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她与车站
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少女,是我一直守护的人。我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只求她能康复,我就满足了。
“你看,外面下起雪了呢。”她望向窗外,我紧跟着她的目光而去。
一片冷白。
这就是冬,冷白是它特有标志,更是它特有的氛围。
很不喜欢,更不习惯。
然而我却装作温柔地回答她:“你快点好起来,这样我们就能去打雪仗呢。”
她的笑容依旧那么可爱,又带有些勉强。这种笑,既让我欣慰又让我担心。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哦。”我是这样回答她的,她简单地对我摇了摇头,示意着她还好。
可不知为何我却感觉那么不安,这种不安感又从何而来?
“放心,我没事的。”她抓住我的手,紧紧握着,通过微冷的身体传达给我仅属于她自己的温暖。
我冲她微笑,
淡淡的悲伤。
虽然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究竟为她做了什么?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为她做。
“抱歉呢……静。”
……
鸡蛋碰入油锅时的“滋啦”声,无情地打断了我的思绪。相比于过去,现在的生活,确实轻松了不少了。但是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大屋子里,难免会有些寂寞。
就连失去亲人的痛苦,也被逐渐淡化。
“最近全省寒潮来袭,市民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电视上播报着最近的气候。对于我而言,这反倒成为我不想出门打工的借口。
面对剩下不丁点儿的积蓄,又丝毫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后做的决定是能挺一天是一天吧。
无意中会想起那个女孩……
为什么落泪呢?
明明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悲伤。
准备好早饭,伴随着无趣的晨播节目消遣了时间。随后静下心来读了读自己的剧本,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不是决定不去想了吗。
“算了……”我将剧本丢在一边,踉步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思索着她的事。
并不是我刻意去思考,反而是令我无法忘怀。
总觉得有一种和她见过的感觉呢。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错觉?
“静……”
……
时间流逝,我在咯嗒咯嗒地秒针走动声中惊醒,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
外面阳光正足,估计此时的外面应该不会像刚刚出门时那样冷了吧。
再次收拾好着装,准备出发。
外面的雪停了,但依旧不变的是胡乱吹刮的寒风。我将手插在衣兜里,低头顶着风向前走。
“切,脸被风打的发疼啊。”我砸嘴抱怨着。
路过车站的时候,我还不忘投目。
但是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凝静……
再次将视线放在前方,随后掏出手机,给我的朋友打通了电话。
“喂?臻?好难得啊,你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我,有啥事吩咐?”
他叫姚,这只不过是我们彼此间的简称罢了。我和他成为朋友也是一次偶然相遇,静在生病时他也帮了我不少忙。虽说我自己的朋友很少,但是像他这样值得自己信赖的朋友我还是不想失去的。
说来可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相信朋友竟比相信亲人还要重要。
“我的剧本没过,已经投了两次。”
“要我说啊,臻。你并不是真的为了兴趣去写的吧,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小静。”
我这样做的缘由他很清楚,确实最初是因为得到静的支持才去写的,但自己对这些东西还是投有喜爱的。
说是我的兴趣也好,还是在静之后的精神寄托也好,我真的把它当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本想和他说明,他却接着又说:
“就算小静说她喜欢你编故事,那你也不用做到这样的程度吧。嘛,你要是想继续我也不拦你,毕竟这也并非没有益处。”
我考虑了下,问道:“你愿意帮我看看吗?”
“可以,你明天送来吧,我帮你看看。”
挂断电话,我的记忆又被牵回去年冬天,那季冷白的冬天。
它夺走了静,夺走了我的妹妹。
那场变故,父亲去世,母亲丢下我们跑走了。静又被查出白血病,尽管社会好心人出手相救,但骨髓移植的配型和金额问题还是无法得以解决。
那段日子,无非是在等待。
亲人,必要时也会背你而去。
这种观念我似乎在那时就已经深深扎下了。
它的对错我不想去深究,我只想静能够康复。但现实更加残忍,完全不容商量的余地。
……
步行来到公园,由于刚下完雪的缘故,这里有很多小孩子在打雪仗。我挑了离我最近的长椅,用衣袖拍散深白堆雪坐了下来。
望着银色的半空我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和静的约定还没有实现呢。”
那一同打雪仗的约定。
我将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又再次抛了出去。
是她!
拿着画笔,坐在斜对侧仔细临摹的她。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我注意到了她,而她并没有注意到我。这样也好,这样不会去打扰到她。
她在画什么?
正当我脑中提出了这个问题时,她发现了我,并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一面之交,间隔不长。
她指定还记得我。
我慢慢接近她,而她依旧落目在她的画稿上。
“有什么问题吗?”
我问。
她将画稿移到半面前,脸颊泛着微红。那种欲之又畏却的样子非常可爱,令我一时间不想别目。
似乎提了勇气,将画稿递给了我。之后便低下了头,在等待这什么。
“为什么让我来看?我又跟你不认识。”
“可我在这里找不到别人了。”她说的这倒是实话,再怎么说也见过一次面。
我看了看画,上面画的正是面前那帮孩子打雪仗的场景。如此冷的天,她居然能在这里静下心来画画,还画的那么出色,一时令我很佩服她。
“你不冻手吗?”
“冻手。”
“那你还……”
“喜欢。”
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儿多余了,便不再问。
“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散心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正当我转身之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我回过头望着她,她抬起头望着我,眼神的交汇中,她说的话很简洁,只有两个字——评价。
又是一瞬间,我心里融入了新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更不是什么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而是——
一种不再畏惧孤独的感觉。
一直在孤独中的我,最不害怕孤独,却又最害怕孤独。孤独是出现在小静之后,而这种感觉却出现在此时。
这不禁让我去想,与她的见面,对于我来说究竟会是怎样的开始。
想毕,我笑着回复她,“画的很好,很生动。”
而她并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但能看得出她心里在默默高兴着。
就这样,对话结束。简单告别,却心系下一次相见。
……
下午,我将剧本发到了贴吧里,原本是希望有人可以帮我点评一下。但一小时接着一小时的去翻看,也没有任何人来评论。
甚至一个赞都没有。
失落般倒躺在床上,对着手机的贴吧网页,又不知到要继续做什么了。
我望着屋顶的灯管发着呆,思绪再一次不经意发散回过去。
如果是静的话,
是静的话,
她还会……
“哥你写的真好。”无时无刻的笑完全不像是等待命运将至的样子。
“哎?是吗?”我接过笔记本,转头深望着静那张浅白色的脸。看得出,她又有些消瘦了,我心里涌出了一丝痛意。
她是在安慰我,我很清楚。
身为哥哥,自己的遭遇要比她好过不知多少倍。可自己还需要她来安慰。
自己原来这么脆弱。
一直以来以为静离不开自己,原来是自己离不开她。一直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精神之柱,如今却要眼瞅着自己失去她,我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我真是个废物!
一点一滴,一时一刻,总是那么漫长。
叹着气,身体开始为了逃避行动起来。
我走出病房前去打开水,而从对面病房出来的人也拿着水壶,看来和我是一个目的。
没办法,只好顺便一道了。
她叫泠,姓李。名字很好听,人同样长得很漂亮。和我一样,是个患者家属。
她的妹妹,癌症。
最近她的妹妹正按着指定日期化疗,是打静点的那种,病情似乎控制的不错。准确来说是发现的早,而且手术做的也很成功,如果没大问题的话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每隔几天就有亲朋过来看她们,谈笑声经常会传到我们病房里,我很清楚她们不是故意的,但对我而言,在她们的面前,心里总有一种很不舒服,很接受不了的感觉。
就是这种命运不公的感觉,让我很少去和她们接触。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李泠。
所以即使是对面,我也不会去拜访,只有在如今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秦臻是吗?”
虽然不想接触,但并不意味着从未接触过。我不去拜访她们,她们曾拜访过我们,可能后期看出了我不太欢迎她们,所以很久没过来了。
她清楚我的名字,看外貌她应该比我的年龄大上两三岁,我叫她姐姐也不为过,可我始终不想这样做。
“是。”我轻声回答她。
“你妹妹好多了吗?”
时间久了,问这个问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还是一样,很不情愿,“嗯,挺好的。”
就这样,打完开水,一路上我们便再没有了对话,各回各屋了。
空闲时这份回忆又被想起了。
呤呤……
电话的短信铃声响起。是姚发来的,他把他家的地点详细地发给了我,包括合适的时间。
这样说来我还一次没有去过他家呢,想着我便回复短信说明我收到了。
再一次点开贴吧,寻找着自己的贴子关心动态。
空空的评论区对自己开了个玩笑一般,满怀期待的心情被泼了凉水。
好吧,又是没有一个评价的结局。它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强迫着你去放弃。
“算了……”我再次叹息放弃,这次是真的放弃了。不想再去参加所谓的征稿比赛了,反正也没有人会去注意我的作品。
叮叮!
提示音?
我点亮屏幕,发现贴吧里收到了第一条评论。虽然只有短短的“还不错”三个字,但我失落的心无疑再次被鼓励了起来。
激动,欣慰。
和当初被小静夸奖时的心情一样。即便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也唯有这种感觉没有变。
全身心放松躺在床上,在欢喜中渐渐度过了白昼的最盛时光,真正令自己注意时,已经过了许久。