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昏黄的路灯照亮着公交站牌旁的三个身影。
最近气温升得很快，再加上先前一直在厨房里被热气包裹着，时雨宸早已把外套脱了，而就连上身唯一的一件羊毛衫都让他觉得燥热难耐。他又挽起了袖子。
在他身旁的两个女生依然裹着校服外套，她们在兴奋地交谈着，仿佛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题，足以让她们忽略掉不尽如人意的环境。
至于曾雪莹，她则选择继续待在家里。虽然在做完料理之后大家都很自觉地把杯盘和没用完的食材收拾干净，垃圾也妥善处理了，但她还是以自己有东西要收拾为理由不出门来送两人离开。
大家都知道她只是因为肚子吃撑了变懒而已，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戳穿她。
公交车从远处悠哉地驶来了，正在聊天的两人停下谈话，转身面向方明轩。
“我们要走了，为了做完后援会所有人份的点心，明天我会很早就来的。”
“我也会早起的！一定会拿出比今天更加精湛的手艺。”
“一天就能进步吗？有这份心是很好啦。”
“别小瞧我！”
两人一起上了车，方明轩转身回家，疲劳在不断冲击着他的思维，他连忙赶回家中，想着今晚还是得早一点睡才行。
可是等到他回到了家，洗漱完毕，准备躺上床时才突然发觉手机没了。
他坐在床边回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在曾雪莹把手机拿走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见到过它。
也就是说还在曾雪莹家里。
他很不想动，但手机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在床上无奈地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做了一件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去做的事——去曾雪莹家里把手机拿回来。
来到曾雪莹家门口，方明轩敲了敲门，等半天没人回应，他只是试探性地去扭门把手，没想到把门拧开了。
“这么晚了，这家伙居然不锁门。”
方明轩走进门，屋子里面空无一人，房间门则是虚掩着。方明轩又走过去敲了她的房门，依然是没人回应，房门却慢慢地开了，灯亮着，同样没有人在。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慵懒的拖鞋声和哼歌声一并传来。
“原来在那里啊。”
方明轩轻叹一声，正准备找她说话，却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背影，顿时僵在原地。
兼做浴室的卫生间正向外散发着热气，曾雪莹刚从里面出来，浑身的肌肤也是水润的，肩部与臀部还挂着点点晶莹的水珠。她用一条毛巾将头发包裹起来，盘在脑袋上，因此从脖颈开始一直到脚踝，她那纤弱而柔美的身材就在方明轩眼中暴露无遗。
只有背面。
是的，只有背面。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给方明轩的神经来一次深刻的暴击。
方明轩打心底认为当下并不是适合赤身裸体的时节，虽然今天很热，虽然是在家里，但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当然，别人在自己家里，而且是独处，至少本人认为是独处的情况下，想怎么做是她自己的自由。而且窗帘都好好地拉着，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见。
可是对于偶然撞见这一幕的人来说该怎么办呢？
曾雪莹没有发现方明轩，她慢悠悠地走向墙边，把一团东西随手放在桌子上，自己则站上电子秤。片刻之后电子秤上的数据稳定下来，看着那个数字，她双手握拳做了个很开心的动作。
然后她抓起刚才放下的东西——一条淡蓝色的内裤，穿在身上。
啊，原来是要穿的。
方明轩安心了。只要先躲起来，等她把衣服全都穿上然后自己再出来就好了。遗憾的是主卧和客房都是锁着的，眼看曾雪莹就要转身，方明轩只能先躲进她的房间里面。
这不是一个好去处，但总比容易暴露的客厅要好得多。方明轩缩在门后面，听着她的脚步声在厨房和卫生间来回移动。
按照大家在洗澡之前都会把干净的衣服准备好这个习惯来说，方明轩觉得她来回走的这两次已经把衣服给穿好了，现在出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保险起见，方明轩还是躲在门口偷偷地看了一眼。
身上的布料根本没多！
不知道她回浴室两趟是去干嘛，但根本不是穿衣服。此刻的她依然只穿着一条内裤站在冰箱边，大口喝着刚拿出来的一罐牛奶，并且面向了方明轩这一边。
尽管方明轩得承认曾雪莹的胸脯很贫瘠，但也是娇小可爱的。
要穿就全穿上啊！为什么只穿下面不穿上面！
方明轩的内心在咆哮，眼睛却像是被吸引住似的迟迟没有移开视线，等他意识到时才发现已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曾雪莹就快要喝光那罐牛奶了。
他知道自己非行动不可，必须要再次躲起来，否则就会被发现。
可大脑受到的冲击让他的思维和行动都慢了半拍，当他涌现出这个想法时，曾雪莹的头已经低下来。
彼此震惊的目光都出现在对方视线里。
*****
“你的手机，还给你。”
“哦。”
两人说着简短又干瘪的对话，方明轩从曾雪莹手中把手机接过来。此刻他们坐在沙发上，曾雪莹已经穿上衣服，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方明轩把手机揣进兜里，这个过程里没有鼓起勇气去看她一眼。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方明轩偷偷地往旁边一瞄，发现曾雪莹正用眼角余光斜视自己。他从那个眼神里看见了满满的鄙夷，顿时又将目光移开。
“那个，没有立刻提醒你确实是我的错啦，但是这种天气，也不是很热，还什么都不穿地在家里待着也不太好吧。就算是刚洗完热水澡，身上的热气也挥发得很快，万一着凉就不好了。现在又是春天，各种流行性感冒都在肆虐，所以还是得……抱歉。”
方明轩努力地寻找话语为自己开脱，但越说越觉得这些借口很低级，连自己也听不下去了。再加上曾雪莹一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这些话没有起到一点效果，他最终只能选择最朴素的应对方式——低头道歉。
曾雪莹动了动身体，没有改变基本姿势，视线从方明轩身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缓慢地移动着，表情里似乎带着一点怒意，但又不像是真的在生气。
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对方明轩来说是一种折磨。在被曾雪莹发现的那一刻，方明轩认为她会不由分说地采取暴力行动，从而担心了好一段时间。可她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是淡定地询问方明轩回来的原因，然后去穿衣服，把手机找出来，一切都那么地平静。
但方明轩能感觉到，在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些东西。
他真的宁愿曾雪莹直接一脚踢过来，或是拿起身边的什么东西砸过来也好。
倒不是喜欢挨打，只是那样做的话至少表明了她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奇怪的平静折磨着。
“我倒是没有在生气。”
她没有把脸转回来，但不用看表情方明轩就猜到她在说谎。
“哪有人被看见那副模样还不生气的？”
“知道你还一直盯着看！”
她猛地转过脸，方明轩一惊，反射性地用手挡在身前，不过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那个，怎么说呢，是属于不可抗力的一种。而且你的动作太快了，我本来是打算移开视线的。”
“也就是说你被我的身体给迷得动弹不得了，是这样吧？”
她的笑容出现得毫无征兆，方明轩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你难道是被看了还会开心的类型吗？”
“笨蛋！”
这下一巴掌从上而下拍到了方明轩脑袋上，曾雪莹的怒意终于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愤怒地说:
“别把我想成随便的女人。那得分被谁看，如果是被喜欢的人看了倒不会到生气的程度，只是确实被吓了一跳。这和被看见就会开心完全是两码事，明白吗？”
方明轩连连点头，他知道自己没有否认的权力。
片刻之后，曾雪莹的怒意消了一点，语气也平缓下来。
“而且你也不是从来没有看过，之前不就和那谁，在宾馆里面……”
“那也不是我愿意的！”
“可你还是看见了！”
“抱歉……”
“虽然也不是该向我道歉的事，不过作为惩罚，看着我的眼睛，诚实地回答我。”
她抓住方明轩的脑袋让两人面对面，方明轩刚想把视线移开太阳穴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无奈之下只好顺从她的意思。
“你想问什么？”
“在看她的身体时，也像看我这样移不开视线吗？”
“没、没有。”
“实话哦。”
方明轩很紧张，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宾馆里是想帮杨煦岚穿好浴巾，而不是像刚才一样无法行动。所以紧张归紧张，他并没有半点心虚，而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说明我还是更胜一筹啊。”
曾雪莹这下安心地笑了，比上一次笑容更加开朗，愁云瞬间从她脸上散去，方明轩也终于安心下来。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自己在喜欢的人心中的评价，当然会在意了。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如何是无法改变的，但至少证明我还是有优势的，原本还担心今天吃得太多会变胖，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啊，所以在称体重的时候才变开心了。”
“连那个场面都看见了！”
“额，只是一点点……”
方明轩挠着脸颊，曾雪莹的脸因为别扭而扭曲起来。
“给我忘掉！”
“我、我尽量......”
方明轩畏缩起来，曾雪盈稍稍收起怒意，又继续说：
“果然男生都会喜欢有点起伏的身材，虽然我也不算多优秀，但杨煦岚那样又矮又平的身材和我比起来完全没有战斗力。”
“......别把我说得好像是只喜欢胸部的色鬼一样。”
“喜欢胸部并不一定是色鬼，只是个人喜好的范围而已。人都会去追求美丽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啦，就算你当着我的面说喜欢巨乳我也不会生气的。啊，不如现在就告诉我吧，大的胸部和小的胸部你更偏向哪一边？”
“话题突然就这么跳跃？”
“到底是那一边？”
曾雪盈拿出不愿退让的气势瞪着方明轩，眼见无路可逃，再想到反正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尴尬提高到了超出常理的水平，方明轩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即使坦白也不会怎么样。
“大一点的，比较好吧。”
曾雪盈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就是她预料之中的答案。
“所以我还得再继续努力才行，争取长到莫嘉娜那样的大小。”
“这个没可能的吧。”
“不要说这么泄气的话。每天一罐牛奶，我已经坚持很长时间了，我能够感觉得到，现在的我与原来的我至少有了两毫米的差别。只要坚持下去，成长到莫嘉娜的程度也不是梦想。等到下一次，就不只是让你看到了会变得无法动弹，而是看上一眼就变成欲望的猛兽直接扑上来的魔鬼身材。”
“你还想有下一次啊......”
曾雪莹沉默了，她垂下眼睑，身体突然蜷缩得更紧，脚趾不安分地移动着。片刻之后，她向方明轩这边倒下，害怕方明轩会消失似的，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
“选我的话，就会有下一次。”
方明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曾雪盈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
“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个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一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从半路出现来阻碍我们？但莫嘉娜说的没错，是我一直在寻求你的庇护，在要求你保护我，希望你的存在可以把我从过去的苦难里解救出来。但除去这些之外我还剩下什么？和那些你通过正常生活认识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是不是我一直在强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每当想到这些问题，我就变得非常焦急。”
方明轩刚想开口，曾雪盈马上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现在别说，没有必要用言语来告诉我，你只要用心去做出选择就好。”她眼神伤感，却无比清澈“你明明已经说过要选择我，可我还是愿意和她们公平竞争，因为从前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力，但是你应该有。所以不要辜负我的好意，等你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就明白你真正的想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