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瓶饮料,冰的。”
面前的人把一瓶可乐放在柜台前。
我放下报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
“三块。”
我原本以为这个打扰我午休的家伙会就此善罢甘休,但很显然,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男人长着一张白净的面容,五官端正,还有点小帅,但头发有些杂乱,一看就是那种只要头皮不发痒就绝对不洗头的家伙。
“老板,你这儿的东西好像卖得有点贵啊?”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男人所指的地方。
那是一瓶我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酒,醇厚浓香。
我没有把它卖掉的打算,因此价格也定得很高。
“不想买就滚,或者,我把你扔出去。”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会陪着他浪费时间。
……在这个城市里,开上这样一家“店”,需要的资金是庞大的,但同时,我能得到的收益也很高。
我背后的老板以这家店作为中转站,每天都有“家伙”进出,价值可以高达几百万。
虽然这些货最后都不会来到我手上,但是作为中介人,我的每月利润也是相当可观,抵得上大多数普通人一年多才能挣到的工资。
我,不是普通人。
“别生气嘛,哈哈……”面前的那个男人有些尴尬,赔罪一般地笑了笑,“我其实是来……”
他低沉的声线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听起来很好听,而我和他都是男的。想到这儿我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朋友介绍……说你这儿可以……”他十分紧张地压低了声音,“你这儿……是个卖东西的中介。”
“你放什么狗屁?”
我当时就是冷笑一声。
“你是干嘛的?想要销赃?不怕警察知道?”
我摆出一副与之毫不相关的样子:“你要是想坐局子,别把我也搭上!”
“嘘嘘嘘嘘!”男人的神情有些着急了起来,“说这么大声干嘛?!”
“快滚,不然我打电话给警察了。”我觉着说这句话时的演技不够好,于是又补了句:“……你这个瘾君子。”
“老板!”
男人的神情似乎真的被我吓到了,甚至想要伸出手来抓住我的一只胳膊。
我强忍住把这家伙扔出去的冲动,把他拉到一边扯着他的耳朵:“你个倒霉玩意儿……”
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条子派来的家伙,所以我决定先提醒下他“应该”做什么。
“床前明月光……”我随便想了一句诗词。
“疑是地上霜?”他下意识就回道。
“嗯哼?”我用鼻孔瞪着他,希望他聪明一点儿,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噢噢噢噢噢噢!”男人似乎刚刚才回过神来,“是要,先,先对暗号是吧。”
终于开窍了。
“最,最绿的水果是榴莲!!!”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想到,这机会居然猛地一下抬高了音量,差点没震碎我的耳膜。
“……最红的河流是沙漠。”
我对上暗号,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着一个智障。
他似乎也知道是吓到我了,只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要洗的货是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嘴上依旧保持中介者的专业素养。
“一幅画。”
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这是我的错觉一般。
但我知道这不是错觉。
“看你的表情……这副画应该很值钱。”
我脸上难得露出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艺术画展上的画。”他的表情中显现着难以言喻的得意,“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朋友的估价——”
我屏息凝神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时候。那时候,他对我说——”男人夸张地比划起来,神情有些激动,“至少值五万!”
“哈?”
我愣了一下。就这?就五万?
“你从哪里搞到的画?”我压下内心的不爽,接着询问下去。
同时,我来到店铺的大门前,将挂牌上写着“Open”的一面转到了背面,随后拉上了卷帘门。
“你你你要干嘛!”男人似乎很惊慌。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可能觉得,我对这五万的价格动心了,而现在正打算做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把那幅画抢过来。
我心里真的觉得这件事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来,毕竟这是能把“暗号”对出来的家伙,说明他肯定得到了线人的认可。
还是要给予一定尊重的。
“没什么。”我说道,“谈正事的时候,不要被人打搅比较好。”
他的神情松懈了下来,但还是有一点点的戒备的意思。
随后,他走到他一开始走进店里的位置。
那个位置的地板瓷砖上放了一张画板似的玩意儿,看来就是他口中的“货”了。
“打开,我验验货。”
经手过无数艺术品的交易,我虽然还不能评断那些几千万以上的画作,但像这种价值一般的,我还是能大致估量出它的价格的。
拆开封袋,我有些失望。
这就是一个胡乱涂抹的画作,各种毫不相干的颜料涂抹在画纸上的各处,显得狂乱而粗糙。
画家或许是想要模仿某些名画才采用了这种画法,但就结果来看,效果并不是很好,画出了一个四不像一般的玩意儿。
“它最多值三万。”我遗憾地对男人说道。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是……是吗?”
他的脸上带着失魂落魄的情绪。
“不过,我会尽可能抬高这副画作的最终出售价格。”我补充一般地说道,“毕竟,总会有人傻钱多的家伙。”
“当然,按规矩,作为中介,我会抽取半成的利润,而组织方面会抽取一成,所以最后实际到你手上的只有卖出价的85%。”
男人的脸上又现出了高兴的情绪,仿佛刚刚表情凝固的人不是他一般。
送走了这个有些怪异的男人后,我重新躺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带着丝丝的倦意进入梦乡。
店里摆着的电视机上,新闻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也无所谓了。
……
……
“嗯……就算他听见新闻里的消息,也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在走出商店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晚饭吃什么呢……”
他说着,迈步拐进了小巷深处中的,一家杂乱无章的店铺里。
平淡的话语,颓丧的神情,和刚刚在那家店铺里表现出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