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兄妹(一)

作者:章哥 更新时间:2023/1/19 21:00:13 字数:3473

一楼,储物室。

狂奔的赫尔抱着艾莉丝来到离大厅偏远的储物室。

来到储物室后,赫尔放下艾莉丝,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对于平日里完全不锻炼的克莱尔家主来说,在一晚上一下子跑得这么快,难免还是会很累的。

赫尔看向艾莉丝,暗红色的眼睛像是失去了颜色般灰暗,那常常是失去下去的决心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现场一片沉默。

艾莉丝没有说话,她从来到这里以后就一直低着头,保持着沉默,气氛就这样保持了三分钟。

赫尔像是为了缓和气氛,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开口,但你也能感觉其中的勉强。

“真是想不到玛利亚这么厉害啊,看来我用10个金币雇佣她当我的女仆真是赚大了。”

艾莉丝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以后她以后还愿不愿意当女仆啊,现在像她这样可爱又懂礼貌的女孩真的不多了。”

艾莉丝还是没有说话。

“诶,你说,要是这次能活下来,我应该买件什么样的裙子给她呢?连衣裙?洛丽塔?”

“够了!!”

艾莉丝突然的高声咆哮。

“什么裙子、女仆什么的完全不在乎!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吗?玛莎姐死了,管家生死不明,大家全都被变成了僵尸了!为什么你还一副嬉皮笑脸地在说着毫不相关的事!你不想着怎么报仇,还尽说些风凉话!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是克莱尔家的家主?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这么深受玛莎姐和管家的信赖?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是我的哥哥啊!”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你真是糟糕透顶了!我讨厌你!!”

“说什么为了不辜负玛莎姐,所以要逃走全是假的吧?!管家也是,玛利亚也是,你不是全都丢下了嘛?!我看你只是想自己活下去而已才说出这种话的吧!与其现在这样跟你苟延残喘,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去帮玛莎姐,说不定我还能救下玛莎姐……”

“不,你也会死在那,那个疯子的力量你也见识过了,你救不了的。”

赫尔吐出无情的事实。

“我知道!但是…但是…与其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明明自己说的话是自相矛盾的,但还是说了出来,大概是搞不清楚逻辑了。

“…我…还不如和大家战死在这里呢…我…我…”

后面的话艾莉丝已经说不出口了,被抽噎的哭泣声所代替。

太突然了,明明白天还跟平常一样。

实在发生的太突然了,蛮不讲理的事,不可理喻的事情,毫无道理可言的事情,这一切就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如同自己亲姐姐的人被杀害,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蹂躏,视作家人的佣人被做成了僵尸。

对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残酷了。

到达极限了,要崩溃了。

明明知道哥哥只是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才说的那些话,但还是忍不住恶语相向,如果不找一个发泄口,不去怪一个人的话,就无法接受(活着)啊。

赫尔没有因为艾莉丝的话而动怒,他一脸平静地看着艾莉丝,默默地坐到她身边,陪伴她。

看着埋头痛哭的艾莉丝,赫尔开口道。

“在父亲和母亲死去的那个晚上,我一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我很迷茫。悲伤的阴霾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甚至想过要不要一了百了。”

抬起头,艾莉丝呆呆地看着赫尔。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哥哥有过这种悲观的想法,明明平日里一直都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算被暴揍一顿后,没一会儿就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但是啊,我在看到你一个人偷偷在庭院里哭,那时候你哭得可真厉害啊,哭了又擦,擦了又哭,看见你这幅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就改变主意了。”

…哥哥…

“我失去父母,我成为了克莱尔家的家主,我成了大家的顶梁柱,所以我下定决心。”

赫尔注视着艾莉丝,眼里是只属于兄长的宠溺,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好好活下去,无论有多么困难,无论有多么辛苦,我都要好好活着。因为我还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妹妹需要我照顾啊。”

顿了顿,赫尔接着说道。

“但是我怎么做呢,我没有什么魔法天赋。脸呢,虽然长得也还行,但也还没到能吃软饭的程度。后来,我发现商业是一个香饽饽所以我就跑去经商了,但是那时候我完全一窍不通啊,我只能苦读各种书籍,拜托管家教我,那时因为太过苦闷我也曾想过要放弃,但是一想到宅邸的大家都要靠我养活,还有你的那张哭脸,我又咬着牙坚持了下去,幸好我在经商上有着天赋,最后终于是取得了成功,大赚了一笔。”

“……为什么是哭脸啊?”

艾莉丝怔怔地回答道。

“那你以后要多笑笑,覆盖我记忆中的那张小哭脸喔。”

赫尔轻笑道。

“…这算什么回答…真丢人,竟然让你看到我这个狼狈样。”

艾莉丝一把抹掉眼泪,气鼓鼓地说道。

明明哥哥没有任何力量,明明哥哥也害怕才对,明明我应该安慰哥哥才对却反过来被安慰,甚至还对哥哥破口大骂。

艾莉丝为自己刚刚的言论感到羞愧和愚蠢。

咚咚。

就在艾莉丝想要道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赫尔紧张得下意识地挡在艾莉丝身前,但下一秒大门打开后,他就松了一口气。

“赫尔先生,艾莉丝,没事了。”

出现在门口的,衣服沾上了血迹的玛利亚有些疲惫地说道。

“好,趁现在我们快离开吧。”

赫尔精神抖擞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向艾莉丝伸出手。

艾莉丝摇了摇头,没有握住赫尔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我还软弱到这个程度,快走吧!要是被那个疯子给追上了就全完了。”

奇怪,艾莉丝看起来……是不是比刚才精神了许多?玛利亚心想。

看见振作起来的艾莉丝,赫尔笑逐颜开。

三人一鼓作气来到大厅,数不清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地上,看到那些熟悉的脸,艾莉丝先是闪躲般撇开视线,然后驱赶软弱的内心,闭上眼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穿过大厅,就已经能看见大门,只要通过那里,就能离开宅邸,从那个疯子手上逃走了。

看见大门了,还差一点了,快了!

仿佛是看见了生的希望,众人更加卖命地狂奔。

轰隆隆!

——刹那间,艾莉丝听到了从后上方传来了木板被冲破的巨响,随后艾莉丝感觉到了自己被什么推开了。

巨大的冲击同时也把玛利亚给震飞到另一边。

仅在空中的零点几秒,艾莉丝绞尽全力回头看了一眼,那是扑过来推开艾莉丝的赫尔,以及背后那冲破天花板的罪魁祸首——那是某种巨大到凭身躯并足以毁掉房屋的蚯蚓。

明明不该拥有嘴巴和类似人类的牙齿才对,但它就是拥有着这种不该存在的器官。

“哥哥?”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那是艾莉丝最后所看到的画面——微笑的赫尔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它。

艾莉丝意识到了什么,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叫喊着,呐喊着,嘶吼着。

随后脸连同意识一同被鲜血染红,当落地后,时间仿佛再次转动了起来,她第一时间爬起来,,所看到的只剩下了手和脚。

空白,脑袋真的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嗡嗡作响的声音。

慢慢地,意识被脸上的逐渐血拉回现实,同时也迫使她接受。

“…啊…啊……”

先是难以置信地抱住自己的头,然后,无法形容的难受冲击肠胃。

“呕——!!!”

内脏被搅拌的痛苦,无法阻止喉咙溢出东西,疼得连血都大口大口地吐。

呕吐,猛吐,狂呕,吐到没东西吐了,终于——恶魔的声音响起。

“你们来得可真慢啊,我都在上面等了那么久,就等你们了。”

这算什么……我们的努力和挣扎算什么?

如果他连这种体型那么大,速度这么快的魔兽都变得了。

那我们岂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逃得掉?

“本来是想吃你来着,但被你哥哥推开,救了你一命呢。”

他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管家的结局。

听见依旧轻飘飘的声音后,颤抖,抖个不停,牙齿在打颤,瞳孔在震动,全身都在颤抖,但是现实依旧强行地扳起了她的脸。

从蠕虫变回人身的埃迪来到跪倒在地的艾莉丝面前,和蔼可亲的微笑是对艾莉丝最大的嘲笑和侮辱。

“你有个好哥哥呢。”埃迪说出了最不该由他说出的话。

“该送你们去团聚了。”

埃迪抬起化为长剑的右手,落下。

艾莉丝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越来越近。

想要动手,想要反抗,但,动不了,身体怕得动不了,连逃跑都做不到。

大家,玛莎姐,管家,抱歉,我让你们的牺牲白费了…

哥哥,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做到你所希望的,活下去。

玛利亚用尽力气驱除掉眼袋上的沉重,睁眼望去,视线角落瞄到的只有更加黑暗的绝望。

…不要…谁来……谁来救救…

长剑即将砍下艾莉丝的脑袋。

谁来救救艾莉丝!

回应玛利亚的,是锁链的声音以及令人感到安心的咆哮声。

“别愣着!呆鸭!跑起来!”

声音雷鸣贯耳,随后身体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玛利亚咬牙,卯足了劲跑了起来。

埃迪挥刀落下,但艾莉丝在前一刻就被锁链给救走了。

“真是意想不到的意外啊。”

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前,以及那个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埃迪不得由衷地感叹道。

谁?是谁救了我?

待被一个温暖的公主抱给抱住了以后,艾莉丝才尘埃落定般看到她的面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笨蛋吗你?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虽然心里在咒骂对方,但是缠绕在对方脖颈间的手却是越发的握紧。

就在艾莉丝即将被抱着跑出大门的时候,埃迪却一更快的速度挡在了她们面前。

“这种时候都还选择抱着离开,挺有绅士风度的嘛。但我更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能请你告诉我吗?”

埃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事物一样,笑眯眯地问道。

“卡塔丽娜?”

“告诉你的话,能让我们离开吗?”

恐惧的汗液从额头上流下,卡塔丽娜一脸惊恐地回道。

尽管如此,还是扬起嘴角,不甘示弱地露出威胁性的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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