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轩隐隐觉得，莫嘉娜不止是要进行这场不对等的比试，她此刻的表情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悲观现实主义的话？”
“这只是对生活的感悟而已。”
“因为爸爸的伤？”
这是方明轩的第一反应。
“他有很多人在照顾，而且妈妈和他的感情堪称是心有灵犀，所以完全不需要我担心。不过确实，就算是看着他们俩我也觉得不公平。”莫嘉娜语气失落下去“他们明白彼此需要什么，并且能向同一个方向去努力。虽然都在拼命工作，与别人接触，但又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彼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和你......”
“我们？”
“会长曾经问过我，等到赢过你之后我要怎么做。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比试始终都会以胜负为终点，总有结束的那一刻，或是等到我们毕业，不再见面无法将比试进行下去。我们俩的关系就是以此为纽带连接起来的，到我们无法再比试的时候，我们俩的关系又会怎么样？”
“就算到那时我们也是朋友啊，而且说实话，你有很多优秀过人的地方，无论什么事都要来比一比的话确实挺累人的。做不需要竞争的普通朋友也挺好。”
“不好。”莫嘉娜果断地回答“朋友能有很多种，而你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于念秋和你有同样的爱好，曾雪莹是你的青梅竹马，又那么粘人，还有让你必须要接纳她的理由。戴珊珊学姐总是能给你做点心吃。就连杨煦岚......”说到这里莫嘉娜疑惑地顿了顿，方明轩则屏住一口气。“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反正不同寻常的，很奇怪。但是我不满足于没有特点的普通朋友，对我来说这就很不公平。很奇怪吗？很奇怪吧。明明一开始是只是和你在成绩上竞争而已，现在却对你这么说。但这就是我的想法，不满足于在排她们之后的普通朋友关系，想要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特别的关系。”
方明轩把刚才屏住的那口气慢慢呼出，感觉到从莫嘉娜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妙气息。
“特别的关系是指？”
她把洁白的牙齿咬在红润的嘴唇上，紧张，犹豫，方明轩生怕她把那美丽的嘴唇给咬破了。
好在赶在悲剧发生之前她终于开了口：
“女朋友......之类的。”
方明轩不知所措地擦着脸，那三个字出现得太过突然，他无法立刻敞开思维去接受它们的原本含义。
“确实我们是朋友，而你是个女生，所以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不要装糊涂，你知道我的意思。”
莫嘉娜为了掩盖紧张，同时也是对方明轩刻意曲解她的意思而感到不满，表情里显现出几分怒意。
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感情，由于第一次的表白而呼吸急促，方明轩在渐渐确认了她的意思之后，心跳的频率也越来越不淡定。
“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不爱开玩笑。”
“认真的？”
“千真万确。”
莫嘉娜用坚定不移的眼神把话语钉在方明轩心里，他茫然地转移着视线，离开床边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
“我被表白了？”
“就是这……”
“我被表白了！”
一开始听见方明轩的低声呢喃，莫嘉娜还打算去回应，直到他大叫起来她才意识到这个人只是在激动地自言自语。
“这是人生第一次被表白，而且还是学校公认的大美女，是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富家千金。这种事是可能的吗？是能够被允许发生的吗？以对手的关系开始互相接触，慢慢地让其他感情在心中生根发芽，类似的剧情确实也是存在的。但是在我身上？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莫嘉娜看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本来挺宽敞的房间也经不住他走上几步，最后只能来回转圈。有几次仿佛要跳上椅子或是桌子，但都被他残留下来的理智给控制住了。后来又开始用力捏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
他恍惚地继续自言自语，然后猛地看向莫嘉娜。
“不是梦！”
莫嘉娜像参观猴子一样看了半天，她的心情倒是轻松不少。
“所以你的答复呢？”
莫嘉娜的声调高昂起来，方明轩激动的反应增加了她的自信，她认为自己各方面条件优越，应该不会被拒绝才对。
然而说到答复，方明轩瞬间冷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曾雪莹的模样。她在自己身边开心地笑着，在雪地无忧无虑地奔跑，拉着自己在超市大减价活动中抢夺廉价商品。她在舞台上也那么地光彩夺目，舞台之下又向自己展现着别人所不知道的温柔。
但在所有这些愉悦、光鲜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无依无靠的心和破碎的家庭关系。
方明轩见过她为了伪装内心的悲痛而强颜欢笑，却又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无比柔弱。
在她从后面抱上来时方明轩的心情是无比紧张的，心中却没有一丝邪念。他知道那是自己要去保护的人，从而涌现出一份使命感。
从别人的困境中获得动力，这种事很糟糕，但确实提供了一种扭曲的满足。
如果自己谈恋爱，不再像从前那样去做她可以依靠的人，那她会变成什么样？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好似灵魂被抽走似得，有一股恶寒袭来。
而一看见他的表情变化莫嘉娜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
“因为曾雪莹吗？”
“她说她只能依赖我，我不敢想象要是辜负了她的期待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你不能一辈子迁就着她，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喜欢。她离开你那么久，然后又自私地闯进你的生活，把你捆在身边，你不过是她寻求安慰的工具而已。”
“不是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不是的话，你们两个为什么没有成为恋人？”莫嘉娜一语中的，方明轩瞳孔颤抖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进而更加大胆“她总是在同学间说着和你怎么怎么样，让大家产生误会，让大家总是看见你们俩待在一起，却又不明确承认你们两个是恋爱关系。如果她真如自己说的那么依赖你，难道不该喜欢着你吗？她有对你做过同样的事吗？像我这样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莫嘉娜挪到方明轩面前，强行让双方的感情暴露在彼此眼中，莫嘉娜过于强势，让方明轩不由得后退一步。
“无论她有没有在喜欢你，我都可以断定我比她更加喜欢你。至少我敢向你坦白，而不是用不清不楚的关系把你捆在身边。你甘心就这样维持现状吗？高中生活已经过去一半，很快就会结束，你难道愿意让自己的青春在含糊不清的关系中度过？还是接受我，去谈一场正常、美好的恋爱？”
莫嘉娜捧着方明轩的脸，传达感情的同时也不让对方逃避。她始终看着他的眼睛，满怀期待、似是撒娇却又寸步不让。
这就是莫嘉娜，在她认清自己并做出决定之后，即使知道前路坎坷也要化身一把尖刀斩断所有荆棘，无视彼此之间的阻碍，向对方扔去直球。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她还记得从妈妈那里听来的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