的锁链,皮肤由于长久的病痛折磨而变得苍白而毫无血色,那宛如玉石般的双眼也已是空洞而了无气力了。

其名曰塞西莉亚·吕特晏斯,普洛斯帝国魔王,

反动分子的阶下囚。


“你听说了吗?“海鹰”号没了。”

魔王的囚室门前,把守的一名守卫对着另一位这样说道。

“嗯,那船我还挺喜欢的。所以?”

“好像张伯伦亲王也在上面?”

“那个伪帝派的懦夫?”这名狱卒转头,隔着三指宽的铁栏杆瞟了一眼魔王吕特晏斯,道:“那大抵是死了——正好少了一个碍事的。”

“是啊。不过那通电文又是怎么回事?——即将发起进攻的那个。”

“大概是敌人的战术欺骗罢了,没人会蠢到用明码发报的。”

话音未落便是“咣当”一声,地牢的正门突然打开了,随后走进来一个穿着军官服的魔族与几名护卫。看到上级来访,房间里其余的士兵便立刻原地立正站定敬礼:

“胜利,万岁!”

那个军官点了一下头示意将大门再次锁起来,而后径直向魔王的囚室走去,脚上的皮靴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磕得“砰砰”直响。

“真可悲。”魔王听到有人这样说着,便抬起头来用无神的眼睛盯着军官看。

“伪帝哟,别再做你那可笑的梦了!”那军官以一种挑衅般的语气说着,“睁大眼睛看看吧!你一遍一遍拿热脸去贴那帮人类冷屁股的结果是什么?”

他在原地踱着步子像是在等待回应一般,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等到。

“一场战争!”于是他高声喊道:“希姆雷特大人早就说过人类这种低等种族根本无法沟通——看吧,这就是结果!”

魔王只是木木地看着对方而没有一点反应。并不是因为无边的病痛已经将她折磨得神智不清,而单纯是因为她并不想因为这种她此前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莫须有指控而白白浪费所剩无几的力气罢了。

希姆雷特之流从来不在乎她当年做了什么——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为自己背叛罪行“开脱”的理由,仅此而已。

“不过希姆雷特大人会纠正你的软弱,”那个军官又这样说道:“他会带领我们拿回被你丢掉的荣耀,拿下埃塞克里特,让那些低等的野蛮人为其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说罢他又将视线转向牢房内的魔王吕特晏斯,可后者依旧是木讷地盯着他而一言不发。

和不讲道理的人辩论是毫无意义可言的。她这样想着:就算说了什么,我的声音也会被打压、被沉默,而造不成任何实质性影响——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以沉默来抗议敌人的暴行。

不过这种刻意的无视显然极具侮辱性就是了。在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手舞足蹈了半天却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反馈之后,那个军官终于是恼羞成怒般“刷”地抽出佩刀狠狠劈在牢房的栅栏门上,伴随着“当啷”一声巨响将那三指宽的铁栏杆硬生生砍出一个缺口。

“说话!伪帝!”他这样吼道:“你脑袋坏掉了吗!”

还是徒劳,魔王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即便方才那一刀劈出的火星已经几乎溅到她身上也仅是让那双无神而失焦的瞳孔内微微泛起了一丝近乎无法察觉的高光,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了。

“呵,”军官啐了一口将佩刀从栏杆里拔了出来插回刀鞘里头,嘴角抽动了两下,后牙床咬得“咯咯”直响。

“罢也。”而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魔王吕特晏斯,放弃了进一步的努力:“你这个懦夫对于希姆雷特大人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不过对于你败坏我们魔族荣耀的事情可不能就一笔勾销了。”这军官又突然转身,不知是还没完全死心还仅仅是自我安慰而已:“等你看着希姆雷特大人将那些蛆虫、罪犯和卖国贼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捏碎之后,等你明白那些人本来能作为魔族光荣地活下去,却被你的懦弱与愚蠢毒害成叛徒渣滓沦落到连人族都不如的时候,我们才会把你挂上绞刑架,看着你在无边的痛苦与自责里为你失败而毫无意义的人生画上句号!”

说罢他拔腿便走。可还没走出几步牢笼里便传出一声怒斥,嘶哑、微弱却坚定:

“无耻!”

“呵?”他嘴角泛起一丝阴笑,停住脚步又一次回头。

恬不知耻!卑鄙下作!人面兽心!怒不可遏的魔王塞西莉亚·吕特晏斯对这颠倒是非的污蔑终于忍无可忍,运起仅剩的那么一丁点气力意欲痛斥敌人的暴行——可她实在是病得太久身子太虚弱,以至于最后从她嘴里吐出的并非有意义的话语,而单纯是一连串无法抑制的剧烈喘咳罢了。

“啧啧啧啧啧,真可悲。”于是那名军官装模作样地摇起头来:“这不应该是好事才对么——既然你这么喜欢白日做梦,那我们就把你送去创世女神大人身边让你一次做个够!你说是不是?”

他以一种饱含蔑视与挑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魔王,而后者——尽管依旧对着军官怒目而视——却已经因为方才的喘咳带来的钻心剜骨的剧痛而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很难再挤出一丝了。

“喏,又不说话了。”互相对视了好一阵之后,这个军官终于仿佛是玩腻了一般迈着“嗒嗒嗒”的步子向大门走去,走开几步还回头撂下一句话:

“有话不说的话以后可就没机会喽!呵呵呵呵呵!”

他一边走一边大笑着,极尽狂妄,极尽傲慢,极尽疯狂——

直到另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快别笑了,因为无论主观还是客观上来讲都真的很难听。”

这是一个混合着奇怪杂音,平静得似乎缺乏感情,仿佛不是由一个人而是由某种奇特装置合成出的话语一般的声音: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魔王陛下确实要去创世女神大人身边了。”

“谁!”听了这话的军官登时怒目圆睁,扫视着楼层内那些立刻一激灵站得板正的卫兵,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冒犯似地吼道:

“谁说的!站出来!”

像是在给出答复似的,轰隆巨响骤然传出,整扇厚重的木门被什么东西一下击得粉碎。于是顷刻之间便宛如团结消弭分歧、平等驱逐不公、真理粉碎谎言一般地,一道白光撕开弥漫的尘雾将室内照得通明。而若是有人胆敢顺着那几乎能立刻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看过去,便能发现门口的狼藉之中站着一个人影——其一身黑色盔甲威风凛凛,两只血红眼眸杀气腾腾;一块肩甲当中雕刻着灰白浮雕,一柄长刀之上泛起森森寒光。其仿佛是创世女神的处刑官,降临于世间的告死天使一般,单单只是瞥上一眼便足以令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我说的。”

声音再一次传来,依旧是混合着几丝杂音,平静得近乎缺乏感情,仿佛不是由一个人发出而是由某种奇特装置合成出来一般。


“你这家伙好大的胆子!”

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到访可以说和当着几十号人的面照着那个军官的脸上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没什么区别。也难怪他即刻怒发冲冠,一跺脚便骂:“给我报上名来!”

“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言。”可眼前这人像是铁了心要让这军官颜面扫地一般一点面子都没给。而后只听轻微的“喀嗒”一声,对方那把长刀上便点亮了耀眼的纯白色火焰,为其本就压迫感十足的形象又平添了几分杀气。

“干掉他!”

听闻此言,这位可能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的军官终于是恼羞成怒,咬着后牙床气急败坏地下了命令。于是近乎是同一瞬间,好几个卫兵便立刻拔出武器,齐刷刷杀向了提着长刀迈着“咚咚咚”的沉重步伐缓缓逼近的黑甲战士——

战斗是纯粹一边倒的蹂躏。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匪兵一个提着一把破甲用的长柄巨斧担任主攻,另两个握着短剑充当护卫。这本是相当完美的配合,可只听“当啷”一声巨响,那对着“天兵”拦腰斩去的巨斧竟被后者单手拦下,足够把常人一刀两断的巨大冲击力也随即反馈到了战斧手身上,将他登时震得半身酥麻止不住地手软。挨了这么一下的“天兵”则先是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岿然不动,而后仅是用那耀眼的长刀轻轻一划,金属制的斧柄便整齐地断作两截——“天兵”先是以左手擎住脱落的斧刃转身一掷将战斧手一侧的护卫打得面门崩裂稀里糊涂地断了气,又借着转身的力道干净利落地抹了战斧手的脖子。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最后那名匪兵甚至来不及收住架势——对着“天兵”胸口刺出的一剑自然是除了听个响以外便毫无作用,紧接着便是一记铁拳将那匪兵捶出十几米开外,在一下子砸倒了随后而来的两个同伴之后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铛铛铛,”卫兵的短弩响了,可这些因为魔法屏蔽结界而打不出魔弹的武器打在面前的黑甲武士身上似乎连搔痒都做不到。“咚咚咚,”又有六七个匪兵紧随上前,却又听得“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一个匪兵举剑要劈却被铁手擎住一下捏作两段,一个匪兵对着“天兵”抡去一记重锤却被连人带锤一刀斩翻。一个匪兵挺枪便刺却被闪身躲过一掌劈在面门当中,又一个匪兵对准那武士的脖颈便提斧要砍——可还没等他拉开架势便被后者一只手扼住喉咙提上半空,紧接着便好似个什么物件一般被倏地划了个圈头朝下掼在地上。刹那间血光四溅,黑甲的战士一边泰然自若地稳步推进一边以难以置信的精准度与效率将任何试图阻拦的守卫一击毙命——于是不消一分钟功夫地板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几十号人,而这些匪军此前的努力甚至连这“天兵”近乎无可阻挡的步伐都没能打乱一点。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匪军军官看着一屋子几十个人竟没一个能拦得住面前的“天兵”,咬牙切齿地将脑袋上那顶大檐军官帽往地上一甩,抽出佩刀便对最后几个卫兵吼:

“给我杀了伪帝!”

“是,长官,”

得令的几个匪兵于是立刻给短弩上弦而后瞄准牢房内的魔王吕特晏斯。与此同时,下完命令的军官脸上也泛起一丝癫狂的笑容——他可不是特里斯坦那种贪生怕死的蠢材,如果无论如何都拦不住这位不速之客的话,那么魔王这个不稳定因素就必须要被处理掉免得之后再生事端——而他很确定那些卫兵不可能连这种事都做不好。

可惜,他确信的事也不总是事实就是了。

宛如布匹撕裂一般“哧啦啦”的爆响骤然传出,那五六个举起短弩的狱卒顷刻之间便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噼啪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齐刷刷掀翻在地上。仔细一看,死者无一例外都在脖颈上有一处令人毛骨悚然的贯通伤,仿佛是被一头猛兽给一爪撕烂了一般。

“有人玩不起了,我不说是谁。”那“天兵”尽管依旧是一股平静的语气,但话中却分明夹着那么一两分戏谑。此刻他左手握着一把短小精悍,似弩非弩的奇怪武器,其前端还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看来这就是令几个卫兵一下倒毙的元凶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军官不由得汗毛倒竖,扫视了一下已经全数阵亡的部下,吼道:

“没有角……你不是魔族,”他透过那近乎能让他失明的强光尽力分辨着正步步紧逼的“天兵”的外貌:“但你也不可能是人类!那些劣等种族根本不可能有这等战力!”

“谁知道呢,”对方似乎这么回答了一下,不过心脏疯跳气血上涌的军官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死死地盯着来人肩甲上那近乎绝对不可能认错的独属于创世女神的灰白色浮雕,如梦呓般喃喃自语:“难道你真的是创世女神的使徒么?”

“不,不可能,”那军官握着佩刀的手在不住地发抖,不过究竟是因为恐惧、恼怒、疯狂还是三者皆有之就不得而知了。

“绝对不可能!”他以充血的眼睛瞪向了牢房中的魔王,又转头瞪着仿佛是在饶有兴致地看滑稽戏一般盯着他看的“天兵”,而后又转头望向囚室,随后又看向逐渐逼近的黑甲战士,将脑袋转得像拨浪鼓似的——

“女神大人绝不可能帮助那个伪帝的!”军官暴起,双脚发力提刀便向面前的告死天使杀将而去,好似神经终于被浸透骨髓的威压弄坏掉了一般胡乱叫嚷着:

“那个骗子!叛徒!懦夫!毫无荣耀的卖国贼——”

“咔嚓”一声脆响,军官那把砍在铁栏杆上甚至一点划痕都没留下的精工佩刀被“天兵”右手上燃烧着白焰的长刀毫无阻碍地削成了两截;紧接着又是一记来自“天兵”左手的沉重耳光毫不客气地甩在了军官的脸上,只一下便将后者以一种最为屈辱的方式扇飞出十余米开外,直到脸朝前一头撞在了另一间空牢房的大门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愚蠢的法西斯渣滓。”这样一句评价从空气中隐约传进了那军官的耳朵里——当然,在他搞清楚那其中“法西斯”之类字眼的意思之前,这小人便因为过度的颅脑损伤而没几秒就断了气。


“咚,咚,咚,”黑甲天使踏着沉重的步子停在了牢房前,而后举起长刀仅一下便如切豆腐一般将厚重的门锁一劈两半。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了。来人走入了囚室当中原地站定像是在端详魔王吕特晏斯一般,手中的佩刀依旧泛着耀眼的白光。

“唔呃……”魔王呻吟了一下也抬头对视。不过在眼神对上的一刹那,她便被对方头盔旁那道炫目得无法直视的光芒逼得只能眯起眼睛将头别向一边,举起戴着镣铐的双手挡在眼前试图减轻一些晕眩。而后只听“叮当”两声,束缚住她手脚的锁链断开了,连带着那道强光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待到她再能看清楚周遭之时,那名告死天使手中的佩刀已经莫名地消失了,而其本人也是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问:

“魔王陛下,您还能走路吗?”

死亡天使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而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傲慢无礼或自卑自贱——不过这一次其混合着怪异杂音的声音里头却分明多了几丝宽慰之意。

“我……不知道,”魔王想要思考,不过她的潜意识已经提前一步让她牵住面前的铁手挣扎着试图站起身来——但她终究是太虚弱了,虚弱到刚刚勉强起身便两腿一软踉跄着向前倒去,要不是对方连忙扶住她的双肩,她非得再一次栽到地上不可。

“呃……”告死天使微微低头用头盔上两只发亮的红眼睛看着她,又略微歪了一下脑袋,像是在思考对策一样。

“那么……冒犯了,”于是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他俯下身子一手托起魔王的腿弯,一手托住魔王的后背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一边转身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一边补充道:“我们离开这里。”

“哦……哦,”魔王塞西莉亚·吕特晏斯木然地应了一声,试着去感受了一下那双毫不费力便能将她抱到半空中的铁手——冰冷,坚硬,并不算舒服但却很温柔。尽管病痛的折磨并未减轻任何一点,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却从那双钢铁的臂膀里涌入心头,好似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已经没事了”一般。

“你……是谁?”魔王勉强挤出这样一句话。

“克雷特·诺斯罗普,陛下,您可以直接叫我克雷特,”对方仍旧是不卑不亢的平静语气。而后其向两旁扭头看了看,略微叹了口气又开了口:

“……以及状况要开始有点混乱了。”


……好吧,我承认“有点混乱”只是场面话罢了。

奥斯特拉堡的地牢里,打算以公主抱的姿势带着虚弱到失去行动能力的魔王陛下离开这座监狱的克雷特这样想着。实际上现在克雷特的内心可远没有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先是护国军高层那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的虫豸作战计划,又是布莱克本皇太子那一通差不多搞炸了整个“大雷雨攻势”的明码电报,后面又来一个什么魔法屏蔽结界让暴风突击队的装备直接完蛋,现在又是魔王陛下连走都走不了导致我只好以这么个是个人看了都会觉得我们之间发生了点什么的姿势抱着她杀出去——这一连串主观和客观问题相结合给他高强度上眼药的抽象破事已经让他自己都开始惊讶自己为什么还没被折腾到破防了。

而现在当他真的将这么一大堆突发事件全都解决完,一边想着总算有点什么事相比原计划计划而言可以不至于偏得太离谱,一边打算趁着这里千把守卫还没完全集结完毕之前赶紧从这破地方冲出去的时候,现实状况却再一次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在踏出监狱底层地牢大门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警钟便已经炸得搞不好方圆几公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地牢大门口的走廊两头也已经被天知道有多少但至少看上去三位数没跑了的匪军堵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守卫无一例外都披坚执锐对着劫狱的克雷特满面凶光地大喊大叫,让他毫不怀疑如果情况允许这些匪兵定会直接冲上来把勇者和魔王给一块手撕了。

……聒噪。

若不是有头盔(或许还有那面魔法屏蔽结界)给他罩着,克雷特那四散而出的怨气大概能让整层楼的敌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冷汗直冒。而后像是这股怨气终于具象化了一般,克雷特先是一个转身背对敌阵将怀中的魔王护在敞开的门洞内,随即便是“喀嚓”一声脆响,自勇者斗篷底下戳出来的那条机械臂以无可挑剔的精度立刻展开到位,将双向稳定云台顶端那个沉重的奇怪物体指向了蜂拥而上的匪军——

“噗呜呜呜呜呜——”

四管9毫米转轮机枪震耳欲聋的轰鸣骤然炸响,一道金属构筑的死亡之鞭随即伴随着夺目的蓝白色爆闪自敌阵中横扫而过。如此之密的队形,如此凶悍的火力,冲在最前的守卫甚至在看清楚状况之前便瞬间身中数弹一命呜呼。而在这近乎是短兵相接的距离之上,这些被电磁加速到足以撕裂动力装甲的致命弹头自然是不会仅仅因为击毙了一名敌人便停止前进,而是裹挟着满腔怒火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其后第二人的胸膛,而后是第三人。于是烟尘四起破片横飞,痛苦、困惑与愤怒的叫嚷声混在一处,却又在仅仅数秒内便被什么东西闷下去一般立刻沉寂下来——走廊一端冲锋而来的数十个匪军已经在这短短一瞬内尽数倒毙了。

“这是什么巫术?!”克雷特刚刚转过身来便听到走廊另一头的敌军队伍里传出来了这种声音。此时这些匪兵在亲眼目睹了这名黑甲武士利用某种手段在数秒内便将对侧几十名士兵扫荡一空之后便立刻失掉了和勇者正面叫板的勇气,只是一边举着武器推搡着试图后撤一边对着面前步步逼近的死亡天使又叫又骂,其中还混杂了诸如“为什么魔法屏蔽结界没有效果”之类的叫嚷。

集成电路,小子!听了这话的勇者暗自嗤笑——你们的结界对付身穿魔动甲的暴风突击队当然有效,但我的盔甲可是纯粹的电子工业产品。只要在进入屏蔽范围之前提前穿戴完毕,那这些投机取巧的花招便拿我没有丝毫办法。

……不过突击队的设备全完蛋了就意味着我得一人对付整个奥斯特拉堡里头的千余敌人了。抱着魔王吕特晏斯的克雷特皱皱眉瞟了一眼平视显示器里重机枪的剩余弹药量,而后将机关枪调转方向指向面前已经乱作一团的敌人,以混杂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

“那么,请让路。”

“噗呜呜呜呜呜——”

又是震耳欲聋的重机枪轰鸣,又是接连不断的含混惨叫。

啊,那必然是不会这么容易的。在狂乱横飞的子弹与四溅的鲜血构筑的地狱中,克雷特这样想着——如果我只是这么说一嘴他们就能乖乖让路的话,这就不叫匪军了。

“您还好吗?魔王陛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魔王塞西莉亚·吕特晏斯,而后者也将此前一直靠在克雷特厚重肩甲上的脑袋转了过来与他对视,随后勉强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点了点头。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勇者也点头,而后撒开腿大步流星奔跑起来。

“咚——咚——咚——”,铁脚板撞击地面的闷响登时便在走廊中回荡。勇者怀抱着魔王撕裂敌阵冲杀而出,沉重踏下的每一步仿佛都让整座要塞监狱为之震颤。克雷特跑得非常快,不消几分钟便冲过走廊跃上楼梯,离开地牢踏入了奥斯特拉堡的地面层。

要塞一层的构造倒是并不复杂,踏出地牢后穿过几条走廊便能一路通往主楼门厅了——而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周遭的环境在离开地下室的那一刻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虽然透过走廊上的窗户依稀能看到其他建筑内与广场上正在集结的匪军,听到那响个没完没了怕是小半座城都能被吵得头疼不已的警钟,可奥斯特拉要塞主楼厚重的外墙依旧将大部分喧闹全都隔绝在了外头,只有门厅里倒毙多时的几十名被以无与伦比的精度一枪或一刀毙命的守卫在无言地暗示着主楼内死一般寂静的成因。

“你……一个人?”在勇者因为这短暂的寂静决定略微放慢步伐好让怀中的魔王从方才的颠簸中喘口气的档口,后者勉强挤出了一个问题——此时她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大概是终于有一点气力进行额外的思考了。

“是……好吧,不完全是,”克雷特答,“还有其他人,不过都被魔法屏蔽结界挡在外面了。”

“外面……”魔王吕特晏斯虚弱地眨眨眼睛扭过头去——两人此时正穿越空荡荡的门厅,主楼大门就在右侧二十多米远的位置;只要多走几步打开那扇六米多高的木门便能看到室外的夜空了。

“抱歉,魔王陛下,”不过克雷特摇了摇头,并没有走向大门而是继续向大厅另一侧的走廊前进:“我们不能从正门出去,”

“毕竟这些匪军只要不傻那肯定要堵在门外的,”他又这样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沉重的木头大门外登时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不用想都知道指定是被关在门外的卫兵正在试图破门而入。

希望这“根据亲王先生描述”的“精准的普洛斯工艺”能尽可能撑久一点吧。勇者心里直犯嘀咕: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倒是能从正门直接突围出去,可现在的首要目标是保护魔王陛下的安全,那情况就确实有些棘手了。

想到这里,他便一边加快步伐准备向楼上推进一边习惯性地接通无线电打算通知一定就在附近某处盘旋的“东风”号按照标准流程做好接应准备。可不同于以往在拨通电话几秒钟后就会出现的卡莫夫的问候,这一次勇者的无线电简直就和抽了风一般,除了持续性传来代表信号不畅的沙沙声以外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反应了。

……这个什么“魔法屏蔽结界”真的让我的日子变得超不好过!克雷特的精神状态离彻底破大防算是又近了一步。实际上,对于这所谓的“结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个议题,勇者团在前往奥斯特拉堡的途中就已经探讨过了:奥米茄表示从最专业的角度去分析那大概是希姆雷特匪军如同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般不知怎么就撞大运试出了纳米机器人阵列的终止代码,不过几秒钟之后她又立马改口说这概率低到像是一只猴子胡乱敲打字机敲出了《莎士比亚全集》一般,她自己都不信。

与之相对的,卡莫夫倒是觉得这事大概没那么玄乎——既然“魔法”是纳米机器人阵列读取脑电波而后将之具象化的结果,那么这面结界可能也只是某种刚好运作在对应波段上的杂波发射器罢了。只要机器人阵列被杂波搞糊涂了,那么“魔法”自然也就用不了了。

只能说,如果从现状分析的话,那应该是卡莫夫说对了。在多次尝试接通通信频段无果之后,大受震撼的克雷特终于是放弃了提前报备的企图。

不过卡莫夫也没完全说对。这哪是什么“定向干扰”啊?他又这样想道:从无线电彻底罢工了的状况来看,这恼人的结界只怕根本就是个纯纯大力出奇迹的超大功率宽频干扰源哩!

无论如何这东西都还是太炸裂了——勇者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幸亏这面结界是敌我不分的,要不然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被巨型魔弩之类的玩意打一发绝对要出点什么大问题——

“……小心……”正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怀中一直透过飞速闪过的窗户盯着室外的魔王吕特晏斯突然艰难地开了口。尽管声音虚弱至极却依旧被克雷特敏锐地捕捉到,而后后者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放缓了脚步——下一刻一件什么东西便不偏不倚地从一扇敞开的窗户当中射入,在近乎要擦着克雷特手指的距离上自二人面前削过后轰然撞上了另一侧的墙壁。定睛一看,是一发快有西瓜大小的石弹一半在墙壁上撞了个稀碎另一半在石头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吓人的凹痕。再顺着计算机刚刚记录下的弹道轨迹往回一推算,嚯!奥斯特拉堡其中一座副塔顶上一门架着望远镜的弩砲和其上正在装填下一发石弹的操作手便立刻出现在了平视显示器的视野里。

坏了,我怎么又犯经验主义错误了?克雷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凭直觉往一旁一闪将魔王护在怀中——果不其然,又一发石弹自另一座副塔顶端射出向二人飞速袭来。尽管因为角度不佳导致其并没能自窗口精准射入,沉重的弹丸却依旧在石砌的窗框上凿开了一个骇人的破口。于是顷刻间便有尘雾四起碎石横飞,迸射而出的破片不仅将克雷特的背甲砸得“铛铛”直响,还有几块碎片紧贴着魔王那无法被勇者身躯完全遮挡的双腿划过,若是稍微偏上几寸就要在那苍白的皮肤上割开几道可怖的伤痕了。

在它是魔弩之前,这东西首先是一架威力惊人的重型弩砲——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勇者确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了。再回头待尘雾略微散去,几十号或端着弩箭或手持刀斧,叫骂着逼近的追兵也映入了眼帘——看来那扇“普洛斯精工打造”的要塞正门连几分钟都没撑到就完蛋了。

“噗呜呜呜呜——”

转轮机枪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鸣再一次炸响,死亡之鞭再一次袭向来势汹汹的敌人——仅仅一秒钟时间瓢泼的弹雨便干净利落地收割了十数人的性命。可此地不宜久留,纵使坐拥压倒性的火力优势,用不出法力的勇者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在如此乱军当中护魔王周全。于是克雷特丝毫不敢恋战,趁着敌阵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陷入混乱之时拔腿便走,不消片刻便冲入楼梯间,向主楼上层继续挺进而去。


杂谈:

是的孩子们我回来了(指终于有点空写文了

这章属于是被克雷特装到了(

有一说一按照他的性格来说其实他大概率是不会跟对面这么废话的

因为这实在是。。。太不战术了)

不过还是搞了这么个剧情

因为这真的帅爆了好吗(不是

反正这章就是英雄救美纯粹拿来爽的)

反正爽也是真的爽,克雷特的战力打不能用魔法的魔族士兵真就是砍瓜切菜一刀一个,能在他面前撑过三招的怕是都没几个)

。。。。。

行了,我承认这章多少有点想把克雷特往星际战士那种方面去描写的意味了(虽然其实真要按设定强度走的话克雷特的面板其实还赶不上一般的阿斯塔特,笑死

哦对,这里其实有一个比较怪的小细节

不同于暴风突击队的903型步枪,克雷特的电磁枪其实是有蓝白色枪口焰的)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克雷特用的人类文明共同体联邦制式电磁武器利用了包裹在弹头外的超导电枢来提高加速效率,而那个枪口焰本质上就是因为超高温被等离子化的电枢——不过903型步枪是用魔法回路直接加速金属弹头所以没这层结构,也就自然没有(或者说基本没有非常明显的)枪口焰了)

另外就是这章里出现的重型弩砲的精度问题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在思考这个能从窗户里直接打进去的准度究竟合不合理

于是我去查了点资料

然后资料上写着公元前63年罗马人围攻耶路撒冷的时候就有一架罗马人的弩炮隔着400米给好几个步兵一发串了糖葫芦的记录

甚至还有弩炮两发打在一个点上,后一发长矛把前一发劈成两半的记录

。。。。我草,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卡莫夫:坏了,我的榴弹炮不如弩砲准了

(其实并没有,只是这个强迫症单纯要求太高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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