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内克姐姐眼中闪过那道黑芒。
再一次闪过之后,她呼出一口长气:
“已经可以了,奖励已经在你的账户上了。顺带一提,刚刚的对话已经记录,如果对奖励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说你是在克斯托克顿的基地登记的,教会的人会帮你解决。”
“没有疑问,没有疑问。”我连忙摆手,“非常相信姐姐。”
“OK~那你要走了吗?”
“嗯……再等等吧。”
我在基地的沙发上躺着,昏昏沉沉,眼前好像有好多东西在转:莱茵街事件后和我保持联系的克里斯先生,无痕之森事件里与我接触的苍虎,还有这几周见过的所有人和事……很快,我就睡着了。
小姐姐哼着歌,在一本小册子上登记来登记去,最后变成了画画。虽然现在仍是法则肆虐的黑暗时期,但作为责任在肩的人,她唯一知道的应对办法就是苦中作乐,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唯独她这样的人不能陷入绝望。这是她这样的人赋予自己的使命。
“睡吧,小姐。”
她并不知道有什么存在出现在了身后,只知道自己很困,眼前打转,最后身子一软,倒在前台的位置上。
“子若小姐……子若小姐。”
我醒来的时候,感到有人轻轻推我的背,一开始以为是伊内克姐姐,直到我意识到呼唤我的声音是男声后……
背后一瞬之间浸满冷汗,猛地坐起,试图远离声音传来的地方。
“无须紧张,医生来访。”医生的鸟嘴下传来声音,却不显得沉闷,似乎鸟嘴就相当于我们人类认知中的“发声器官”。
“医生……?”
想起之前见过他的那次,虽然放心了些,但我还是惊魂未定地按住胸脯。
“嗯……很抱歉惊扰了你的睡眠,希望这对你的身体状况不会造成不良影响。”医生继续说,“伸出你的手,女士。”
“啊……?”
不会要求婚吧?
还是说要切下我的手作人类收藏?
……恋手癖?!
卧槽!
“如影随形的病症,无从治愈的伤痛,自欺欺人的选择,相伴一生的……”医生沉默了许久,鸟嘴面具低了又抬,才继续下去:“……爱恋?”
“呃……?”我有些懵。
“这是什么病?”
我问一下,顺便抽回自己的手。
但医生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只是轻轻将我推开,然后去到一边的阴影里,很快融入其中。
“我的病人,请好好在意你的身体……你目前面对的,可不止是「那艘渡轮」……还有其他的、你自己带来的……东西。”
“诶?!……什么是‘我自己带来的东西’?!……说清楚啊,长得可能很帅的大哥哥!!”
我对着空气空喊。
毫无意外,没有任何回应。
……
……
或许我们这时应该听听,老安迪在最后究竟同顾问说了些什么:
“而第二点,就是,比较直白的。”
老安迪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干脆放弃了思考:“……好吧,我承认,我们目前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顾问有些不能理解。
“刚刚只要撑到其他稻人赶来,那诺雷特不就必死无疑了么?”
“刚刚庭院里只有五名稻人。”老安迪按住顾问,“单是抵抗那股风浪,就得四名稻人联手。没用的,拖不住他。
“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说‘诺雷特不过一介武夫’吗。”
“为什么?”
“呵呵……诺雷特不像你,也不像我,更不像巴德尔……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老安迪轻轻笑笑,“他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觉醒特质的可能。”
“什……”
顾问一惊,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您是说,他单凭普通人的身体……就杀死了四名稻人?
“那……!!”顾问惊诧道。
“呵呵……虽然他的那面盾牌稍稍削弱了我对这件事的震撼程度,但即使换作一名教会的清剿者,拥有和诺雷特同样的装备,做得也不会比他更好。”
“……”
顾问说不出话,只不过看着那位将军离开时的方向,庆幸他没有再开杀戒的打算。
“明白了?……呵呵。”
老安迪静静地站在原地,发出无奈的笑声。
“明白……”顾问低下头。
“还没完呢。”老安迪接着说,“接下来,是最后的一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而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稻人能在幻境中几近屠杀了全部的邪教徒,却没有减员哪怕一人?……”
“它们可是稻人……”
顾问本想表达自己对稻人的肯定,末了,又余音未了,陷入沉思……
“——那你觉得,这些废物一样的邪教徒,真能逃过莫伦的追杀?”
老安迪闷闷地笑道。
“是诺雷特!是诺雷特!诺雷特在转移的过程中欺骗了巴德尔!他把自己带来的士兵全部转移到了现实!他要拔掉巴德尔的刺!除掉巴德尔的余力!
“我就知道诺雷特那个混蛋不会有心伤害平民!他还和以前一样!哈哈哈哈哈哈!”老安迪几乎是狂喜,“他比老谋深算的家伙还要恐怖!他在战争中养成的野兽般的直觉比人类的智慧还要恐怖!”
过了好一会儿,老安迪才从狂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又变回往常那彬彬有礼的状态,耐心起来:
“诺雷特……他没有杀死巴德尔,是因为他明白,他清楚自己只算一头战争中的野兽,他不知道怎样与你我这样的聪明人对话,他也不知道怎样和君王对峙……他需要巴德尔。”
“您说……他需要巴德尔?……”
顾问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
“那么……目的是什么?……”
老安迪脸上的肉松弛一下,紧接着,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
“——向莫伦公国,复仇。”
……
等到交接完下周的帮派事宜,并把顾问送离这栋海边别墅,老安迪才能喘息一口气。
但也仅仅是喘息一口气而已,因为那位一直守护在子若小姐身边的“稻人”,还在等着与他交涉。
“卡特琳娜小姐。”
老安迪靠在墙边,直接坐在地上。
“子若小姑娘应该不会再回来看看这里的……你可以现在就把这身盔甲脱了,不然,对你的身体也不太好。”
“……谢谢。”
卡特琳娜脱下身上的盔甲,露出浸满汗水的内衬。
为了防止被子若看出来这是她借用的那副盔甲,她特地在一些显眼的地方涂上了黄色和绿色的迷彩,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极少开口。
“不愧是参与过那次事件的守望者……保持理智的情况下,使用稻人的盔甲,竟然能有同等甚至更好的表现。”老安迪说道,不知是客套,抑或真心夸赞。
“我感觉很好。”虽这么说,卡特琳娜的语气中却满是担心,“我是不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嚯嚯,那可就不行了。”老安迪连忙帮助她将盔甲拆卸……“要是这被那个女孩知道了,我留给她的印象可就不好了,而且教会也会……吼吼,你明白的。”
“只有对这些不在意的人,才能如此进行自嘲……”卡特琳娜将身上的盔甲脱下,直接放在地上,这就算作已经归还到老安迪手上,“是因为子若她被卡普斯传染了法则么?……我可不觉得你需要第二个卡普斯。”
“呵呵,可以这么说,但是,你可以把人想得好一些。”老安迪摆摆手,“卡普斯……一直是我仰望的对象……我对于他,或许就好似你对于那个女孩一样,我一直无法理解卡普斯的想法,你或许也是。”
卡特琳娜迟疑一会儿,似乎是因为被看出来了,感到有些不舒服,只能僵硬地点头。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安迪释然地一笑,“尽管,或许只是一方面,或许只是我的浅薄理解……但我已经知道,我目前有着我这样的人该做的事……比如,对你们教会抱有多一些理解。”
“是么……我认为其他的安迪可不会这么想。”卡特琳娜心中稍稍惊讶了一下,却冷着说道。
“无所谓,他们会知道老安迪的夜乡是所有安迪的夜乡中家底最厚实、实力最强劲的。”老安迪哈哈大笑。
……
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我虽然对现在回家早有预料,但还是要装装样子,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问卡特琳娜:“嗯……我们这就要走了?”
“不然呢。”
卡特琳娜摸摸背后的伤口——因为稻人盔甲的穿戴,而最终显现的那道暗伤……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啧,小聪明,大笨蛋。”
“啊?什么……”
我还想装,但是,一对上卡特琳娜的眼睛,我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得了,你也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的……毕竟教会……呃……手眼通天。”卡特琳娜用了个比正常词汇抽象一些的词,以掩饰自己尴尬的内心表现,“……总之,你这个大混蛋,之后想去哪里就说一声,有空的话,我就陪你去,没空的话……应该不会有没空的时间……总之,你想干什么我不干涉,但是,至少让我知道你死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呜!最后一句好伤人!”
“伤人就伤人,你这只小臭猪。”卡特琳娜想骂什么,最后又变成比较温和的词汇。最后只能低头下来,低声骂了一句:“*教会黑话*。”
“啊……别生气别生气。”
卡特琳娜又气得皱起脸,皱成一张很大的麻花,一张比我的麻花大得多的麻花。
“卡特琳娜,我们这次旅行……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了。”卡特琳娜望我一眼,“要是没有意外,回去牧场庄之后,我马上就会把你的屁股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